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籽呀,妈妈和你说个事。”一个头发白了一半的四五十岁的女人坐在沙发上,穿着一件灰色的针织开衫,手里拿着一个存折,她看向一个二十三四正在厨房刷碗的瘦弱女孩,喊她过来聊天。
重籽想去洗手间擦干了手过去沙发那边坐下,却没注意到手上的水滴在了瓷砖地上。
“说了多少次了,甩干了手再走路,弄得地上都是水,一会儿爷爷上厕所滑到了怎么办!”沙发上的中老年妇女突然尖叫起来。
“哎呀我忘记了。”重籽恭顺的说,虽然妈妈年轻时也是这样严厉,但是最近步入了更年期,脾气更加无法控制。重籽体谅妈妈是为了她考虑,万一爷爷真的滑倒了她心里也会很难过,还要挨奶奶的骂。
“姐你真是一直毛毛躁躁的。”一个看着比重籽小不了几岁的弟弟正躺倒在沙发上玩手游,他戴着耳机心不在焉的顺口帮腔。
重籽在心里有点气,但是有妈妈在场,她没有说什么。擦了手坐在沙发上,重籽拿起了妈妈手里的存折。“这是我的去年加班加薪后的存折,怎么在这里?”
“妈妈想,这钱你一时半会也用不上,我和爸爸商量着,要不用这十万块钱给弟弟在镇上盖个房子,等他过两年毕业了好结婚用。”
“妈妈,这钱我是打算用来交考研读书的学费的……”重籽的泪花在眼睛里面打转,不过手还是老老实实地把存折递了过去。接着转向弟弟,“你和婳婳要好好的呀。”弟弟在打游戏,对姐姐的交代浅浅哼了一声。
“妈妈我出去走走。”重籽打算出门透透气,她刚刚放弃了一个小小的梦想,虽然觉得为家里付出是值得的,但是依旧难以弥补心里空落落的感觉。
“出去转转也好。”妈妈已经把存折收起来放在抽屉里了,估计房子下个月就能动工了,在和重籽聊天前,她就已经找师傅量好图纸了。
都说最美不过人间四月天,重籽沿着街边走路闻到了花香,却全然看不见那葱葱绿意和花团锦簇的美。还记得小时候和弟弟一起上学,一年级的弟弟折光了花坛里面所有的花,四年级的重籽刚好路过被弟弟叫过去,塞给她满满一捧的花然后跑掉,害得重籽罚站了两堂课,被找家长后回家又是一顿暴打。
“不是我做的。”重籽说,没人信。自从那时开始,重籽就没再和家里人说过这五个字。现在好了,到处都有监控仪器,无论发生什么,都能调取监控。
“喵~”一阵微弱的猫叫声传来,重籽听力敏锐,顺着声音的来源,一下子就发现是一只瘸腿的小猫咪正在过马路上的人行道,大猫和其他健康的小猫已经到了马路一边,可是它被落下了。
一辆跑车轰鸣而来,眼看着就要将小猫咪压成肉酱,大猫焦急地犹豫中,重籽却没有停顿,扑身上前护住小猫,接着便失去了知觉。
“喵,本神招财,下界历练,遇到你这样一个好心人,可以为你实现一个愿望。”重籽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站在一片云朵之上,周围闪烁着金光,眼前站着一个一身白袍的束发帅哥,眼眸和那只瘸腿小猫一模一样,
“我这是在哪里?”重籽看着自己浑身伤痕,衣服上都是血。
“你刚刚救了我在人世间的分身,就是那只瘸腿小猫咪,被跑车撞飞,现在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但因为你的善举,可以选择重生。”招财拿出随身携带的黄历本,嗖嗖嗖查阅,“你有两世可选,本世你是一个女孩,前世是个男孩……”
“前世好,我是个男进士,应该不用为金钱发愁。”而且重籽想成为一个男孩,十分想知道那种感觉,对于今生今世的一切都厌恶透了。只是他没有发现,那黄历有个折角,折角里面写着,后为太监,早死。不过重籽已经来不及仔细看了。
“好的,去吧。”招财一挥手,重籽再一次短暂地失去了知觉。
在长安城外的穆家庄,小小的茅草屋亮着橘黄色的灯,一声清冽的啼哭,重籽出生了。
