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城》第一季 撕裂的青春

第一季撕裂的青春

在这谜般的城市里,我迷失着方向,荒草漫漫的时节,就连爱着谁都忘了,只是躲在一处黑暗的被人遗忘的角落,数着被撕成碎片的青春,一片、两片、三片……

第一片小航

一、这到底是怎样的生活?它还会持续多久?或许每个人都有着一场无法苏醒的恶梦。

哭声,半夜里听到小航在被窝里低沉的哭声。我醒来,开了灯,走到小航床边俯下身子问:怎么了?大半夜干嘛躲在被窝里哭,我还以为你藏了条小狗呢。

他说没事,做了一个恶梦。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梦总会有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睛什么都会烟消云散。

我知道他的哭泣不仅仅是因为沉睡之后的恶梦,更因为生活,这迷乱的、冗长的、落魄的生活,明确了方向,还总会感觉迷失。

小航喜欢音乐,很早的时候就开始接触,会各种各样的乐器,他最喜欢的是吉他。他说音乐是一个人的灵魂,没有了音乐,人类的文明都是颓废的,毫无生机。我不太懂他的话,只是微笑着点头。

他喜欢唱歌,各种类型的歌,激昂的、悲伤的、流行的。他说他的梦想是做一个实力派歌手,自己谱曲自己唱,让世界人都听到你内心深处的声音,那才有意义。

我又笑,说实力派的一般是因为长相不及格。

我对他说,世界上有着太多的千里马,但又有着太少的伯乐。生活越来越复杂,人也越来越自私,没有谁愿意去做伯乐。

他想出名,让世界人都围着他转,仿佛可呼风唤雨。他一次又一次对我描述幻想中的生活。看着他陶醉其中的样子,我笑。梦一旦被拉回现实就只剩下了落寞,他一直在默默无闻中生活着。

打火机点燃干净的烟,我们放在嘴里抽,烟气弥散着,然后消失。生活中很多的事就象抽烟,明知道会受伤却依然不曾拒绝。小航说这就是追求,像飞娥,明知道会受伤却还是一次次扑向焰火。

“真傻,”小航说,“经不起诱惑。”

“是瞎,”我说,“分不清真假。”

烟抽完的时候他抱起吉他弹,唱着许魏的《蓝莲花》: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

你对自由的向往

天马行空的生涯

你的心了无牵挂

穿过幽暗的岁月

也曾感到彷徨……

二、我已经起程,但总感觉路越走越远……

我叫柳舟,刚进大学校园的时候满是激情,我以为我的生活会从此改变。大学总有着大把大把的时间留给你去打发,可很多时候并不知道应该如何渡过。很多人的打发时间的方式是睡觉,然后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和谁谁谁一起睡觉。

时光匆匆,却又很漫长。

我喜欢写作,高中的时候就常在课堂上偷偷地写。写了很多文字,我以为每写一个字就距离自己的梦近一些。生活有些幻想的人不会至于太过迷茫,而过于幻想却不行动的人,就只能生活在自己的幻想里。

后来被班主任发现,没收了那些文字。他说我的火候不够,就算以后成了作家也永远只是个二流作家,过着三天有饭两天没饭的生活。他拒绝把那些文字归还,他说我应该把精力放在学习上,而不是这些没用的东西。他说他是在拯救我,并让我写一篇五千字的检讨。

“既然你喜欢写,那就给你一个机会多写点。”他说。

那天夜里我躲在被窝里哭了,一点也不像个男子。

大学突然感觉很自由,于是重新收拾破碎的梦。又开始写字,同样也是偷偷地写,不想被其他人知道。梦是一个人做的,路我也想一个人来走。从小我就是一个自闭的孩子,很少出门去找同龄孩子们玩耍,两个玻璃球我都可以玩上整整一个上午。邻居说我最适合蹲监狱,因为能蹲得住。那时候没有梦想没有压力,轻轻松松地生活。

我对自己说我已经长大,不再是个孩子,永远不再是个孩子。我知道自己前进的方向,不应该再迷失。人生不是一场旅行,很多沿途的风景我们没有时间去欣赏和留恋。

在六人宿舍住了一个学年,受够了房间里浓重的脚臭味,宿舍像是一个常年卖咸鱼的小商铺,夜里睡觉时总幻想着如果有个氧气罩那该多好。他们说这是男人味,所以才叫臭男人。

大二时决定离开,在校外找房子,房价对于没有任何收入的我来说太贵。找了很久,终于在一条巷子里看到墙上贴的一张白纸:寻求同居者!好诱人的标题。

按着纸上的地址找到那间房,轻轻地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中等身材的男生,短发,年龄与我相仿。我对他说我是来应聘租这间房子的。他笑,说面试过关。于是我们就成了室友。

