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对于中国人,总是有着不一样的意义。新年伊始,华灯初上,到处都是喜气洋洋,一片新生模样。红灯笼,红对联,红鞭炮,漫山遍野的红,是中国人对新年最衷心的祝愿。
我家也不例外,大大的福字倒挂在墙上,门上贴着憨态可掬的小猪,两边紧挨着新春希望的红对联。
大人们喝茶聊天,妇女们自拍留念,小孩子排成一排,自成一片吃鸡天地。
如果时光能够在此停留,那该多好。可惜这人世间啊,还有一个残忍的词——事与愿违。
晚上九点,我的妈妈在家洗漱后突然毫无征兆的晕倒,而后人事不省,被救护车紧急的送往了903医院。
那是黑暗的一晚。
彼时的我,正开开心心的和家里的小朋友们玩着游戏,等着美味的烧烤到来。
突然,嫂子接到了一个电话,我只隐约听到什么“急救的很好……赶紧叫救护车……”“快给谭叔打个电话……”之类的话语,而后哥哥嫂子说他们有个朋友出事了,他们要去医院一趟,放下酒杯便走了。
就在这时,三孃又突然打电话来,我的心里一紧,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便想给妈妈打个电话,问问家里有没有事。谁知电话没通,我却也没太在意。
就在这时,我的朋友又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在哪里,我说我在吃烧烤问她怎么了,她又说没什么事,便挂了电话。
我的心里越来越慌,便又开始给我妈妈打电话,想问问家里有没有事,结果电话依旧没打通,我又给我爸打,依旧没人接,我的心一沉。
鲲哥看我越来越着急,知道瞒不住了,便一字一句跟我说:“琪儿,你要镇定,实话跟你吧,你妈妈,不好了。现在在往医院送,我们怕你着急,就先没给你说,想等救护车进了医院再带你过去。”
我一听,眼泪就下来了。烧烤也没吃,一家人奔向了医院。
刚到医院,救护车也正好到来。我冲向救护车,却连担架的一个角都没碰到,就眼睁睁的看着护士紧急的将妈妈快速推进了急救室进行抢救,而后进入CT室开始检查,最后送进了重症监护室观察。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无常,一个小时前还兴高采烈的跟我分享下午逛街成果的人此刻却生命垂危的躺在急救室,生死未卜。
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凝重,我知道但凡我妈妈的情况稍微好一点,嫂子都会安慰我一下,可是她没有,她只是神情凝重的进出抢救室,我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可是我却什么也做不了,也不敢给大人们添乱,只能无助的坐在地上,双臂环抱着双膝,祈祷着我的妈妈能够平安。
经过一系列的检查以及医生会诊,晚上十一点,当晚的值班医生付道聪医生叫了直系亲属进去。他大概的跟我们讲了一下病情,救治方案以及可能出现的后果。
他说我妈妈脑动脉上的血管瘤爆了,由此导致的脑动脉大出血,并且现在两只眼睛的瞳孔已经不一样大了,有脑散的可能,情况很危险,需要进行开颅手术。
开颅手术的手术成功率是百分之七十,考虑到继续出血情况,成功率是百分之五十,如果不动手术,存活率不到百分之十,让我们考虑一下,是否进行手术。
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也要救我的妈妈,所以我和爸爸毫不犹豫的同意了手术。
晚上十二点,爸爸签下了手术同意书,剃头师傅便进去给我妈妈剃了头。
剃完头,护士允许我们最后看一眼妈妈。
虽然她的头发已经剃光,我却是第一次发现她竟然那么美。眉青如黛,唇色嫣然,像是美术画本里的西方模特,美的惊心动魄。
她的身子已经完全不能动弹,只有右手,还稍微能动一下,我握着她的手,轻轻喊了一声“妈妈”。
她很费劲的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我忍住哭腔,告诉她“妈妈,你从来都是一个坚强的人,是我的榜样,所以,你一定要加油,我在外面等你。”
她捏捏我的手,示意她知道了。
晚上十二点半,妈妈被推进了手术室。那是我人生中最灰暗的一夜。
站在手术室的门口,脑海中思绪万千,幻想着无数可能的结果。
既想手术快点结束,又害怕手术室的门突然推开。
