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做过一个小梦,怪他一声不响地忽然走了。他现在故意慢慢儿走,让我一程一程送,尽量多聚聚,把一个小梦拉成一个万里长梦。
这我愿意。送一程,说一声再见,又能见到一面 。离别拉得长,是增加痛苦还是减少痛苦呢?我算不清。但是我陪他走得愈远,愈怕从此不见。”
“我想,一个人的出处去就,是一辈子的大事,当由自己抉择,我只能陈说我的道理,不该干预;尤其不该强他反抗父母。”
“‘三反’是旧知识分子第一次受到的改造运动,对我们是‘触及灵魂的’。我们闭塞顽固,以为‘江山好改,本性难移’,人不能改造。可是我们惊愕地发现,‘发动起来的群众’,就像通了电的机器人,随着按钮统一行动,都不是个人了。人都变了。就连‘旧社会过来的知识分子’也有不同程度的变:有的是变不透,有的要变又变不过来,也许还有一部分是偷偷儿不变。
我有一个明显的变,我从此不怕鬼了。不过我的变,一点不合规格。”
“选择是一项特殊的本领,一眼看到全部,又从中选出最好的。”
而处处,也不是都有选择的余地。常常在关键的时刻,只想把手放开,其余的选择都溜走了,剩下的那个便是我的。被动的选择,然后满意或者不满意,总归是承受着生活的重量踽踽独行着。
“我们读书,总是从一本书的最高境界来欣赏和品评。我们使用绳子,总是从最薄弱的一段来断定绳子的质量。坐冷板凳的书呆子,待人不妨像读书般读;政治家或企业家等也许得把人当做绳子使用。”
“人世间不会有小说或童话故事那样的结局:‘从此,他们永远快快活活的一起过日子。’
人间没有单纯的快乐。快乐总夹杂着烦恼和忧虑。
人间也没有永远。我们一生坎坷,暮年才有了一个可以安顿的居处。但老病相催,我们在人生道路上已走到尽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