“重钕呀,快看你弟弟,是不是很可爱。”长胡子老汉抱着刚出生的重籽给一个七八岁的玉面男孩看。“我有弟弟了!”只是这欢喜没有持续多久,就听见屋子里的接产婆惊慌大叫起来,“产妇出血了,快去叫郎中。”重籽的爹奔忙到城里里叫来郎中时,重籽的娘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就这样重籽一出生就失去了自己的娘,阿爹上田里种庄稼时,都是哥哥和阿婆轮番照顾重籽,只有太阳落山吃晚饭时,一家人才聚在一起,茅草屋才会点上蜡烛,小小的窗户映出昏黄的灯光。重籽本以为这一世也得不到像别家有娘孩子得到的偏爱,可却在重钕身上感受到了来自家的温暖。
“重籽,你看,哥哥给你叠的竹蜻蜓。”五岁的重籽脸圆圆的,装着歪头懵懵懂懂地追着重钕玩耍,重钕和前世的弟弟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却完全是两个灵魂。
“儿啊,今天也没有降雨,田上的庄稼怎么样了。”阿婆颤颤巍巍地夹起桌上炒的鸡蛋放进重籽爹的碗里,这是最后一颗鸡蛋了,要给家里的顶梁柱补力气。
“娘,你安心养病,田里没事。”重籽爹强忍着没有叹气,今日上田,地里的秧苗都枯萎了,隔壁的穷户已经到了卖儿卖女的境地,顶多撑到秋收,重籽家怕是也要走上这条路。
重钕看着阿爹眉间越来越重的川字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当天夜里就做了决定。他收拾好包袱,准备跑。
重籽家的茅草房一共两个屋子,睡觉的地方和做饭的地方,如今两个屋子的蜡烛都已经熄灭了,窗外的月光照进灶台,映出重钕煞白的脸庞。他回头,却发现重籽像个小尾巴,跟着他来到了外屋。
“哥哥。”重籽保有着模糊的前世记忆,但是她答应神仙不能太展露前世记忆,以免被当做邪灵上身发去祠堂浸猪笼。
“重籽乖,回去睡觉。”重籽不肯,她不相信自己的哥哥会抛下自己离开,鸡爪一样的小手有力地拉住了重钕的裤子,拉扯间一张告示掉了下来,原来是皇宫征太监的文书。
“重籽,哥哥去皇宫当侍卫,到时候重籽就有鸡腿吃了。”重钕趁着弟弟看文书的时刻,挣脱掉了重籽的小手,奔逃出家门。他穿过自己家颗粒无收的田,钻进草丛,远远地望了自家茅草屋最后一眼,明天早晨日头升起来,这个穷途末路的家就会照进一丝希望的阳光了。
重籽慌了,五岁的她不想看着心爱的哥哥离开,小短腿跟不上哥哥,可今晚的波折哪止于此,她试图穿过荒地,却被一只染血的手抓住了。
“啊——”难道古代有鬼怪?她低头一看,才发现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剑眉星目,长发如瀑,身着单衣,肩膀中箭,穿着一双针脚细密的布靴。
“救—救——我。”
重籽哇哇大哭,一路哭着跑进了家门,阿爹披着单薄的上衣出了门,四处不见自己的大儿子,仓惶之中,只得将中箭少年抱回自己的茅草屋中。
“他这是怎么了,谁家的娃这么可怜。”阿婆挑起烛火,翻找布条,嘈杂声四起。
“现在他失血这么多,得请村医过来,娘你先照看一下两个娃。”重籽眼看着阿爹要出门,心中无限焦虑。
“爹爹,哥哥去皇宫当太监了!”一时间屋子里没了声音,阿婆停了手,阿爹住了脚,就连轻轻呻吟着的中箭少年,也一瞬间沉默了,如果有人细瞧,他在听到皇宫时,瞳孔微微地放大了。
“你说钕儿去宫里当差了?真是乖孩子,今年秋天不会饿死了,起码吃饱穿暖。”说完便大步走出了家门,只有月亮得以瞧见这个男人的泪流满面。
村子不大,村医很快就赶来为陌生少年处理好了伤口。伤筋动骨三个月,少年就此安顿下来。而重钕离家不到一个月就寄了一封信和十两银子回来,保平安自己已经在皇宫谋得职位,年关时节可以回家探亲。
少年发现重籽十分聪明,经常逗重籽玩,少年总是说,“你和我弟弟一般大。”
“你是做什么的,你弟弟又是做什么的。”
“我和你哥哥一样,也在皇宫里当差。”
“你也是太监?那你进宫了要好好照顾我哥哥。”重籽问。
“我不是,我是侍卫。小屁孩,你知道什么是太监,什么是侍卫吗?”
