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的平(三)——平和

上一篇我们讲到了平儿在艰难的生存处境中求得王熙凤与贾琏的平衡,进而求得自己的平安。

在王熙凤和贾琏的关系中,王熙凤的酸需要平儿的平来平衡。

在王熙凤和下人的关系中,王熙凤是辣也需要平儿的平来平和。

平儿的智慧就在于平,她的名字看似平常,实际上是有深意的。

01

在王熙凤与贾琏之间,平儿选择了与王熙凤站在一起,忠心侍奉王熙凤,并躲开了贾琏,因此平儿赢得了王熙凤的信任,成为王熙凤的心腹,是王熙凤管家的左膀右臂。

如果说鸳鸯是董事长秘书,那平儿算得上是总经理助理,和鸳鸯一样,她成为贾府中地位高、有权势的体面大丫鬟。也像鸳鸯一样,她并没有借主子的势以达到自己的某种目的,没有仗势欺人。比起贾府中借主子的势横行霸道的奴才,平儿鸳鸯这样的人显得可爱的多,高贵的多。

举一个仗势欺人的例子,第七回当中,周瑞家的到处跑着送宫花,她的女儿回娘家了,原因是女婿冷子兴吃了官司,她女儿着急地到处找妈,周瑞家的却说"这算什么大事,忙的这么着""小人家没经过什么事,就急得这么个样儿。"她之所以这么不当回事不还是仗着主子的势吗?晚上只求求凤姐便完了。

平儿这个心腹做得怎么样呢?李纨称赞她就是王熙凤的一把"总钥匙",没有平儿王熙凤也玩不转这一大摊事。还称赞平儿是王熙凤是"左膀右臂",没有平儿,王熙凤也不可能把事情管理得这么周到。宝钗称赞平儿是百个里头挑不出来一个的难得人才。

我们知道王熙凤是一个利害的主儿,管家一向严格,对待下人也一向苛刻,那平儿是不是也和王熙凤一气呢?没有。

第六十五回中兴儿就说:"倒是跟前的平姑娘为人很好,虽然和奶奶一气,她倒背着奶奶常做些好事,小的们凡有了不是,奶奶是容不过的,只求求她就完了。"可见平儿并不一味和王熙凤一起,常背着王熙凤做些好事。其实这么做也平和了王熙凤与下人们之间的紧张关系。王熙凤的辣,需要平儿的平来平和。

第三十九回中就有一个细节描写,一个小厮他妈生病了,他就趁王熙凤不在的时候向平儿请假。如果向王熙凤请假,一准不会应的,说不定还会挨一顿骂。平儿就替他应下了。

平儿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背着王熙凤做些好事?为什么帮小厮们应假?最直接的,是出于平儿善良的天性,她不愿把事情做绝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了。另外,她时刻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虽然得一些势,但终究和那些下人们是一样的。所以,平儿虽然竭尽全力帮王熙凤做事,虽然和王熙凤一气,但是她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和主子是不同的,因此她也从来不会站在主子的立场上去欺压下人。


02

平儿做事周到、考虑妥帖,因此也赢得了大家的尊重。第五十二回《俏平儿情掩虾须镯》,宝玉房里的小丫鬟坠儿偷了平儿的虾须镯,被宋妈发现了,拿着镯子来回王熙凤。幸好王熙凤不在屋里,平儿就把事情拦下了,交代宋妈一定不要把事情声张出去。平儿在王熙凤跟前也只是说镯子掉在了雪地里,如今雪化了就找回来了。

平儿为什么要掩下这件事?第一照顾到宝玉的脸面。坠儿偷了镯子是件很丢脸的事情,偏偏是宝玉屋里的丫鬟偷东西,而且宝玉偏在女孩子们身上留心用意、争强好胜的,如今出来一个偷东西的,可不就打了自己的嘴?之前就出了一个偷玉的良儿,至今还有人说出来趁愿。如今又出来一个偷金子的,偏是他的人出来打嘴。因此平儿叮嘱宋妈千万不要告诉宝玉,也不要跟任何人提及,就当没这个人、这件事。

第二,老太太、太太听了这事也要生气,最高领导人生气就会牵扯更多人,说不定王熙凤也有责任,怎么管的家,出现了偷盗事件。平儿掩下虾须镯事件,实际上就平息了一桩事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再生事端。

第三,照顾到袭人、晴雯、麝月等几个大丫鬟的情面。坠儿偷了东西,这几个大丫鬟也会跟着丢脸,甚至会被问责的。因为大丫鬟的责任除了照顾好主人之外,还要带好下面的小丫鬟。大丫鬟就好比小丫鬟的直接领导,小丫鬟偷盗,直接领导也会跟着丢人和被问责。

平儿一方面掩下坠儿偷盗虾须镯的事情,但是又不能让坠儿逍遥法外,日后她再偷盗怎么办?因此悄悄地告诉麝月,要留心坠儿,防着她些,也别使唤她到别处去,日后找个机会打发她出去就是了。