房间不是很大,但两个人足够了。他叫小航,是这个学校刚毕业的学生,无业游民状态。平时做一些兼职,家教什么的。他只比我大一岁,我想如果不是复读的话,我大学也早该毕业了。

“你家教都教些什么?”我问他说。

“音乐,”他回答,“我只能教音乐。”

他是学音乐的,床头上摆放着一个黑色的吉他盒,经常会拿出它来弹奏。

“我以为搞音乐的都留着不男不女的长发,或者惨遭天打雷劈似的爆炸式的发型,像被人在头顶放了一盘炮仗。”我微笑着说。

“有没有想过毕业后做什么?”他问。

“有啊,”我回答,“每天都在想,可幻想越华丽,就越感觉迷茫。”

“现实总比我们想象的残酷,”他说,“这就是生活。”

“不,”我说,“是我们太胆怯,不敢去放手面对生活。”

这个城市太荒凉,因为繁华而荒凉着。各自忙着各自的事,各自为着各自的事而忙碌。生活并不是那么残酷,它只是不喜欢处处逃避的人。

小航说我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我说我早已经长大,早已不再是个孩子,我懂得如何用心去看这个世界,这样会更清晰。

三、是物质让爱情不再单纯。

小航对我说他恋爱了,又恋爱了。我看得出他脸上的兴奋。

“什么时候带我去见一下‘嫂子’,”我微笑着说,“看看是谁让你这么痴迷。”

后来我经常会见到她,和小航一起亲密地走。她是和我同届的学生,个子矮小,怎么看看怎么像个孩子,除了性格,那种渐渐脱离着学生般单纯的性格。现实总是在逼迫着我们远离单纯。

小航说他是在开吉他业余培训班的时候认识她的,她来报名,然后成了他的“弟子”。他追求她,他说连他自己也想不到会这么顺利。然后她由他的弟子就变成了他的妹子。

“我第一眼就被她迷住了,”小航对我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到底迷恋她的什么。我喜欢她说话时的声音,微弱的娇小中带着坚定和信念。”

小航说她很可爱。我反驳说是因为你爱她才感觉她可爱,在我看来她并不可爱。

他总会说我太愤世嫉俗,看人看事物的观点与众不同。我说是我比较客观。太过理性的人总会错过太多的快乐,一旦他们得到,那会是真正的幸福。

我已经看不懂爱情,它已不再单纯,因为物质的参与而愈渐脱离着单纯。高中时我曾真正爱过一个女孩,只有对她才能称作爱。如今两座城市相隔太遥远,远得让我的爱也开始迷失。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告诉我她有了男朋友的时候,我却不再心痛,真的不再心痛。有一天我告诉她说,我已经没有了爱,无论对于谁。

我看到小航郁闷地抽烟,一口接一口。轻轻走过去问是不是和她吵架了。他说他不会和她吵,处处让着她。是的,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就连她犯的错都那么可爱。

“那是怎么了?”我问。

“她说我是个没用的男人,什么都没有。”他继续抽烟。

“是她的心太高了,”我坐在了小航旁边说着,“现在的女孩子越来越现实。”

“我害怕有一天她会和我分手,”他说,“到那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也想有成就,我也想做一个名人,然后赚很多很多的钱。可是,现在我什么都不是。我也感觉自己很无能。”

“哪有人一开始就能走到顶点的,”我也点了支烟抽,继续说,“在一起时间长了总是吵吵架,这是很自然的事,太过平静的爱情也不可靠。放心她不会真正分手,起码在她毕业之前不会。”

“为什么?”

