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鱼草

家门口这塘基背面种有四季豆,辣椒,茄子,它们身边长有半尺高的青草。是草鱼喜欢的一种草。忍不住拔出来。不只是重操旧业,重温几十年前的时光,且这草的模样,草的清香,草的青翠实在吸引人,——豆蔻年华般的!

喜欢看鱼吃草的场景。青青的,稚嫩的草浮在水面上,鱼儿隐在它们的下面,畅快淋漓地大块朵颐。这静谧的,仿佛人世停滞下来的场景构成了如痴如醉的画面。这太阳,蓝天,白云,它们也隐藏在这草的下面,沉潜于水中。或许,这鱼儿在吃草的同时,也吃太阳,蓝天,白云,甚至星星与月亮吧?

鱼的警觉性很高的,稍有风吹草动便受到惊吓。它们在水里面闹出很大的动静来,好像平静的水面突然丢下一块石头,涌现出一圈圈向四面散开的涟漪,就像心如止水的人突然受到爱情的冲击一样。

水塘的主人很忙碌,没有更多的闲暇时光来照顾这些鱼儿。或许,主人也想:这些可爱的鱼儿就吃倒映在水中的东西也可以长大吧?像玉一样碧绿的青山,玉米,黄花苗,各种叫不出名来的杂草杂树,它们在初夏实在是青翠欲滴的,饱满丰腴的,葳蕤茂盛的,就像一群十多岁,二十来岁的少男少女吧?生命蓬勃的汁液外露,四溢,汹涌,每棵树似乎挂着翡翠玉,每蔸玉米,黄花苗,蓬蒿似乎是翡翠的盛开。它们在阳光的渲染下,墨绿,通透,葱翠,仿佛绿的海洋排山倒海般的涌入你的眼帘。雨的洗礼之后,再是光的洗礼,然后是青春的洗礼,你说,这生命能不炽热,能不真挚,能不动容么?这是绿的盛宴,生命的盛宴啊!或许也是绿色的旺盛的生命拥抱土地,是爱的盛宴吧?

站在塘基上欣赏鱼儿们吃草,脑海里浮想联翩,——夏日的夜晚,忙碌了一天的人们,终于得到了短暂的休息。端着凉了的,已结了一层薄薄的粥皮的粥,或者一碗洋芋,一碗麦坨子,来到这休闲的圣地,塘基上。或蹲,或坐,或站,一会儿便人满为患。不只是人,还有虫儿,蛙儿,风儿,星儿,月儿不甘寂寞,一齐来凑热闹。大人们喜欢谈天说地,八卦新闻,家长里短,或者说些遥远年代的故事,和一些让人后背发麻的鬼故事;小孩子捉萤火虫,追逐着大自然恩赐的,能够在梦里形成斑斓的色彩的东西,或者仰头看满天繁星,倘若有流星划过天际,会惊喜地跳起来。或者追问大人,哪是北斗星,哪是牛郎织女星。银河真是一道河,星的河。横跨天际,七月七,喜鹊搭桥铺路,牛郎织女相会,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银河在这一天会很热闹吧?鸟儿叫喳喳,麻雀子嫁女似的,过年般的喜庆,会放很多很多的炮炸么?大人被问烦了,瞋目竖眉,到一边去!小孩子见怪不怪,常被大人呵斥,习惯了,马上被麻怪跳水的声音所吸引,——嘭的一声,清脆悦耳,干净利落,那时候不知道还有跳水这一项运动,倘若叫麻怪去参加跳水比赛,不是常常包揽冠亚军么?人类望尘莫及,甘拜下风。满塘的水,晚风轻拂,月儿在水中轻轻的荡漾,像极了正在沐浴的温婉娴静的女子!

这一幕一去不复返了。现在是“十室九空”,哪里还有大人小孩到塘基上乘凉呢?或许,某一天,“乘凉”这个词也会消失吧?

鱼草在水面上漂浮一会儿就不见了。继续拔,结果在再一次放草时,阴沟里翻船,重重地摔了一跤,额头磕在码头上的那个水泥做的角棱上,磕出了一个小山包,双膝磕出了血印子,疼痛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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