就是告诉麝月,平儿也是悄悄的,不让晴雯知道,因为她看到晴雯生病了,她也了解晴雯的脾气,因此单说于麝月,不让晴雯知道。

一件虾须镯事件,平儿就考虑到四个方面的人,妥善地处理,不伤及任何一方。可见平儿做事是多么周到,心思多么的缜密。


03


平儿管理的哲学就在于"平",即使面对不可开交的争端,她总是能够很聪明地使事端得到平息。

平儿是贾府里平息事端的高手。

第七十三回,迎春的奶母因为是赌博的大头,被贾母赶了出去。奶母之前还偷了迎春的累丝金凤当钱拿去赌博,迎春不理论,小丫鬟绣桔却不依。奶母的儿媳妇住儿媳妇来迎春房间,让迎春去给婆婆说情。绣桔让住儿媳妇还累丝金凤,她不但不还还编出许多侮辱迎春的话来,说迎春多花了她们三十两银子。迎春屋里吵得不可开交,就连探春、宝钗、黛玉、宝琴来了也没办法制止。宝钗、探春此时还是掌权的管家人都没办法,因为无赖的住儿媳妇根本就不把她们俩放在眼里。探春使了个颜色,丫鬟侍书就去把平儿请来了。

平儿如何处理的呢?住儿媳妇看到平儿来了,遂慌了手脚,她赶忙说"姑娘坐下,让我说缘故请听。"平儿会听她说缘故吗?

平儿正色道:"姑娘这里说话,也有你我混插口的礼!你但凡知礼,只该在外头伺候。不叫你进来的地方,曾有几个外头的媳妇子们无故到姑娘们房里来的例。"

一句话就把住儿媳妇说得哑口无言。平儿的话之所以能压得住这个无赖媳妇,靠的就是做人做事的规矩。平儿的话教这个无赖媳妇首先要认清自己的身份,站对了自己的位置。

绣桔说:"你不知我们这屋里是没礼的,谁爱来就来。"

平儿道:"都是你们的不是,姑娘好性儿,你们就该打出去,然后再回太太去才是。"

这话是故意说给刁奴住儿媳妇听的,意思是,如果你还不赶紧滚出去,就会有人把你打出去。

一句话就使住儿媳妇红着脸退了出去,一场不可开交的争端,就这么轻易地被平儿平息了。


第五十五回,探春理家时,遇上赵姨娘的哥哥死了,探春坚持按旧例赏二十两银子,赵姨娘来闹,探春气得哭诉起来。恰好这时平儿过来传王熙凤的话,"赵姨奶奶的兄弟没了,若按旧例,只赏二十两,请姑娘裁度着,再添些也使得。"没想到探春严格执法,正为这事和赵姨娘闹呢,平儿算是碰到枪口上了,遭到探春的一顿抢白:"又好好的填什么?谁又是二十四个月养下来的……你主子真个倒巧,叫我开了例,她做好人……"平儿很快就明白的事情的形式,见探春怒色,便不敢以喜乐之时相待,而是在一边捶手默侍。

探春刚刚接手管家,奴才们不把她放在眼里,她探春正是立威严的时候,平儿很快看明白了这一点,她细心地侍候探春洗脸、理妆,这时候有一个媳妇来回事情,平儿狠狠地把这媳妇骂了出去:"你忙什么,你眼看着姑娘在洗脸,你不出去伺候,倒先说话来,二奶奶跟前你也这么没眼色?姑娘虽然恩宽,我去回了二奶奶,只说你们眼里没姑娘,你们都吃了亏,可别怨我。"吓得媳妇忙陪笑着出去。

平儿这是在帮着探春立威严,接下来探春提出了几项改革弊政的措施,平儿都极力赞扬和支持探春,并不站在凤姐的立场上反对,而是说凤姐也早就想要这么做了,但总有一个理由没有去做。平儿不仅平息了探春心中的怒火,而且也平息了现任主政者探春、宝钗、李纨对凤姐的不满。

李纨宝钗忍不住笑道:"好丫头,真怨不得凤丫头偏疼她。"

探春笑道:"我一肚子气,没人煞性子,正要拿她奶奶出气去,偏她碰了来,说了这些话,叫我也没了注意。"


第五十九回,因贾母王夫人凤姐等人都为去世的太妃送葬了,家里无主,刁奴就横行起来。春燕娘打了芳官又打春燕,打得人哇哇乱叫。麝月叫人去请平儿,平儿只让小丫鬟带回一句话:"既这样,且撵她出去,告诉了林大娘在角门外打她四十大板就是了。"那婆子立刻不敢打女儿了,哭着求情。

过后平儿过来问袭人是何事,袭人说已完了,不必再提。平儿也不再追究,而是说:"得饶人处且饶人,能省的将就省些事吧。"平儿只借权势处理事情,平息事端,她并不作势,不弄权。这也是众人都愿服她的原因所在。




总结一下,平儿用她的平,平和了王熙凤的辣,缓和了王熙凤与下人的关系。

平儿用她的平和善良,妥善处理虾须镯事件,平息了不必要的事端。

面对不可开交的争端,平儿也有办法使事端立刻得到平息。平儿是平息事端的高手,她的智慧就在于平,作者给她取这个名字大有深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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