“我知道!”
“你想不想进宫找哥哥,我可以带你去。”
“我不去。”
重籽撅着小屁股往厨房跑,不想和这个专戳人痛处的大哥哥说话,万一自己进宫一个不小心变成太监,这一世不就又不是男人了,好不容易重生成男人,等自己长大了,要听曲吃酒,拥美女入怀,考取功名吃珍馐美味。
十年匆匆过去,重籽转眼间长大了,考上了进士,真的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还当真要感谢当初那个少年养伤走后,给他们家一大笔钱,说是用来给重籽读书。
这天重籽从樊楼吃了板烧鸭出来,只看见两个大汉面色不善的围堵过来,眼前一黑,再睁眼时,一个帅气的男人正坐在面前的太师椅上,一块虎皮被身着黑色锦袍的男人坐在身下,锦袍上绣着一只四爪凶兽,眼尖的重籽看见那块腰间令牌,上面刻着泽王二字。
重籽睫毛微动,红唇黑发,一双和下一世一样的眼眸落入泽王眼中。
“小屁孩,你长大了,我给你钱读书考进士就是为了让你花天酒地的?”
“啊?”重籽这才发现眼前这个男人正是当年那个中箭少年。
“你们为什么要把我抓起来?”重籽不服气的问到。
一日前,“泽王,我们需要一个有才学的人去太后身边做卧底,不过,只有身份特殊的人才能呆在太后身边。”白胡子幕僚对泽王说,泽王深思片刻便有了主意。
“太监所有个人叫重钕,他或许可以为我们所用,只是他的才能才学聪明伶俐都不及他的弟弟。”泽王和幕僚心中有了主意,重钕才学虽然不行,但作为棋子还是够用的。
“自然是有你的用处,我们需要你的哥哥帮我们办点事,就先委屈穆公子在这里委屈半年了。”泽王身边的侍卫对重籽说。
“半年?!你让我哥哥做什么,会不会有危险?”重籽焦急,但是一左一右的侍卫就要送她去小黑屋。
“当然是有些危险,我们要送他去太后身边,大概率是要没命了。”
“我替他去!”重籽欠哥哥的一直没有时间偿还,如今终于有机会了。
“好。”
重籽在小黑屋里呆了半日,听见门外的侍卫聊天,竟然是要先把他变成太监。
“不是说好的做假太监就行。泽王竟然是骗人的?虽说我可以替重钕去死,但这生不如死的勾当,樊楼的翠娘还等着自己呢,不行,我得想想办法。”
当天夜里,重籽被五花大绑口中塞布送上了去太监所的轿子。一路月光倾泻,就像当年哥哥出逃的那个夜晚。轿帘一掀,重籽又被抬进了漆黑的屋子里,众人离开,独留重籽等待明日的仪式。
皇宫里有猫,多是嫔妃饲养,如今三月初春的漆黑暗夜,有猫叫格外凄厉,“喵,重籽!”是哥哥重钕在外,“呜呜。”重籽只能努力发出一点声音。重钕带着钥匙打开门锁,帮重籽解开了锁链。
“哥哥,我已经想好办法了,大家都说我长得像女孩子,你给我整一套宫女的衣服来。”
“你难道要打扮成宫女去太后寝宫?那岂不是很危险,我今天救了你,你就赶紧逃走,逃得越远越好,要不是我偷偷听到了总管和泽王手下之间的对话,你明天就是一个太监了!赶紧走,为了还泽王的恩情不值得。”
“我不能放着阿爹和阿婆不管,能逃到哪里去呢?相信弟弟,一定会成功的。”重籽心里庆幸哥哥虽然知道了自己要去太后那里当卧底的意图,但是不知道原本这人选就是哥哥。否则,以重钕的性格断然不会让自己替他去死的。
重钕拗不过重籽,只好为重籽去寻宫女的衣服。待重籽换好宫女的衣服,便匆匆领他去太后身边自己认识的姑姑,为他登名造册。
天蒙蒙亮时,局势和昨晚已经完全不同。
“太后梳妆。”太后宫里的嬷嬷传唤,此时,一个刚来的高挑宫女进门,为太后轻松盘好了发髻,重籽内心长舒一口气,幸好下辈子爱美,还自己做了美妆博主,有点编发的手艺。
“你是新来的?”金色的长指甲轻轻拨弄着光滑的玉饰。
“太后,这是籽儿,也是您最中意的重钕的远房表妹,她天生不能说话。”旁边的嬷嬷代为答道。