“谁都害怕寂寞,”我说,“尤其是情感空虚之时的寂寞。”

女孩子总是太过依赖,我想她并不是真的爱着小航,只是想找份寄托。如今校园里很多情侣都是这样,当在一起成了习惯的时候,误以为就是爱了。所以很多时候爱不是在爱,只是在让你感觉不再寂寞。当她们开始追求物质的时候,就无所谓爱或者寂寞了。

谁他妈没感情问题呢!那天我和小航喝了很多的酒。他是在麻醉伤口,而我是在暗暗祭奠仿佛已经死去的爱情。

四、生活总有着太多的无奈,很多时候容不得你去选择什么。

闹了几次分手之后,小航和她同居。于是我搬出了房间。他对我说不好意思兄弟,只能委屈你了。

我微笑着说没什么,我心甘情愿,这样她以后就不会和你闹分手的事了。

小航帮我找了另一个住处,他说他一个朋友在那,那里的单人房间很便宜,不过很小。他说那个朋友也是搞艺术的,平时不怎么联系。

“也是音乐吗?”我问。

“不,”他回答,“是画画。”

我搬进了那个单人房间,的确很小,但住我一个人也已经足够了。一直是一个很喜欢安静的人,一个人的时候才最安静。小航那个朋友住我隔壁的隔壁。

或许小航还在幻想着他的前途,而他也只能生活在了他的幻想里。一直很相信自己对一个人的判断。被情感迷住的他,永远迷失着自己的前途,虽然方向明确。

过于沉迷在一处景物中的人最容易忘记自己的初衷。就像小航,痴迷于那个女孩所以没有时间打理自己的梦,他说那叫爱情,可在我看来那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真正的爱情不是一个人在付出。

不远是多远?很多时候不远太远。看似临近,却远在千里。

第二片“梵高”

不要被这个城市里建筑物修饰出来的繁华所迷惑,你不知道,钢筋水泥的背后,隐藏着多少落寞。

一、他叫冯高,住我隔壁的隔壁。我还是喜欢叫他梵高,他们都痴迷于画画。我总以为画画的时候是安静的,只能听到笔在纸上沙沙沙划动的声音。可他说画画的时候整个世界都是疯狂的,所有静态的事物仿佛都在舞跃,像焰火。

“画画让你的生活充满激情。”我微笑着说。

然而也让我更加落魄。他说。这个城市里到处都是落魄,或许是我一直生活在城市最底层的缘故,看到的和接触到也只是最底层的人和事。

他留着微长的发,很艺人的感觉,总爱穿一身休闲的服饰,不太爱说话,和我一样喜欢安静。喜欢安静的人注定要孤单。孤单的时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默默地走,世界那么喧嚣又那么清静。

每个人都害怕孤独,值得庆幸的是,孤单不等于孤独。

第一次走进凡高房间就感觉自己来了一间小小的画展室。墙上几乎贴满了他的作品,素描、水彩,那么的逼真。每幅画上都标注着日期和他的签名,很狂乱的笔法。

我盯着那些画入神地看,有垃圾堆前觅食的流浪狗,有街头衣衫褴缕的乞丐,有满身泥巴瞪着大眼睛张望的孩子,也有一棵在秋风之下潇潇落叶的老树,种种。每幅画看了都要人感觉低沉。

我对他说,这些画只在这里展览真是太可惜了。

不是啊,他指着那些画说,这几幅是获过奖的,这几幅上过杂志的封面,要不我哪来的钱吃饭呢。

我笑了笑说,它们应该出现在更高贵的地方。

那就是炒作了,他微笑着摇摇头,它们可是从社会的最底层采集而来。

所以就更应该出现在高贵的地方,我说,这样才能显示出它们的价值。泥土烧制成的石头再埋进泥土,就发挥不出它们应有的价值,它们也什么都不是。

平凡并不是件可怕的事,大多数人的一生都是在平凡中度过的,平凡地生活、平凡地幸福、平凡地爱,以及平凡地死去。可怕的是平庸,目空一切却一事无成。谁都不愿意平庸地活着,很多人挣扎过最终还是过着平凡的生活,那些不愿意挣扎的人继续沉沦在岁月的流逝中。

二、你整天在画,有什么梦想吗?我问凡高说。

“当然有啊,”他回答,“我想让我的画得到所有人的认可,就像真正的凡高那样,但不是在死后。”

“有时候会不会感觉很失落?”我说,“那么的努力,却一直默默无闻地活着。”

“所以我每天都不停地画,这会让我感觉与现实脱离。”

“原来你也是一个很迷茫的人。”我笑着说。

“每画出一幅画我就不感觉那么迷茫。”

他想出一部画集,他说主题就是反映这个城市和社会里的落寞,把每个人内心的落寞都展示出来。

他几乎每天都会奔波着采集素材,用相机把它们拍下,然后躲在自己小小的房间里静静地画;或者背着画板和用具箱到处走,选择一个合适的地点,对着合适的景物忘我地画。但是有时候,他坐在湖水边,望着对岸隐隐的风景默默发呆,听着风吹抚水面的声音。

飞鸟划过了天空,什么都无法捕捉,如果没有染了一地狼藉的鸟屎,谁又能证明飞鸟曾经飞过呢?冯高一心想做那高飞在空中的鸟,可他不愿意能证明自己存在的是一坨的鸟屎。

有一天他对我说:柳舟,你做一次我的模特吧,我要画出这个城市最落魄的模样。

“你大爷的!我长得很落魄吗?”