拿着手机,平时爱玩的微博,吃鸡全都没有了兴趣,只是不停的想着,为什么我不早一点劝她去做检查,那么会不会就发现了血管瘤,为什么我今天要跟朋友去爬山,而不是陪她去逛街。
为了让我有更好的生活,她常年在外辛苦的打工赚钱,明明一直身体不好,却总是固执的坚持着,我却因为她的唠叨而不愿意经常性的跟她聊天视频,关注她的喜怒哀乐。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一定好好爱她。
早上七点半,手术终于结束。
我不知道我是如何熬过那难捱的一晚,但有人,比我更伟大。
大年初一,本是阖家团圆的日子,那群医护人员们,却不能享受这人世间最普通的乐趣。
他们有的要在医院值班,不能与家人团聚,有的却要因为我妈妈的病而放弃与家人团聚的机会,回医院来做手术。
更何况,这又是在深夜。
因为病情紧急,所以刻不容缓。
他们放弃了休息,连打盹的功夫都没有,一整夜,都需要保持理性的头脑,细心的动作,进行着这场与死神搏击的战斗。
在显微镜下,一点一滴的清除掉我妈妈脑部的瘀血,细致的在纷繁错杂的血管里准确的找到出血的那条,将其夹掉。
同时,也要预防着再出血的可能,一举一动,都要异常的慎重。
十二点半。一点半。两点半。……七点半。
整整七个小时的辛苦战斗,手术终于成功。
但是治疗远没有结束。
这只是翻越大山的第一步,开颅手术本就危险至极,术后的并发症更是险峻异常,脑水肿是我妈妈要过的第一道坎,还有肺炎等一系列可能出现的并发症。
更何况我妈妈还有着早期糖尿病史,术后出现并发症的可能性便随之加大。
医生们,任重而道远。
此后的数天时间里,我妈妈躺在重症监护室,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静静的沉睡着。
医生们便需要每天定时的察看她的情况,以便及时的救治,有多仔细呢?
我妈妈有主刀医生,有主管医生,他们都清楚我妈妈的情况,并且每天要进行查房,icu也专门配置了三个急救医生,每个医生都清楚的了解每个icu病人的情况,并且icu还有专门的护士小姐姐,每天三班倒,保证每时每刻病人都有人监护着。
我妈妈的主管医师是付道聪医生,因为他每天都要进行查房,按耐不住紧张的心情,我便总是想去问问情况,每一次,他都很耐心的跟我讲述妈妈的情况,没有丝毫的不耐。
因为医生精湛的医术,护士精心的照料,我的妈妈,终于,一天天的好转。
八天过去了,终于,她又能听见我说话了。哪怕眼睛依旧睁不开,哪怕身子依旧动弹不得,但是她微微颤抖的睫毛告诉着我,她能听到我说话了。
第九天,我妈妈的右手能动了,跟她说话,她终于又能给我回应了,我终于理解了喜极而泣的含义。
那天晚上,爸爸终于放下了紧绷的弦,出去跟朋友吃了一顿饭,回来时满脸通红,我责怪他喝了太多酒,他带着酒气的不断在我耳边说,“我高兴啊,我今天听到医生说你妈妈醒了,我真的一下子就松了一口气了,我太高兴了。”
我以前总觉得父母不够恩爱,哪怕他们从不吵架,可是我也从没见过爸爸给妈妈什么惊喜,不像微博上的恩爱夫妻,时时的甜蜜。
可是这才是普通人的爱情吧,随着年月增长,那些感情便慢慢沉淀,只有一旦出了事,才能感受到火山汹涌下的些许波动。
有些爱,沉重的像山,平常不会轻易提起,却总能在重要的时刻,感受到他的分量。
手术后,我有幸见到了主刀的赵锦阳医生,温润如玉,看起来就很亲切。
他细致的跟我讲述了当晚的手术过程,怕我不能理解,还特意画了一个小图给我讲解脑部情况,让我能够一目了然。尽管我觉得所有的溢美之词写给他们都不过分,但是我觉得那太假大空了。
我只是想把我经历的故事告诉大家,将我的所见所闻告诉大家,告诉大家医生是怎么样伟大的一种职业。
我只是千千万万个小家庭中的一个,他们救治了太多太多像我妈妈这样的病人,他们给了太多太多家庭希望,他们让太多太多像我这样的子女有了悔过的机会,他们是天使。
让我真心的说一句,谢谢你,赵锦阳医生,谢谢你,付道聪医生,谢谢你,何冬梅医生,谢谢你们七个小时不眠不休的战斗,从死神手中抢回了我的妈妈。
谢谢你,田园护士,谢谢你当晚的果敢坚决,让我妈妈能够得到最及时的抢救。
谢谢当晚参与手术的全体医护人员,谢谢icu尽心照料过我妈妈的每一位医护人员,谢谢903医院有条不紊而又紧急有效的急救效率,谢谢你们让我们这个小家庭重获新生,再次有了希望的光火,你们是人世间最伟大的——白衣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