“也是个可怜人呐。”看着正值风华的太后说着暖心窝的话,可是眼神里却没有一点温度。太后是先帝娶的最后一任,还未享受夫妻恩爱,先帝就去了,如今各皇子都在争抢这皇位,可太后无儿无女,哪一个皇子上任,势必都会让他们的母妃抢了自己的位置。
“你这模样,倒是都能做哀家的儿媳了,可惜不会讲话。不过泽王尚未婚配,就赐你去泽王房中做侧妃吧。”
“刚逃出来又要回去?”重籽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一定是太后不信任我!重籽假意想要一头撞死在墙上表衷心,这要是撞伤了在宫里养个十天半个月的再想办法带全家逃走也来得及。
“李嬷嬷。”太后喊了一声挥挥手,嬷嬷就上前来,像拎小鸡一样把重籽带走了。
“我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被一个嬷嬷说带走就带走?泽王说得对,我不配当个男人呜呜。”重籽内心风起云涌,眼含泪花,嬷嬷还以为小宫女被太后的关切感动得流泪。
“籽儿,你记得,太后给你这泼天的富贵,可不是单单要你去当泽王妃那么简单,大事在即,你今晚去泽王身边,这药你拿好,趁机下了,太后和嬷嬷都会为你的家人谋前程的。”
“啊?”重籽无语凝噎。
“今夜子时,泽王咽气之时,烟花为号。”嬷嬷苦口婆心,重籽半推半就地收下了那副毒药。
两人密谋之时,一个戴着兜帽的黑衣之人进了太后的寝宫。
而此时的泽王府,幕僚正和泽王在议事。
“一定要让重籽那太监今晚就动手,事不宜迟,周瑞将军已经要回来了,一定得在他率领大军回来之前动手。他回来看见太后已经伤心欲绝随先帝而去,我们去杀了那两兄弟为太后报仇,周瑞将军死无对证,只能协助您称帝。”白胡子老头斗志昂扬。
“没想到他们兄弟二人竟然要遭受这种无妄之灾。”泽王揉着眉心,想起那晚在长安郊外,百姓因为颗粒无收而走投无路的场景,也深深震撼了他年幼的心。
“泽王,此一时彼一时,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是周瑞将军提前赶回来,那我们就只能出城寻您戍边的胞弟增援,那起事一晚,就会生变,不是上上策。”幕僚心急如焚。
“周老,您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另一黑发幕僚调侃,白胡子老头闷哼一声。
“泽王,刚刚收到一个消息,您今晚怕是要成婚了,太后刚刚钦点了身边一个宫女给您做侧妃。据说天资聪慧,貌美惊人,唯一的不足就是个哑巴。”
“瞧瞧,太后已经等不及了,和您竟然走了同一个路数。”白胡子幕僚把胡子吹得老高。
“既然是绝色美人,我这好色的人设还得装下去,倒是要看看有什么把戏。”
重籽不到一天,就已经在泽王府到皇宫之间的石子路上颠簸了两次,都说大姑娘上轿头一遭,装扮了两个时辰,凤冠霞帔,珠翠盖头,昨天到现在一口水没喝,可真是遭罪。
泽王为了立好好色的人设,家里没少养丫鬟婆子。听说泽王下午要和侧妃入洞房,短短两个时辰就把屋子和大殿收拾好了,菜做齐喜帖都发出去了。
重籽披着红盖头一步步在嬷嬷的搀扶下走近了屋子,瞬间猪肘子和板烧鸭的味道充满了鼻腔,嬷嬷一退下,重籽就掀起了盖头吃起来,由于吃得太沉浸,泽王进来时他浑然未觉。
“真是君一日不见当刮目相看。”泽王坐在重籽面前,从黑色锦袍中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用食指轻轻挑起重籽的下巴,而重籽一个嘴角颤抖,一块鸭肉擦着泽王的手背滑了下去,留下一道油渍。两人默契地同时抽动了一下眼角。