“是啊。”他诚恳地回答。

后来我看了那幅画,叫《流浪的心》,水彩涂抹成的。画里我双手插在口袋戴着耳机,一脸冷漠的走,身侧一排枫树,红黄色的枫叶飘落着,仿佛可以听到潇潇的声音。画里最明亮的是我那双微锁着的眉头下黑色的眼,像是含着泪。身旁的行人轮廓模糊,匆匆的样子,

我微笑着对梵高说:原来我长得真的很落魄。

三、灰白色的天空延深到不见尽头,多少星辰隐没了,多少人寂寞了;惨淡的颜色空旷而辽阔,多少梦残破了,又多少人落魄了……

天空阴得厉害,像是布满了谁的忧伤。我想没有谁能画出这样的天空,它深奥着,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凡高说这样的天空需要天空下的景物来映衬。一件事物的美好是由于与它相悖的不美好存在着。

我依然不停地写字,那些只有我一个人才能够看到的文字。有时候什么都写不出来,生活更加了落寞。

习惯了边写边抽烟,烟味和思绪一起弥散。写不出来时一个人走出去漫无目的地走,身边是陌生的行人陌生的声音,那么近,又那么遥远。

生活总要继续,不能停止,无论你选择了怎样的活法。

突然接到她的来电,一个似乎很长时间没有联络的女孩。按下接通键,手机放在耳边,很熟识的声音,两座相隔遥远的城市,仿佛有一条线相连着。

我叫她蚊子,异常活泼可爱的女孩。我能够熟记的只有她的声音,似乎每时每刻她都在不停的说,轻声或者疯狂地笑。她安静下来时我反而不习惯。

她对我说她恋爱了,在一个遥远的地方恋爱了。那里的天气总是很冷,而我却感觉到了她声音里的温度,带着亲切和彼此的思念与关怀。

我说,祝福你,又有人要了。她笑,声音勾动着我的心。

她对我说:有女孩子追你的时候不要再拒绝,慢慢的也许你会发现她的好,然后爱上她。我们都要很幸福得活着。你总是那么被动,对爱情顾忌得太多。

我也笑,停顿了片刻说:哪有女孩子来追我,我什么都没有。

我只想要一份真实而平淡的爱情,过于轰烈会很不牢固。我们都在长大,愈来愈接近现实,包括爱情。

物质愈丰厚,爱情才愈单纯。

挂断电话后周围的世界异常安静。天空持续着无边无际的灰白。

梵高说:无论什么,如果看不到尽头,就不要持有太多太美的幻想,生活中不会有那么多丰盛美好的事物,也不会有那么多幸运的人。我们都生活在现实的生活里,可以期待奇迹的发生,但是不能等待。

他问过我的梦想,我说我已经迷失,梦想距离我太过遥远。我盼望着有一天我的生活不再迷茫。

“你的梦呢?还没有回答。”

“那就是我的梦。”我回答。

四、凡高的画再次获奖,拿到奖金后他请我喝酒。喝了很多,酒精在体内沸腾,意识却仿佛更加清晰了。彼此说很多很多的话,像是在借助酒力释放自己的灵魂。

吸烟,不停地吸,尼古丁与酒精麻醉着身体,爽快的感觉。

突然收到蚊子发来的短信,她说:柳舟,我想你了,怀念以前和你走过的日子,你还好吗?

看完信息很想哭,真的很想哭。

我回她说:我很好,你怎么了?是不是男朋友欺负你了?

“没有,他对我很好,”不久她回道,“只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突然就会想起你,想起以前那些好朋友,现在你们都不在我身边,这里就我一个人!”

“至少你并不孤单,”我在手机上打字说,“你是个好女孩,到哪里都不会孤单。照顾好自己。”

短信发完后我们继续喝酒。

站起身脚步有些乱,看不清身边人的脸。凡高搭着我的肩膀走出饭店。夜在路灯的照耀下依如既往地持续着。我想,是该给它添一些乱子了!

