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圆

城市里是没有年味儿的,一到过年,人都跑光了,过年那几天在市区里开车,心里都瘆得慌,你会突然明白,这平日里挤得满满的一城人,都不过是一池飘萍,他们的根在别处。

到了我们这个岁数,食欲减退,又这忌讳那忌讳,纵然满桌子菜,也辫不出味儿来,说起来,年味儿都在遥远的小时候,汤圆是年味之一。

每到了过年,汤圆是必定要吃的。

那时候吃个汤圆远比今天费事儿得多,一手一脚都是自己操办,糯米提前泡软,磨成米浆,滤干,晾晒成粉,四川到了冬季,往往阴雨连绵,先只能阴干,然后再放到炉火上烘烤,到了快过年那阵,家家户户都拿大圆簸箕装了汤圆面,或晾或烘。

有一年,我姨妈家靠窗晾了一簸箕汤圆面,表弟参加学校劳动回家,没带钥匙,急于出去玩,顺手把扫帚从窗外丢进去,得,正中簸箕,那时候可不比现在的物质极大丰富,一簸箕汤圆面忍痛扔了一半,自然是挨了一顿打了事。

然后就是做汤圆馅儿,有猪油和黑芝麻两种,猪油较复杂,生猪板油手撕碎,把核桃、花生、桂花、白芝麻、汤、干果等按比例放进去,全手工揉均匀,但这馅儿必须煮熟后才能吃,这是我小时候偷吃生馅儿拉肚子后得来的宝贵经验。

我不太喜欢甜食,尤其软烂的甜食,所以我吃汤圆,从不趁热,我喜欢放凉了再吃,此刻糯米变得有韧劲,咀嚼起来更有乐趣。

到后来,我已经不大吃汤圆了,只有春节回老家,才有机会被老妈逼着吃,吃的个数还有讲究,得是双数,且是四的倍数,过年嘛,老人家就喜欢图个吉利。

除了过年,汤圆也有被安排到其他寓意的场景,如今年新家进水火,我姨妈给我的方案中就包括了在新家吃汤圆的环节,取其团团圆圆甜甜蜜蜜之意,我们按要求煮了汤圆,但忘了带碗去,只好拿了筷子直接在锅里拈起来吃,虽说狼狈了一点,幸好没有外人在场,好歹完成了这道仪式。

我另外一个表弟结婚,我也看到有父母喂小夫妻汤圆的环节,大意也应该是和美甜蜜之意。

好多年前,有个新来的女同事,浑圆白皙,人还挺大方,从不在意大家给她取的外号,第一次见面是在公司开会,她坐我旁边,用了圆润的嗓音自我介绍说:

你好!我就是小汤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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