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与命运抗争的猪

不管愿不愿意,它都已经做为一头猪出生了,从此别无选择地开始了猪的命运猪的生涯。

出生的时候,因为太弱小,它只有点吃奶的力气,强烈的求生欲望使得它比同胞的兄弟姐妹略微强壮一点,吃的奶稍多一点,所以主人独独给它取名“大壮”。过了几天,因为儿女太多(一窝十个),猪妈妈的奶水供不应求,主人就每天煮三餐白粥给这些小猪仔吃。就这样每天吃了睡,睡了吃,无事时跟兄弟姐妹们玩玩捉迷藏,猪仔们的童年过的倒也开心快活。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一晃一个月就过去了,转眼就到了兄弟姐妹们各自分门立户的时候。这天主人家早早就煮好了一大锅白粥,让猪仔们饱餐了一顿,接着主人把十个买主请进猪圈,让他们分别捉到自己喜欢的猪仔,然后过秤论斤两收钱。就这样主人辛苦一个月喂养的猪仔此刻就变成了手里的一沓沓钞票。而大壮做为头猪(猪仔里长得最壮的一头)已有将近四十斤,被一个老爹喜滋滋地背回了家。

老爹回家把它放在一个独立的猪圈,看着这个陌生的新家,大壮一个人孤零零的,没有妈妈温暖的怀抱,没有其乐融融的兄弟姐妹,它真的很不习惯。不过老爹倒是十分疼爱它,每天三顿白粥,上午下午在田间地头做活回来还有捎上一把嫩绿的青草给大壮当零食吃;每次喂它吃食时还用手慈爱地摸摸大壮的头和脊背。

大壮不是一头普通的猪,它有自己的思想:它想去看看妈妈和兄弟姐妹,更向往石头圈墙外的自由世界,对于这安逸的普通猪的生活它并不甘心,尤其是年终时那痛苦的寿终正寝……总之,它只想逃脱做为一头猪的那种宿命。只是它试过几次,却总是跃不出那道并不太高的圈墙。

不知不觉,转眼到了夏天,大壮也长成了一头将近百把斤重的青年猪。有一天,机会终于来了:一次大雨过后,大壮睡觉的小砖瓦屋下面的砖化了一小块,砖墙塌了个不大不小的洞,大壮喜出望外,趁着主人老爹还没有发现,它悠哉游哉就逛到外面去了。

外面的世界真大真精彩,大壮沿着大路漫无目的恍着,突然不知哪个邻家小孩喊了一声:“哎呀,哪家猪跑出来了!”吓得大壮一激灵,转身就往回跑,又不想再进猪圈,慌不择路,就跑进了后山。其实这山上的日子倒也悠闲自在:可以无拘无束地随处乱恍,饿了就吃野草,还可以拱地下的块茎吃;累了就躺在树底下休息一下,当然也可以睡懒觉。

这猪大壮确实是舒服了、自由了,可愁坏了主人老爹。老爹那天中午回家发现猪宝贝大壮不见了,到处找找问问,才知道猪跑到山上去了,又跑到后山去又是找又是呼喊,可就是不见大壮的影子。老爹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一下午都没有心思干活。傍晚,老爹在村学堂教书的孙子回来了,老爹愁眉苦脸地对孙子说:“咱家今年过年没有年猪了,家里的大壮跑到后山上去了,找不到!”孙子听了赶紧安慰老爹:“没关系,我们再去找找,猪没出过门,一定不会跑太远。”可两个人找到晚上也还是没找到,只得回家休息了。

老爹一夜没睡好,第二天一大早就忧心忡忡地对孙子说:“怎么办,还去找吗?也不知道大壮昨天晚上有没有被野兽吃掉。唉!”这小伙子脑袋瓜子灵光,不急不躁地对老爹说:“不用找了,山上地方大,也不知道它藏在哪儿,不过大壮毕竟不是野猪,在山上肯定吃不饱,我倒有个办法……”说着他就挺神秘地对老爹耳语了一番,老爹听了连连笑着点头。

老爹于是不再邹眉毛叹气,而是笑眯眯地忙活起来了:他先在灶间煮了一升米的白粥,又把大壮平时吃食的大木盆洗干净了,再趁着煮粥的时间,和孙子一起把大壮住的猪屋修好了。一切准备就绪,老爹到灶间把煮好的白粥装进木盆,再到房间柜子里拿了一样东西,悄悄倒进了白粥里。吃过午饭,这祖孙两人就抬着一盆香喷喷的白粥上了后山,然后安心地在家等待。

到第二天上午,祖孙俩就一起到山上去看结果如何:在放白粥的大树底下没发现木盆,在周围一找,只见几丈开外大壮的食盆底朝天地架在小荆条树边。老爹捡起木盆,疑惑地说:“这粥都吃光了,咋不见俺的猪呢?”他孙子笃定地说:“别急,再找找,肯定在哪里睡觉!”果然,在五十米外的一小树旁边,猪大壮四脚朝天、头下尾上,睡得像一摊烂泥。这祖孙俩一看喜笑颜开,连忙回家拿来杠子和绳子,把猪大壮绑着脚抬回了猪圈。这猪大壮一觉睡了三天三夜,醒来后比什么都乖,吃了睡,睡了吃,长的倍儿肥,老爹乐得眉开眼笑,见人就夸。

话说猪大壮那日在山上找不到东西吃,饿的头昏眼花,但它又不甘心回去,只好在山上饿着肚子睡觉。迷迷糊糊间,一股久违的粥香顺风钻进了它的鼻孔,惹得饥肠辘辘的它垂涎三尺,不由自主地顺着香味往前跑。哇噻——那大树底下不分明是一盆白粥?好香啊!比小时候吃的粥香了不知多少倍,只嗅其气味都要醉了!此时的猪大壮是欢天喜地,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吃了再说!不一会功夫,一盆粥就被它吃了个精光,它还意犹未尽,肚子还不太饱啊,它就把食盆拱翻,想看看下面还有没有吃的……按理说,吃了东西应该有劲跑啊,可猪大壮却感觉要睡觉,反正又没事做,就找个舒服一点的地方睡吧,它就准备到下面一草丛里去睡,可它在下坡时竟昏头转向地摔了个四仰八叉,幸得小树挡着没滚下去,大壮也就那么晕晕乎乎大睡特睡了,哪里还管得了它是以何种奇葩的姿势睡过去的!

这猪大壮醒来之后,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却不记得具体梦见了些什么,只是很安心地觉得:做为一头猪,它的生活本来就该如此,吃了睡,睡了吃,把自己养得膘肥体壮,为报答主人一年到头辛苦的饲养,到过年时英勇就义,把身体贡献给主人家,变作饭桌上的美味佳肴……

其实老爹的孙子当日教老爹往白粥里掺了一瓶白酒,那粥香和酒香融合在一起,就差香飘十里了,肚子饿得前壁贴后壁的猪大壮吃了当然就醉生梦死,人事不省了。俗话说:酒醉英雄汉,饭胀死木头。这猪大壮是两样都占,酒足粥饱,一场宿醉过后,也就直接从英雄变成了狗熊,变成了真正的木头猪。它完全忘记了自己曾与命运抗争过,逃跑过。大醉过后,它似乎记不起前尘往事,梦里梦外,恍若隔世。只是觉得万般皆是命,人有人生,猪有猪命,或许只有安分守己才得现世安稳,寿终正寝,然后转世重新投胎,变做能主宰自己命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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