我们沿着马路疯狂地跑,大叫着,胡乱地唱一些歌。我对自己说:不是我们醉了,是这个世界醉了,很早就醉了,一直没有苏醒……

起风了,好大的风。梵高用手指吹口哨。我们对话,不着边际的话,然后肆无忌惮地笑。我说,原来你也可以如此疯狂!

他说这叫作回归,本性的回归,人是动物,也是有野性的。让我们野性地呼唤吧!

他又大声地叫喊,像一头兽,声音却在风中如无力和弱小。

很久没有如此开心过了,好想此刻成为永恒,一直持续下去。

五、梵高终于完成了自己的画集,名字叫作《隐藏在城市背后的落魄》。我翻看过,一幅幅的确都是很落魄的画景。那幅以我为模特的水彩画也在其中。

我说,你的梦很近了,这部画集出版后你会红。

他笑,说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这个题材,和这样的画。

我对他开玩笑说,你红了以后就让我在你的下一部作品上题词吧,每一幅都写,顺便也把我给代红。

他却很认真地说:这是个不错的想法,就这么定了。

剩下来时间就是等待,生活总有着太多的等待。等待之后,有些人兴奋了,有些人却更加了失落。很多人说上帝是公平的,但是上帝也只是人类创造的。

生活就像一幅画,不同的人看了就会有不同的观念。大多数人认同它的时候,它就是美好的。所以,对与错、善与恶也只不过是人们的一种主观定位。

这个城市和社会背后的落魄不是一种罪过,它也不需要救赎,需要的仅是一缕阳光,然后它会自行消散。

第三片清杨

一、时间才是毒药,一点点把人衰老。

太多闲暇的时间,大学已接近尾声。时间是最歹毒的东西,在无声无息中把我们苍老,把我们颓废。

“梵高”去了北京,带着他的梦想和希望去了北京,那是一个古老的地方,充斥着文化的底蕴。他把贴在墙上的画全部取下装进行李包,他说他准备在北京开个画展,所以他会继续画画,画很多的画。

渐渐厌够了无所事事的生活;厌够了走路的时候散漫的感觉,不知道方向;厌够了那些遥远的梦在我脑海里不停地飘,仿佛永远无法着落。只是想让自己忙起来,无论做些什么。看到谁家的狗在小区的草坪上疯狂地奔跑都感觉羡慕,它们在自己的生活里自由自在地活。

又一次接到蚊子的电话,晚上八点多听筒里可以听到那座遥远而寒冷的北方城市里传来的沙沙的风声。她说她在下班的路上。

她就是这么一个难以让自己空闲下来的人,业余找了份家教,代一个十几岁大的男孩初中数学。

“我和那个男孩的关系可铁了。”她在电话里说。“左一个姐姐又一个姐姐的不停地叫……”

“我发现现在九零后的孩子果然早熟,他竟然说他喜欢我!我想你这么大个屁孩懂爱情吗……”

“柳舟,”她说,“你也找份家教吧,很轻松。”

我笑了笑回答说:我也想啊,可我学历不高别人不会请的,哪像你重点大学。再说我不怎么喜欢说话。

“那你就找点其它的兼职,那么多的时间都被你浪费了,你还真大方。已经三年没见你这个高中同学了,我不给你打电话我想你都会把我给忘了。”

“怎么会,”我笑,“一辈子也忘不掉你,闭上眼睛耳边都是你的声音。”

她也笑,然后突然问:你和沫沫怎么样了?

“沫沫?”我顿住,然后说,“怎么突然提起她?”

“你不是喜欢她吗?你们俩挺般配的,说真的。”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我说,“而且人家已经名花有主了。”

“唉,让怎么说你呢,快点找个吧,不小了,你要是在这里的话我一定给你介绍个最好的。好了不说了,我到学校了……”

挂了电话,我一个人在房间安静着,“凡高”搬走之后我的生活又空了很多。他的房间现在住下的是一对情侣,恋爱中的两个学生。

恋爱是摆脱寂寞的一种很好的手段,可我一直在寂寞,连我都不知道自己在等些什么。

二、谁也不忍心自己的青春在落寞中漫漫腐蚀。

是该找点事做了,青春一直都不是很漫长,丢掉了就再也找不回来。这空洞的生活需要点东西来填补。开始找工作,在这个承载着十几亿的国度里找一份属于自己的工作。这些工作已经无所谓喜欢与否,我只想让自己忙碌。

三天之后我选择了一家酒店——清杨。清杨不是很大,距离住处很近,步行十几分钟。

第一次穿上服务员的服装,然后知道在这个酒店里男性服务员我就我一个。小玉说男的只给传菜,这里服务员从来不要男的,你怎么就是一个例外呢?难道面试的陈经理看不出来你是男是女?别说乍一看你真像个女孩!

