秋日清晨的蓝莓

你周日早上离开。已经两天了。原以为我会有一点点想你,可是,没有。一点没有。甚至连给你发个短信的心情都没有。

我想我是个虚伪的人。上个周五的晚上,我还告诉你我是真的担心你。但事实上,有了你,没有你,原来我并不曾在乎过。

后来我渐渐明白,为什么我总以为我会对你有那么深的依恋。

我来到这个陌生国度的第一天,来到这个小小机场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十二个小时的飞行与两个巨大行李箱让我精疲力尽。颇费了一番力气,找到A,然后他开车把我送到了你为我准备的住处。

从你门前的地毯下翻出钥匙,打开门,我几乎被你的房间震惊了,一切都是那么的整洁干净,一尘不染。并且,你一周前离开的时候就一直开着空调等待我的到来。

然后我打开你的冰箱。看到你给我准备的食物。

最上一层是一盒蓝莓。

十几个小时几乎滴水未沾,这些深紫滚圆散发清香的野果对我有着不可战胜的诱惑力。

我近乎狂喜地迫不及待打开那盒子——蓝莓。

那是我来到这片土地上吃到的第一样东西。你不知道它有多好吃。

。。。

对于一种水果的记忆,其实并不仅限于这水果本身。比如蓝莓。我没有告诉过你,在我的故乡,深山中的故乡,漫山遍野生长着蓝莓。只是我们不叫它蓝莓这样贵族气的名字。我们叫它杜柿。骤雨初歇的秋日清晨,我们在树林之间嬉戏奔跑,寻找采摘那些美丽的蓝色果实。它们低低地生长在林间草丛里,深蓝的表皮往往被夜间的寒气染上一层白霜;不小心碾碎那小巧的果实,便会流出深红色如血的汁液。那些汁液,混杂着山间野花的苦寒清香,浇灌了我的童年。

它们是中国北方深山的野生蓝莓。只是大多数人不知道。大多数城市里的人,天真地以为中国是不产蓝莓的,那是一种进口水果。我想我在北京某高档商场里看见过这些小小的盒装蓝莓,价格不菲。他们不知道,在极北森林,蓝莓实在是再平凡再普通不过的一种野果了。每年九月,家家户户都采满一水桶一水桶的杜柿,吃不完,只好倒掉或者酿酒。但是与北美的大蓝莓不同。那些生长在零下气温里的野果,大都很小,不甜;可是有一种独特的清香。

我们在森林中行走,沿着一条河流追寻它的源头。我们的双手沾染了蓝莓的汁液,有一种略微苦涩的酸甜。森林里有野兔跑过。那些沉默而高大的树木把秋日天空分割成许多深浅不一的蓝色。不记得走了多远,我们来到了半山腰的铁轨旁。暮色中的银色铁轨闪着寂静的光芒向着远方无限地延伸。而身边有山泉在叮咚流淌。

你说,有一天,这铁轨会把我们带出大森林,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不曾回到我的家乡已经快十年了。

。。。

但你不知道。有一些时候,想到你,我会想到蓝莓,想到我的森林。那样的一种既遥远又亲近的酸酸甜甜的感觉。虽然我已经不再依赖你。对你的感情,如同对我的森林,我的城市,我的初恋,我的许许多多被我远离也远离我的故乡的感情,慢慢磨灭。一点点死掉。

你说的对,有一句话你说的是对的。这世上只能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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