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召召”去福州

       是谁把千里迢迢念成“千里召召”自然是无法考证了,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第一次听到大学同学这样戏说:“千里召召来到福州(召)”,乍一听,朗朗上口,又很押韵,甚是有趣;之后,我们还戏把暧昧说成“暖味”、忐忑说成“上下”,凭添了几分闲聊的乐趣。

       微信公众号“秦屿往事”在《从前慢,秦屿到福鼎要一天》一文讲到:在上世纪六十年代,从秦屿到福鼎县城相距不过九十里,先是步行,然后是乘车或乘船,一路是根据涨潮的时间,踏着尘土飞扬的小路,徒步三十八里,到杨歧码头,乘从沙埕开往桐山的汽船;另一路是途经潋城、彭坑村,翻越周仓岭古道,到白琳乘车前往福鼎县城,不论是水路还是陆路,都要耗费将近一天的时间,一路舟车劳顿,读后同感颇多。

       遥想当年去福州读书何尝不是这样的费尽周折?从福鼎到福州虽然没有千里,但近300公里的路程,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却要耗费一整天的时间,又因我的老家在白琳,每次都要提早一天到县城桐山投亲靠友住一宿,寒暑假从福州回来亦是如此。

      1980年秋季,福师大的新生是10月10日报到。那个年代汽车少,每天福鼎到白琳往返的专车只有两班,其他的都是从磻溪、湖林、秦屿、店下、硖门、霞浦来的过路车,为了保证有坐位,父亲提早一天买了两张到桐山的车票,每张六毛五,还托福鼎的朋友买了一张去福州的车票。9日一大早,亲戚朋友就到家里来送行,帮忙拿行旅,记得当时带了二个箱子,一个是装着秋冬两季衣服的半旧皮箱,一个是装着学习、生活用品的木箱,里面还放满了亲戚送来的祝贺“高升”的面茶糕、鸡蛋糕和母亲炒制的面茶;还带了一床棉被、蚊帐、单人草席和一个装着脸盆、牙杯等洗漱用具的尼龙网袋。一众人浩浩荡荡从家里出发,走在老街上,引来多少艳羡的目光。一到车站,热情的街长“季叔”就帮忙把我的行旅装上车顶的行旅架上;我挥手告别了众亲友,坐了一个多小时才到桐山,把行旅放在车站的行旅寄存处,父亲去朋友那取回去福州的车票,一张七块五毛五。那晚在亲戚家住了一宿,第二天,五点多就到福鼎汽车站。    

       那天和我同行的还有当年一起考上师大、被同学们戏称为是我的“青梅”的芳。那个年代的客车,车门是由售票员手动推拉的;车窗也是要用手捏住按扭,才能上下移动。靠车门的一边是双人坐,在驾驶员后边的是仨人坐,我俩坐在仨人坐上,她靠窗而坐,我则坐在中间,车的坐垫和靠背是包上一层皮革的薄薄海绵,坐久了腰酸背痛,靠背上还有一个横杠,常有人在打磕睡时头碰到横杠上。我俩都会晕车,一上车就吃下晕车片。汽车缓缓驶出车站,不一会儿,在晕车片的作用下,我们开始迷迷糊糊,刚想打个盹,只觉车身一抖,人被震醒了,原来到了一个上坡又拐弯的地方,后来才知道,这是岩前坡,是福鼎去福州104国道线上的第一个坡,之后到管阳、柘荣的一路上都是坡陡弯多的上坡,车子像蜗牛一样蠕动着,司机不断地换档,每次换档客车就会发出公牛般的吼叫,车身也像是抽筋似地抖动,人则被颠得像兔子似的上下蹦跳,那一点睡意被颠得烟消云散。

       在摇摇晃晃中,好不容易熬到柘荣才舒了一口气,接下来是弯道曲折的下坡——财洪坡,车子开得快,司机娴熟地减速、刹车经过每个弯道,车身也随之左右倾斜,我们的身子也像坐过山车似地随之左右摇晃。下到坡底后,客车在蜿蜒曲折、时而上坡、时而下坡的道路上颠簸前行。两车交汇时,那长鸣的汽笛声响彻山谷,悠扬、惬意。晃晃悠悠到了十二点左右到宁德车站,我俩晕头转向、手脚麻木下了车,跟在其他旅客后面去车站边的国营菜馆吃了午饭。

      午饭后,客车一辆接着一辆从车站出发,其中穿插着货车、拖拉机,长长的车队像条长龙,浩浩荡荡开往福州方向,真是壮观。午后的阳光,懒散地照进车窗,我们又迷迷糊糊起来,在半睡半醒中浩浩荡荡的车队不知不觉地散了,经过了罗源、连江,五点多汽车到福州北岭,顿感到了家乡的白琳寨,心中油然升起一种亲切感,往下眺望福州城,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房子,汽车沿着蜿蜒的盘山公路绕行,进入福州市区我们左顾右盼,既激动又好奇,第一次看到那么高的房子、那么宽的马路,还红绿灯、斑马线、黄包车以及川流不息的小轿车、公交车、自行车,一切感到新鲜和稀奇,是真正的“陈奂生上城”,快六点到福州车站。

       一下车,就看到早一年考上师大的发小丁兄,我们一颗心悬着的放了下来,丁兄帮助我们把行旅搬到接新生的大卡车上,我们就人货混装站在车厢上,到达学校,开启四年的大学生活。

       1981年,从穿开档裤就一起玩的发小赵君也考上了师大,从此,我们结伴同行,赵君在车站工作的亲戚,解决了我们买车票之忧。

       那个年代客车没有空调,夏天热、冬天冷。秋季开学,从福鼎到福州越开越热,到达福州,灰头土脸,下巴是一层厚厚的灰;春季开学,从福鼎到管阳、柘荣越开越冷,手脚冻得发抖。那时路上大多是声音大、尾气浓的客车、货车、拖拉机,在上坡时,无法超车,跟在它们后面,一路是汽车的滚滚浓烟和砂石路的滚滚粉尘,实在是难受。大学四年,寒来暑往,我们不辞疲惫地在这条追梦路上颠簸、奔波,一路前行、一路风光无限,一路希望、一路踌躇满志,

      大概从1982年开始,客车中午没在宁德车站停留,主要是在福安的甘棠,有时也在罗源吃午饭。到了1984年,毕业的那年,我们坐上了东方牌汽车,那是高靠背,两排各是双人座,还有空调,那次真是享受。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那时由于改革开放,交通运输业发展,客车也变成有卧铺的大巴车,由原来在福州汽车站上下车,改在八一服务社上下车,还增加了夜班车。我参加工作后,去福州的机会不多,但也坐了几回大巴,那卧铺车的被子臭不可闻,还有车厢里弥漫着浓浓的臭汗味、臭脚味,真是够呛。

        如今,交通条件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高速公路如巨龙纵横交错,高铁似闪电风驰电掣,那“千里召召”去福州已成为历史。岁月长流,那些年我们怀揣梦想,在这条路上逐梦不歇的点点滴滴,即便历经时光的冲刷,至今依旧璀璨夺目、熠熠生辉,成为我们青春追梦中难于忘却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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