小玉是清杨里的一位服务员,婴儿肥,生的一副可爱模样;总是直言直语,像是从来不曾动脑子,在我看来她是这里的开心果。

小玉做起事来很粗,经常损坏餐具。她的一个朋友小芳对我说,小玉特别喜欢帮忙,但是我最怕她来帮我,打坏了餐具又不好让她赔。

第一次进酒店工作什么都不懂,很多女孩子都会跑过来帮我,我站在一旁看着她们在餐桌和客人面前忙来忙去。小芳说你看两天就什么都会了,我们都很忙的时候就靠你自己应付了。

酒店的分工很匀,各自有着各自的事,餐饮部耿经理说分工不等于分家,我们是一个团体。然后小玉经常会对我说:分工不等于分家,我和你是一家人。

酒店的生意不稳定,有时候一个上午都不会有一位客人进来,服务员们三两个站在一起说笑。偶尔进来一个,小玉就压着嗓子叫:来客了,姑娘们出来接客!

而有时候会很忙,所有包间都会做满客人,服务员人手不够,保洁大姐都会来冒充服务员倒茶上菜。

有一次婚宴,那也许是酒店最为忙碌的一天了,无论前厅还是后堂。小玉说如果我的婚礼也在这样的酒店举行,老娘宁愿不嫁!我说你第一次婚礼可以在这种酒店办,全当找点经验。

“滚!”她踢了下我的小腿,“老娘我就嫁一次!”

婚宴那天两名保安都成了传菜员。

小玉总会对我开玩笑,我占上风的时候她就会该用拳脚。我喜欢她用那双大眼睛盯着我看,仿佛在笑。

她对我说:柳舟,我要是没有男朋友的话就好了。

三、当爱遇上不爱的时候,爱情就是罪恶。

一个多月后我打了辞职报告,这个月是充实的,因为忙碌而充实,虽然做的是最为低等和贫贱的工作。我喜欢鱼水轻杨酒店里的每一个女孩,无论活泼还是内向。这短暂的一个月含载着很多快乐,像是以前所有百无聊赖的日子的一次发泄,发泄之后,轻松的感觉。

“柳舟,你怎么这么快就辞了,”小玉说,“是不是太累撑不下来?才做了一个月就受不了了!”

“当然不是,”我回答,“其实我挺喜欢这里的。”

“那为什么还走?是不是看我不爽?那我以后不欺负你了。”

我笑,说学校还要考试,有很多事都没办完。

“我想你了怎么办?”她半开玩笑的说,“以后可能就没有机会再见了。你舍得我吗?会不会想我?”

“会,”我说,“想你想得做噩梦。”

临走的前几天我不知道为什么小芳会突然对我很凶。她和小玉一样都是我在轻杨结交下的好朋友,她这几天的脾气变得很暴躁,但仅仅是对于我。

后来小芳对我说,柳舟,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对你那么好,我只有对你坏你才能记住我。你为什么要来呢,来了又要走。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是我想我永远记住了她。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很健忘的人。

离开的时候我和小玉拥抱,没有看到小芳。我想她很清楚,生活中的很多事不能够勉强。

四、有些东西迷失了很久之后,你会忘记以前对它的感觉,哪怕曾经撕心裂肺。

给沫沫发短信说,我工作辞掉了,生活又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又开始堕落了?”她回说,“反正那工作做不长,辞就辞了,毕业后找个正式的,到时候就不无聊了。”

“你还好吗?”我问。

“嗯,还好,你呢?做什么呢?”

“抽烟,站在阳台上。”

“别抽了,伤害身体。”

“呵呵,好,我把烟扔掉。”

烟抽完之后才丢,身在另一座城市的沫沫永远不会知道,也许她也并不在意。如今每次和她发短信或者电话,我的心都是异常的平静,平静得像我从来没有爱过她。

有些东西丢掉了就再也找不回来。

但也许是我们在刻意地欺骗自己。

欺骗也是保护自己不受伤害的一种方式。

第四片白雪

一、飞雪,满空满地的白,像一场庄严而隆重的葬礼。

入冬的第一场雪来得这么早,迫不及待的告别寒秋,天突然冷得厉害。

躲在一家兰州拉面馆的角落里吃热腾腾的面,原本颤抖的身子在温暖里慢慢平静。走出面馆撑开雨伞,雪花带着雨水飞落在伞布和鞋子上。不太喜欢这种雨加雪的天气,要下就下得单纯些。鞋子偶尔会踩进水洼,很快就有了潮湿的感觉,一点点漫布全身。

