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世鱼间  肆

隔壁706住的是个叫禾的女孩。

禾是个有些讨人厌的女孩。

这几乎是所有接触过禾的人对她的印象。

21岁的禾没有上大学。

禾是个话多的女孩，但语言大多空无内容。还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她会在每一次的谈话间多次说：“我最讨厌那种依靠男人生活的女人了。”并且一定会在这样说之后加上一句：“我才不要做那样的女人，虽说自己长得不赖，但也完全没有找男朋友的想法呢。”听过一次倒也没什么，但如果这些成了每次聊天的必谈内容，难免让人觉得乏味，并且完全没有了再次同她说话的欲望。

禾的穿着往往是地摊便宜的衣服，可若看到穿戴奢侈品的女人她便会说：“嘁，这准是靠男人换来。”即便碰到举止优雅的女人，她也会在对方离开后，半眯着眼睛，撇着嘴角并带着十分不屑的表情。

女孩子的含蓄优雅等特质在禾身上几乎是看不到的。如果你对禾熟悉了，便会发现她是一个即使在大街上也会不顾旁人眼光扯着嗓子大声说话的女孩。

别看禾这个样子，但对待工作倒是很认真。

禾的第一份工作是商场里服装店的售货员。虽然禾平时说话口无遮拦尖酸刻薄了些，但她对搭配衣服却有着独特的见解。一般商场售货员对待顾客会十分讲究语言技巧，甚至是花言巧语的过分。但禾不会绞尽脑汁对顾客说过于奉承夸赞的话，只是在仔细观察来到店里的顾客后，针对对方的自身特点和个人喜好搭配出适合顾客的衣服，常常让光顾的人满意而归，回头客自然也就多了起来。

可雇用她的店主却在两个月后辞退了她。原因是商场经理的侄女正缺少一份工作，店主听说后，便决定把禾的工作辞退并让给商场经理的侄女，虽然原本和禾说好的三个月工作期还没到。人们通常不会简单的把眼前的人作为一个个体来看待，而是借助这个人身上的标签，店主很快就权衡出两个人中哪个更优。在这场权衡中，自然是禾败了下来。

被解雇的禾在找到下一份正式工作前，只能白天在街上发传单，晚上在夜市摆地摊来维持生计。每天凌晨两点，作为邻居的你也许会在睡梦中被那关门声吓上一惊，这让你知道是禾回来了。回到公寓的禾只简单洗漱后，便合上眼，睡下了。

床上的人睁开眼，已经到了早上了。穿上拖鞋，披上件衣服，走到厨房，看到饭桌上已经摆好了禾前一天晚上做好的饭菜，稍微热一下便可以吃了。

这个人是禾的父亲。

禾的父亲原本住在乡下，可去年开始得了心脏病需要人照顾，禾便把他接到城市并为他租了一间朝阳的房子。禾每天早起后，会先去到她父亲的家中，帮忙打扫卫生并准备早饭，当父亲醒来时禾已经在去工作的路上了。这样算来，禾一个月在填饱自己肚子的同时准备父亲的伙食费和医药费并且还要支付两份房租。

禾的母亲在禾8岁的时候便去世了，父亲当时为了支撑整个家工作很忙，没有太多时间照顾禾，这让禾从小像个假小子。邋邋遢遢的禾从小常常会被其他孩子叫做“没了妈的野孩子”，小孩子不懂得语言的锋利性，有时候说话反而会比大人更伤人。这样的童年遭遇让禾意识到，自己不够厉害，就只有被人欺负的份。这可能是禾的性格里多了几分坚硬少了几分柔软的原因吧。

禾有过一个男朋友。

张是禾一直认定的好男人。张在高校念大学，一心想要考研进而有一份好工作。张第一次见到禾便觉得遇见了另一个自己，两人都出身条件一般甚至说是中下，生活条件并不优越，在人生道路上只能靠自己缓慢地向上爬，渺小又平常。张是个有上进心的男生，一心想要转变自己的人生。半年的相处让禾觉得能有这样的男朋友是自己人生中唯一的幸运了。禾也十分向往男朋友找到好工作后，两个人能过上更好的富裕些的生活，所以即便男朋友这几个月因为要考研忙碌到没时间陪禾，禾也没有多抱怨什么。

禾常常给父亲做饭练就了一手好厨艺，而男朋友最爱吃禾做的西红柿牛腩。这天禾想给男朋友一个惊喜，算好了张下课的时间，带着自己做好的西红柿牛腩在教学楼门口等着。等到了，却是两个人的身影，一瞬间男朋友所有的忙绿便有了解释。那个女孩的家庭可以让张免去考研的辛苦直接获得一份工作，禾在这一次的权衡中，又败了下来。

两个女孩和禾擦身而过，停下脚步的她们，回头瞥了一眼叼着根烟的禾，不约而同说道：真是个讨人厌的女孩。

人们常常还没消化刚刚听过的故事，便为那句，根据真实故事改编，而无限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