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周公送我一个梦。梦里年少的芝芝,泪眼清晰。我跟着她在长长的巷子里奔跑,灵车走得太快,很快没了踪影。芝芝蹲下身来,伏在巷尾的大石板上喘息、抽泣。抬起头来,深潭一般的眼眸里满是哀伤。我感受着她的痛苦,久久走不出来。“好吧,我答应你”,我对年少的芝芝说,“我会把你的故事写下来,并给你安排一个美好的结局,好吗”?芝芝听完转身跑了,闹铃响起,我没及追上去看清她的表情------
你去过水疯狂吗?你有没有站到十几米的高空体会过命悬一线恐惧的快感?
(一)黑小强
芝芝在水疯狂的龙脊上一跃而起的瞬间,正是黑小强猛地冲上面包车、突围逃走的时刻。
时间定格在那个时刻,8月8日,芝芝的生日。
芝芝从此再也没有去过水疯狂,那是一个曾带给她极致快乐,也记录着她极致痛苦的地方。
听说水疯狂后来关闭了,因为一个女孩在龙脊上掉下来摔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芝芝嘴角不屑地抽了一下。low,没有金刚钻还想揽瓷器活。
芝芝才不会摔下来呢,水疯狂的大屏幕一直是芝芝的那张海报:被四溅的水花托起,一身黑色皮衣、双手和黑发一起微微扬起,明明一脸 无辜、茫然的表情,却总似有着掩不住的微微狂野和欲求。
这丝毫不像是被一条长20米的橡胶巨龙瞬间弹起的样子,腰间仅有一根绳索、与双脚嵌入的卡座相连,即便有舞蹈功底、平衡力极强的人,也应该带着些许惊恐和紧张的神色吧?
何况,芝芝并没有什么功底。她只是有着强大的内心,她不怕死。甚至,每次,她都以向死而生的心态去享受那个瞬间。
尤其是,黑小强爽约的那天。她都在想,如果摔死就好了,让这个放她鸽子的王八黑小强后悔一辈子!
王八黑小强从没迟到过,更谈不上爽约。
每次,她各种磨蹭、捯饬,扭着腰下楼的时候,黑小强都会嘿嘿地贱笑着,倚在拉风大摩托上等她。然后,两眼在见到她的瞬间迸出光来,像围猎的黑夜里的狼!
是的,黑小强其实是一匹狼,头狼!在水市的街头,公安局猫局长的侄子黑小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黑小强不姓黑。他当然姓猫,跟猫局长一个姓。对的,就是猫,没有错!猫姓的局长长得也一副猫的样子,肥白肥白的一张脸,整天笑眯眯的。水市的人都叫他白猫警长。
猫小强之所以叫黑小强,是因为他长得跟猫局长实在反差太大,又是黑社会的头子。坊间传着这样一个故事:有一个街头算卦的半瞎老头子,在巷子里不小心撞上了猫小强,猫小强本来就不爽,老头子一句“太黑了,我以为是墙呢”,气的猫小强抡拳把人家打了个半死。
所以,听说过这个故事的芝芝,一开始并不喜欢黑小强。
认识黑小强纯属偶然。
18岁的芝芝刚被老爹断了口粮,求职到一间新开业的酒吧唱歌,负责主唱不在的时候填场子。不巧一天,被老板强行拉壮丁,不得已跟着一群女孩子到包间陪酒。
陪的就是猫局长一行。
很多女孩子跟猫局长他们是相熟的,左拥右促,一会儿便各种嗲笑 、浪声四起。
芝芝不习惯,趁着人多混乱,自己溜到到门外透口气。
黑小强就是那时候看到芝芝的。
他来找猫大伯。从噪杂的人群中穿过,一抬头就看到了倚在门边的芝芝。芝芝听到骤然停住的脚步声愕然抬头:长长的黑发直直的倾泻而下, 光洁额头下的双眸又黑又亮,像一口深潭,明明一脸 无辜、茫然的表情,却总似有着掩不住的微微狂野和欲求。
黑小强瞬间掉进了那口深潭。
“门口的女孩,你们可不许碰“,临走前,黑小强跟猫大伯霸道地说。“哈哈,你小子,敢跟大伯抢女人了!”猫局长哈哈大笑着说这句话时,芝芝恰好开门进来,“就这个丫头吧?杨经理,这娃子归小强了,每月工资可不许亏待哦!哈哈哈哈”,一群人哄笑着,杨经理点头哈腰应承着,跑过来推了一把芝芝:“还不快跟着猫公子走”。
芝芝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被推了出来------
见了芝芝就两眼狼光的黑小强,对芝芝绝对是灰太狼一般的温柔,几乎百依百顺。包括,芝芝不许他公开对外宣称自己是他女朋友的事情。
芝芝跟他在一起以后,从来没有感受到外界传闻的黑小强的气息,她一度怀疑黑小强是不是有个双胞胎兄弟。
有一次,芝芝问他,为什么爱上我?是不是因为我们都是没妈的孩子,我身上有股与你一样的味道?
黑小强坏坏笑着,什么味道?让我闻闻,一副不正经的样子。
芝芝很奇怪,“你这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丝毫不像没爹没妈的孩子啊”。“当然了,我从小就跟大伯大妈一起生活,他们对我跟亲儿子一样,就差改口了。我大妈生不出来儿子,大伯又不敢公然在外面留崽,猫家的一切早晚都是我的”。
猫家的一切,确实早晚都是他的。包括,惩戒。
黑小强本来一早就听到了风声,立即逃脱还是来得及的。
但他想着还有半个小时就能见到芝芝了,起码要跟她有句交代,否则这丫头任性起来没准会从龙脊上跳下来。认识芝芝以后,黑小强才懂得,世间有一种情绪叫“悲伤”,刻入骨髓的悲伤。也终于明白了芝芝那无辜、茫然表情下掩不住的微微狂野和欲求到底是什么,那是爱的缺失和渴求。芝芝她太缺失爱,黑潭双眸下连着的心,同样有着一方深潭,洞穴深处空洞匮乏着的是对爱的疯狂渴求。
黑小强不想让刚刚得到点爱的芝芝再次跌入黑潭。
但没想到这么快,黑小强没能来到水疯狂的门口,大伯手下的那帮白眼狼早已经守候在周围了。
别无选择、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