回到住处,我看到李珊在水龙头前洗衣服,不停的往盆里加滚烫的开水。她身穿一件红色的高领毛衣,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看样子刚洗澡回来。

“这么冷的天还洗衣服!”我对着她的背影说,显然她受了惊吓,身子颤抖后回头看我。

“妈的,你吓死我了!”她吐了口粗气,“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

“哪像你们女孩子,距离多远都能听到高跟鞋的声音。”我看着她身上单薄得一副继续说,“穿这么性感不冷吗?”

“冷就冷吧,反正没有人疼。”她继续洗衣服。

“谁说的,我的心很疼的。”

“乖乖!我才不要你疼!要不你帮我洗?”

“我前几天的衣服还在盆里泡着呢!”

“泡臭了吧?我说哪来的臭味!”

我赶紧跑去阳台闻了闻盆里的牛仔裤,果然一股臭味。

李珊是住我隔壁的女孩,和我一样面临着毕业,我们是校友。她在外面工作过很长一段时间,整天见不到人。和我一样,几天前她的工作也彻底辞掉了。她一米六几的身高,皮肤有些黑,喜欢运动,身体的每个部位都很匀称。她是我见过的身材最为完美的女孩了。她的眼睛不是很大,却总让人感觉眼神里充满着某种诱惑。

她喜欢骂人,带一些粗俗的口头语。也喜欢笑,没有遮掩的笑。

“以后再固定个男朋友就不要换了,”我说,“每天都让他给你洗衣服。”

“去死吧你,是他甩的我。”

李珊说她从初中就开始谈恋爱,谈了分分了谈,一直谈到现在却还是单身。追求她的男孩子很多,这一点我确信。她虽然看上去很坚强,我却感觉她还是需要保护,需要疼爱。

傍晚的时候天空飘下的已经是单纯的雪了,白色的雪花在空中肆意地飘,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渐渐渲染成白色。

半夜里醒来,拉开窗帘,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纯白色童话般的世界。雪已经停了,夜空被落雪渗透,每一处景物都映射得很清晰。看着屋顶、枝头、大地上干净的白雪,突然联想起未曾去过的松花江,我想彼此的雪应该一样的美。

二、生活是一匹狂野的马,没有谁能够自由地驾御。

好想出去走走,在这样的夜里安静地走走,鞋踩着积雪咯咯的响。好久没有听到过这样的声音了。

我没有走出去,有些事只能发生在幻想里。披了件棉衣,打开门走到阳台,点支烟抽,看着这个被雪覆盖的世界。大脑是空白的,像外面的雪,不知道应该想些什么。

李珊的房门打开,棉拖鞋踩踏着地板的声音一声声愈渐清晰。我回头看,她穿着红花斑点的白色睡衣走来,脱发披散着,零乱的感觉。

“乖乖!怎么大半夜跑到这里抽烟?”她的语气带着睡意。“乖乖”这一叹词似乎已经成了她对我的称呼。

“想你想得睡不着。”我回答,“那你呢?怎么也醒了?”

“被你想得睡不着!你不冷吗?”

“冷啊,你给我温暖?”

“给你个头!我受不了了好冷,去厕所了!”她边说边转身离开。

“我陪你,我也想去了。”

“滚!排队,你给我守门。”

再次躺进被窝时已没有了多少睡意,终于打开灯拿起一本杂志翻看。很想喝杯热咖啡,但这个房间能为我提供的只有白开水。

近凌晨四点种的时候我再次入睡。

砰砰砰敲门的声音把我从梦境拉回到现实。睡意正浓,挣扎着找到手机看了下时间,早上六点种。平时我要到八点才会醒来。

“哪位?”我对着房门喊道。

“猪!起来陪我上厕所啊!”我听到房门外李珊的声音。

走下床开门,李珊却兴冲冲的快步走下楼。

我叹了口气,她兴奋的时候身边的人都别想安宁。关上门,我回到被窝里继续睡去。

中午时分起床,肚子很饿。走在小区的路上看到李珊正在和别人砸雪球,这么小儿科的游戏她竟然玩得如此尽兴。

路过时我被她抛来的雪球击中后背,她疯狂地笑。和她一起玩雪球的是个男生,穿一身黑色的紧身衣服,有点韩式的装扮,而我一直不是很喜欢这种装扮。

不知道为何,看着他们这么快乐的在一起玩耍,我的心有些酸,是嫉妒吗?可我应该嫉妒什么呢?

