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人到了一定年龄自然而然的就喜欢回忆往事。这不,八十岁的父亲又开始写上了他的童年趣事。他只在自家人的群里写,也好,让他自由发挥。我就负责简单编辑,发与平台,目的是给父亲的日常留下点念想。
《忆童年》
翻着日历,每天过去犹如在手机上翻一样,这不,打从春节后,随着几个节气后再过几天,端午节又要到了,雅院里看到榴花鲜红,栀子花喷香,白色的玉兰花……这使我想起和母亲同名的玉兰,每年花儿季节摘上几朵把她闻闻,因为是她在世时所爱……想她是闻的到的!这不禁又悠然想起童年那些往事~~
父亲在旧时东坝程家场当了曹家祖房半边(和曹家后人契约),我们兄弟妹四人在这里出生,长大,复盖我们童年的有灵动乐趣,也有贫苦饥饿疾病相随……住屋前面有一个不小的院落,印象中似有鲁迅先生笔下的百草园风景,记得院中有一颗高大的杏树,每年到五月季节结满黄澄澄杏子,与大杏树生死相缠绕还有一颗古藤葡萄(据说是东洋引进的),每到季时,那串串葡萄紫色硕大,十分诱人,这家房东,兄名叫华头,弟叫国头,原是曹家大户人家富二代,因历史原因中道衰落,沦为耕夫,此且不表;华头每天农田回来总要顾盼一下高大树上的杏子和葡萄,担怕我这个被母親称为"通天教主"的孙猴子釆摘,这也难怪在那个贫穷时代,我采摘行为和他忐忑心防都很正常!情况也如此,我爬上树的痕迹及在树上贪婪吃葡萄虽说不吐皮,但总有一些枯枝败叶被抖落树下,加上被主人盯瞄的成熟串串都不见,这肚里闷打鼓也促使他提高嗓门:跟朝过"那个"又釆了葡萄!他把"又"字提高了嗓门,一来是警示,要我下次不为,反正乌龟吃火萤虫,心里明了,唉,抵不住饥腸咕咕嘴水涌扰……年复一年,我的虎头鞋印迹稀疏缜密地刻在那颗老杏树上,不啻于此。
我家相邻西边隔壁还有一个大院子(乡邻管他叫纪纪家院子),院子用长长的竹篱笆围成,里面有诸多桃树,李子树,特别新奇的是引进了美国的蕃茄(他家出了个从美国驾机起义的大人物)…有天晚上,我扒开篱笆一个洞钻了进去,瞬间又爬上白天瞄上的成熟鲜桃及李子树上,釆摘声音惊动了屋内老太(称老太那时也只有50多岁吧),她开门亮嗓:过那个在采桃子?情急之下,我"呔"一声,跳下树,象古代侠客样从扒洞钻出。翌日,纪纪母亲(老太丿知我所为找到我母亲告状:"你家滋春昨晚上扒篱笆采桃子,在树上一跳下来还呔一声,拿我赫杀了"。其实在此前有一白天,我和国头摘了他家美国移种的′番茄(因感新奇),二人坐在院子青石台阶上吃起来,初尝美国番茄一股洋味不酸不甜,被我们立马抛到对面的池塘里了。
曹家院子南面还有一条宽约八尺的溪水沟,上面架着宽约一尺的木跳板,过了跳板有一座好几间的茅屋,竹林环绕,御过冬日皑雪的嫩芽崭露,到明媚春日时,乌油油畦地菜地已绿蔭葱翠,初夏,再搭起竹架让缸豆,黄瓜缠上,茅屋主人住着程家埸二位老农民,一位叫本贵,一位叫松林,勤劳是他们的本份,从他们黝黑脸庞及布满青筋的壮实大手可以窥出!因我父亲是开店的,他们是农户,客观上有种隔疏……使我心动的还是夲贵家那颗高大的老枣树,每长满果实时让我心动,心血来潮,灵机一动,因这枣树虽说隔开曹家院子一些距离,但可用碎石块在我家院子里隔山打虎把那枣儿砸下来,我並在此前用哈叭渔网在溪水下游口拦住枣儿,时间一长,枣主人听到"哗一声咂枣树"就高声怒骂:"碱不管什张大明家小鬼头子弄只",唉,任你咒百句,顽童总不悔,只因枣儿甜,奈何当猴儿!每当这些左右邻舍都怪罪时,母亲真怕我影响邻里友情,提着心尽量和华头,国头二兄弟的母亲及南边茅舍二家等套近乎,好在二兄弟母亲原是大家闺淑,她父亲曾是民国高淳县中创办人!解放后无奈中道衰落。当然啦,母亲也因我这"通天教主"不听话闯祸,竹棍,尺子侍候,我没少挨过,晚上和其他孩子躲猫猫夜不休被关门外也是常有之事,每当那时,夜深漆黑,院子里蝣蜉儿,蟋蟀低吟,老鼠咀嚼悉悉声,夜生小动物蜈蚣浮游脚下,夜风吹着灯纸窗户,哔啪作响,此时的我在门外哀求,"姆买,各间我不了,开门了喂,各好再"……嗨,六,七岁童年似一幅胡蛮乱绞,戆头戆恼,迸发顽劣又追逐新奇自然的三毛连环画,书画的源泉来自永恒的既苦涩又玩味的生活童趣!