“穆重籽,你可真行。”泽王说着就去喝那杯喜酒。
“呜呜。”重籽嘴里还有没咽下去的食物,但是伸手去抢泽王手里的酒杯,那嬷嬷刚刚走时,已经将毒药抹在了杯沿,银针检验不出,一口下去必死无疑。
“砰——”杯盏落地,外面的嬷嬷听见动静以为事成,赶紧闯进门内。
泽王和重籽躲进床榻,重籽此时倒是憎恨起自己这男儿身,毕竟泽王这高挺的鼻梁,细嫩的脸庞,真是能让长安众女子倾慕。
泽王低垂着眼眸看重籽长长的睫毛,只觉得二人离得太近,好在时机已经成熟,那嬷嬷探头探脑而来,泽王跃起而刺,嬷嬷当场毙命。
重籽捂着胸口惊愕不已,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别说杀人了连杀猪他都不曾见过。如今眼看着嬷嬷颈上整齐的刀口,只觉得无限恐怖,只好紧紧抓着泽王的袖子,抱住了泽王的细腰。
泽王皱眉实在忍受不了重籽在他腰间乱摸,唤侍卫来收拾残局,自己则一只手肩扛起还穿着大红喜服的重籽去了议事厅,一众幕僚看见泽王抱着新娘而来都惊呆了。
“泽王,这……是。”黑发幕僚摊手。
“说说吧。”泽王已经坐在了太师椅上,留重籽跪坐在议事厅中间。
“重籽恳请泽王假死去寻胞弟支援,今日我出宫时周瑞将军已经进宫面见太后,那人腿上有箭疾,是周瑞将军无疑。如今您杀了太后的近身嬷嬷,她没办法准时去太后那报信,太后重兵在手已无畏惧定会来拿您。”
“嬷嬷死了我假死的消息如何让太后信服?”泽王眯着眼问到。
“我会去宫里报信,只求您将我哥哥从宫中接出,看在当年我父亲救了您的份上,算我求您。”
“你去吧,我会接你哥哥出来。当年的恩情已经用救命的银两还了,这次是你刚救我一命的恩情。”泽王走下殿堂来在重籽身边跪下对他耳语一番走出了门,侍卫紧跟准备出城。
重籽耳尖发红心慌得厉害,还没完全从这一切的变故中缓过来。但是很快就又踏上了进宫的道路。
春三月的晚上乍暖还寒,皇城灯火通明,鸟雀乱飞,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李嬷嬷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嬷嬷叫我先回来报信,她还要在那边探查局势和更多信息,先让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太后,太后今日便可以以储君泽王马上疯暴毙为由登基,越快越好。”重籽双手奉上在泽王腰间摸来的玉牌,“这是泽王的贴身玉牌,以此为证。”
“周瑞你听到了吗,哀家的余生终于有着落了。”
“恭喜太后。”周瑞默默低头,心疼地看着这个青梅竹马的女人,自从他无力看着她被先皇掳走,就只能看着她疯癫惶恐,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守护在她身边,了却她的遗憾,消除她的恐惧。
城郊百里外,泽王的胞弟已经在来长安的路上,根据信使来报,周瑞将军秘密进城,他预测王兄会遇到危险,就快马加鞭地启程来助皇兄一臂之力。
皇宫里,重籽跟随着太后,为太后披上皇袍梳妆打扮,重籽正要插上那枚古旧清透的玉簪,戴着金甲的手抓住了重籽手里的玉簪。
“李嬷嬷死了吧。”太后从铜镜的反光里盯着重籽的眼睛。
“你哥哥,已经替你死了,他要我放了你,我念你们兄弟情深,你不如成为他吧,以后陪在我身边。”
“不可能。”重籽大惊。
“在我的局里,嬷嬷不会回来,她就该死在王府,你却说她要你回来报信。周瑞当年也是一个单纯的小进士,才被别人抢了心头所爱。这个世界上,保护不了自己,就只能被伤害。我见你与他有几份神似的稚气,才留了你一命,不过,我身边的男人,只周瑞就够了。”
