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凌寒的军队开拔入城的时候,平安城满城的桃花一夜间盛放,尽态极妍。
桃花染了血色,落在行人的肩,也铺满了平安城城门口的十里桃花街,用最热烈的颜色,迎接平安城最尊贵的将军。
骏马嘶鸣,桃花围着马蹄打着卷儿,不闻花香,鼻尖隐隐飘过一阵血腥的味道。
马蹄声声,钝且迟,像是踏在了血流成河的尸体上。
平安就坐在平安城最大的桃树上,神色怯怯地打量着被一众将士簇拥着的白凌寒骑着高头大马,一身军装松松垮垮挂在身上,胸前露出一片古铜色的肌肤,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
平安城的百姓站在街道边,两只手抄在袖子里,缩着脖子,两只眼睛却睁得极大眺望着白凌寒,队伍经过,他们的眼神又开始变得畏缩,生怕一个不小心,被当兵的捉了去。
见识过他们的杀伐果决,平安城人人自危。
平安饿得狠了,一时不防,被谁家的熊孩子用弹弓偷袭,身子一歪,摇摇欲坠。
疼一下就过去了,平安想,这桃树再大,也不过两人高而已。
落地,激起一片柔软的花瓣,悠悠地落在她的鼻头。
阿——嚏!平安坐起来揉揉鼻子,莹润的鼻头染上粉红,像在鼻尖开了一朵浅色的桃花。
“疼吗?”戏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平安下意识抬头去看,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倒映着她瘦小的影。
愣神间,白凌寒已经从马上下来,黑色的军靴包裹着他细长有力的双腿,两臂微用力,将坐在地上的平安扶起来。
“哎——!”白凌寒的副官洛小生突然向人群中吆喝一声,“谁家的姑娘哎!”
难道她是谁家迷路恰巧被白凌寒捡到的小狗吗?
平安恼火,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带着雾蒙蒙的怒气,望着面前突然出现的男人,自有一番楚楚可怜之意。
结果自然是无人认领。
洛小生略尴尬,面带征求地望着他家英明神武的将军,还拉着人家姑娘的胳膊不撒手。
一双杀伐的桃花眼此刻却魅惑丛生,满目的桃花美如画,却不及他一分。
“我家的。”平安隐约听见白凌寒如是说。
身体突然悬空,下一秒就被白凌寒横抱在怀。
“喂,你放开我,我要等我阿哥!”平安挣扎着,身体被白凌寒坚硬的军装扣撞得生疼。
簌簌的落花纷纷扬扬,自两人头顶肩头滑落,一瞬间迷了平安的泪眼。
桃花乱落,红雨如瓢泼。
自平安被带进将军府的别院,白凌寒却再也没有出现。
幸好,这清净的别院里种满了桃花。
平安在院子里转来转去,终于寻到一棵令她满意的桃树,回屋换了一身轻便衣裳,转瞬间便攀上最高的桃花枝,她望着城门的方向,心一寸寸变凉。
倏然传来一声轻笑,平安下意识一惊,乱了方寸。
白凌寒脱下军装,穿着一袭青缎长衫,一双桃花眼肆意流转,倒也是一副人畜无害的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姑娘,你欢迎本将军的方式,每次都很特别。”
“你放我下来!”落在白凌寒怀里的平安别扭地撇开头,脸上飞起朵朵红云。
从小到大,除了阿哥,还没有男子敢如此轻薄她。
平安,你要记得,这世上,除了阿哥,其他男人都是坏人,他们总想着如何从阿哥身边把你抢走。
“你亲我一口我就放你下来!”白凌寒对平安害羞的模样很是受用。
这一刻,人比花娇,白凌寒温香软玉在怀,透过平安,仿佛看到了曾经在他怀里撒娇的少女。
凌寒哥哥,世人都说,相爱的两个人在平安城的桃花街走一遭,就会永远不分离,你带我去好不好?
长念,平安城的桃花开到荼蘼,十里桃花烟雨,我却已经失去你。
“你喜欢爬树?”平安抬头,不小心撞进一双温柔的桃花眼,莫名乱了心神。
“嗯,喜欢。”平安讷讷地收不回视线。
阿哥说,平安如果迷路了不要乱跑,找一棵桃花树爬上去,等着阿哥去找你。
破城那日,她听阿哥的话,在平安城最大的桃树上等他2,从晨光熹微等到星夜渐沉,阿哥再也没有回来。
隔日,洛小生便送来了竹梯,在地下挖了两个深坑,将竹梯斜靠在树上下端插进坑里固定好,又反复试了几遍确定安全。
接着又在树下铺了一层厚厚的棉絮,棉絮上附上一层隔水的雨布。
洛小生站在平安面前三步之远,穿着军装,挺拔得像一棵树,“姑娘,将军吩咐您爬树的时候一定要穿上护膝护腕,头上也要裹上一层棉絮。”
洛小生在脑海里搜刮大半天,终于想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白凌寒大将军的行为——溺爱,又名过度保护,比宠爱的程度更深。
平安望着一袭凌乱的院子,臃肿而滑稽的桃树,心里不知不觉泛起微微的甜,却实在无法接受头上也要裹棉絮的要求。
“我叫平安,请转告将军,我不是水做的……”说完,平安又有些怯怯地看着洛小生,弱弱地补充,“将军的好意我心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