童年快乐是多方面的,夏天吃夜饭后,母亲把我从澡盆里抱到门外竹床上,涂扑痞子粉,尤其是层叠堆积的胸前和颈项处,晚风冷不丁一阵,顿觉凉到心里!闷热天无风,学着大人唤风,"我……希"把节拍慢延伸,那风儿倒真的"嗖嗖"来一阵,但又吝啬地消失……此时,夜晚天空湛兰,银河茫白闪着乳光,大人教我们辨认星斗,这颗牛郎星,对面隔着云河遙盼相念的是织女星,哦那勺型的是北斗七星,那颗四方围起的星叫棺材星,叫我们不要看它,一旦有流星落到里面,运气不好!……我们小心灵迷蒙着,对神秘的夜空似看非看,一旦有流星在天空飞墜,立即胆怯地闭眼。除了流星,夏日远处夜空经常有闪电,那时有童谣随口"东法法,西法法,一夜过来干八八;南法法北法法,一夜过来潮角角",以此辨分闪电对明日天气是晴还是雨,静中还有动,当螢火虫夜空飞舞时,小伙伴们把破鞋儿抛到高空,一边不停地念念喊着"火螢虫火螢虫下来,我把锅巴头子尼吃"[呲牙]一时忘我全然不顾脚下踩到烂泥堆里……,记得有天晚小溪里爬上来一个大乌龟,被小伙伴捉到,明天把它用旧草鞋帮梱,再用黄泥裹起来塞到麦桔火堆里……夜渐深,昆虫鸣吟此起彼伏,玩尽兴的我不觉一絲睡意,但蚊儿又不断叮吮,此时远处奶降福殿乱坟岗有磷火随闷夜风飘来,大人们快节奏默默随即搬竹床,木拖鞋声和关门声相撞……此时母亲唤我,到床上来睡,帐子里打了滴滴涕难闻,那用棉纸裹着农药象蛇样蚊烟香放床下燃着……我听着虫鸣渐渐进入梦乡,…… 三年特殊年代困难苦日子岁月,到十四,五岁(初中一,二时),家务必须的,近则到下坝路上三里亭,五里亭割茅柴,远则安徽涧东涧西从割青茅柴到冬季满山扒柴,梱扎几十里地挑回家,嘴极度干燥时,也真吃过牛趾宕缽水!有次差一点在田埂踏踩土鬼蛇,好险!眼紧脚快跨了过去!那时看到被毒蛇咬的到隔壁老道士家用草药敷医,难以存活!唉,我们仍然历历在目。
暑假时,父母为了生计在东坝收鸡蛋二篮子(几乎每天),然后令我挑到郎溪定埠收购站卖掉,再购回收购站提供的玫瑰牌香烟带回,再卖给东坝烟摊,赚三毛钱差价!那时父母都贫病交加,想我母亲那时捻着小裹脚手拎十斤麻绳老菜油罐(居民每月计划每人三两,省下不吃)到郎溪梅渚卖,来回60里路!也是几角钱差价!…… 说千句宏伟,不如经历回忆,方知当下岁月和美甘甜!唉,庆幸特殊年代我们是幸存者!布满童年脚印的程家埸一代又一代人蒼老逝去,……想起几十年后我在狮树,漕塘二地工作又到高淳,回东坝时,曾见到过程家场老农民本贵和松林二位老人,此前我曾经问过松林老人的儿子:你母亲后来有没有回来过?(我小学三年级时,学校要求帮村扫盲,松林老婆是我帮扫盲对象,三年灾害时难以生计,松林叫他老婆逃条生路去吧,那时不少人弃家到有饭吃的地方去,就这样她外流到浙江长兴)他神情黯然望着南方天际,慢慢嚅嗫着告诉我,母亲曾多年前回来过一次!我看他眼圈红了……,他们已换了住屋,但已蒼老,搭讪着邀我进屋喝茶息息,喃喃话语间有一种久违的亲热乡音!似乎看不到童年时他们那种畏远感!犹如港星罗文"黄昏"中唱的"日落西山,已是黄昏,只求心中还有一些纯真,始终不悔我们共度此生……"我顿感到喉咙紧缩……我站在老屋旁,任风儿徐徐慢吹,思绪却随一只蜜蜂嗡嗡飞来,这声音似觉遙远童年又熟悉,把我从暝暝沉思中又折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