重籽被拖着进了太监所,惨叫声在深宫里回荡,但是这皇宫里,多少冤魂怨妇,麻木就是宫人的第一课。
“好好活着,我一定赶回来救你,我的娘子。”月光透过太监所的门扇照在重籽身上,他的额头冒着大颗的汗珠,心心念念的是刚刚泽王临走时对她耳语的温润嗓音。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打杀声起,重籽的意识在逐渐模糊,她渐渐看到心头的那个人脸和眼前的人脸重合。
“诶呀,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招财围着重籽绕了一圈。重籽低头看着自己又恢复了现代人的装扮。
“我又死了?”重籽摸了摸自己的女儿身,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也不算,这一世你表现的很好,本来人生剧本不是这样的,你是重钕的角色,替家里人牺牲了自己,但可能是你来自前世不愿妥协的执念起了作用,你改变了这一切。”招财思考,正在黄历本上写着些什么。
“那现在怎么办?我去喝孟婆汤?”重籽还有些不舍泽王的拥抱。
“你触发了人生支线,可真是万年难遇,你现在可以回到现代了,阳寿增加了。”
“什么?可是我不想回去啊!”重籽还没有说完,就已经回到了马路旁边,小猫和猫妈妈还在马路对面,而跛脚小猫已经不见了。
重籽只好往自己家走去,她打开钥匙开门,看见弟弟坐在沙发上,妈妈正在拿着存折。
“重籽呀,妈妈和你说个事。”重籽看着时钟,竟然是车祸发生的半个小时之前。
“我不同意。”重籽从妈妈手里拿过存折,这里面的钱不会给弟弟结婚用,我会用来考研读书交学费。
“姐,没有房子婳婳不会和我结婚的,你和别人结婚生孩子又不跟家里姓,都会说孩子是你老公的,咱们家里半点传承也没有。”
“啪!”重籽一个耳光结结实实的落在了皮肤黝黑的弟弟脸上,五个红色的指印瞬时肿的突起。
“靠。”弟弟摔门而出,而妈妈哭哭啼啼要重籽快去劝劝弟弟。重籽眼睛里面布满红血丝,手里握着存折飞身而出。
在楼下遍寻不见弟弟,重籽的心中仿佛有指引一般,鬼使神差地往那条马路走去。
只见那辆跑车飞驰而来,而弟弟正气呼呼地拖着行李过马路。重籽一刹那想起弟弟三岁的时候和自己一起过马路,还会奶声奶气地叫姐姐小心车,不过那时,大人们说什么了呢?说重籽要紧着弟弟的安全,全家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是块宝。泪水滚在脸上烫得很,可是重籽却笑了。
“弟弟!”重籽大喊一声,推开了弟弟,而自己飞上了天空。那一瞬间,好像看见了招财在冲他招手。
“翠娘,泽王的聘礼来了。”翠娘是这樊楼的掌柜。而今日,正是她和泽王的订婚日。
“来了!”一身布衣,爽朗笑容的翠娘掀开布帘从后厨走出来,长了张和重籽一模一样的脸,翠娘在清晨的阳光下风姿绰约,端庄决绝已有王妃之态。
“即将成为皇叔的泽王乘辇而来来取心上人作王妃,重籽和重钕在田间劳作,先帝薨逝以后皇位传给了先帝兄弟的儿子,泽王设计太后假死,周瑞辞官,二人浪迹天涯。怎样?这个结果可满意?”招财从云端看着樊楼里的翠娘自言自语道,他的手里仔细摩挲着那张沾着些血迹的存折,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小重籽,这就算我的第一笔功德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