三、如果爱与被爱都能够选择的话,是不是生活会变得简单些?

我给沫沫发短信说,我可能喜欢上了一个女孩,但无所谓爱。很快她回复说:那就好好把握,有一天你会爱上她。

她的语气那么坚定,坚定得像我对自己的回答。是的,有一天我真的会莫名其妙得爱上她,就像当初爱上沫沫一样。我的爱总是来得太过迟钝,当我们面临死亡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真的会死,多么残酷的事实。

“乖乖!”李珊走进我的房间喊着,“做什么呢?整天呆在房间里你不闷啊!”

“没有人陪我,”我说,“哪像你一大早爬起来和一帅哥打雪丈。他是你以前的男朋友?还是新的?”

“去你大爷的!他是我高中同学来找我玩呢!是我哥们,以前我和他的关系最好了。”

“你还真把自己当男的了!”

晚上在李珊的哀求下我陪她一起去打桌球,她打不进去的时候常常会来打我,周围的人偶尔会看着我们然后笑。为了少挨棍子,我故意帮她进了几个。

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总感觉生活很轻松,很多烦恼的事不曾去想。我不知道她会是什么感觉。

看着她打球的样子,专注而又显淘气,架了很长时间的杆子然后出球,球偏离轨道没有进洞……

四、只是看着一个人你就不再感觉寂寞的时候,你已经悄悄爱上了她。

“柳舟,如果我的皮肤很白的话,是不是很漂亮?”李珊边照着镜子边问我。我坐在她房间的沙发上看着她对着镜子做鬼脸。很喜欢她房间里的香水味道。

“现在就已经很漂亮了,”我说,“简直就是白雪黑公主。”

“不行,我要变白!”她放下镜子去衣柜翻东西,“咿?我的面膜呢?”

“李珊,”我说,“你别把自己装扮得那么诱人,我如果爱上你了怎么办?”

“爱上我你就倒霉了!去,陪你弟弟玩去!”她从衣柜伶出一只布玩具猪扔向我,我双手接住。

她和沫沫是两类完全不同的人,可在我的眼里,她们的每一个动作和神态都一样的可爱,一样的柔弱。

第五片雪融

一、这般铺天盖地的雪都能融化得无影无踪,还有什么不可以消散的呢?

连续几个晴日,阳光温软的像母亲抚摸孩子时的手。雪却经不起这种温柔于是融化,只剩一片片湿漉漉的眼泪,宛若懵懂的孩子犯错之后在母亲的温柔下安静地哭。

那天我喝了酒,和一个大学同学一起喝了很多的酒。我以为我没有醉,头脑清晰得像是刚被洗礼,走路都很正常,一点看不出喝高的样子。来到住处上了楼梯,胃里突然翻腾得厉害,大步跨到水龙头前开始吐,伴随着眼泪欲流未流。李姗听到了声音打开房门走到我身后。我依然在吐,痛苦的感觉。

“你个猪!”李姗在背后叫着,“怎么喝这么多的酒?没事吧你?”

她上前扶我,我打开水龙头冲洗着说没事,我没醉,清醒着呢。

“惨了,看来真醉了。”她仿佛自语,“醉了的人都说自己没醉!没醉有本事你别吐啊!现在是一头醉猪了!”

“这不是不吐了吗?”我对着她微笑,她的样子有些模糊,转身又开始吐。

“陪谁喝的?哪个混蛋把你灌成这个熊样?宿舍聚会?”她不停地问。

“不是,陪一个同学喝的,他心情不好。”我解释着。

“他心情不好你喝吐了?不合逻辑啊!是你心情不好吧?小小年纪有什么想不开的。”

“我没有什么可以烦的,我好着呢!”话音刚落我又转身呕吐。我对自己说,过去这一阵就好了,就不会感觉那么痛苦了,什么都会好的。头晕得厉害,我扶着水槽慢慢蹲下,依靠着墙连动的力气都没有,眼睛闭着不想睁开,所以我看不到李姗的任何表情。

“我扶你回屋,醉猪!”李姗挽住我的手臂,我挣扎。

“不用了,我没事。”我对李姗说,“我真的没事,沫沫,你回去吧,外面冷……”

二、是我醉了,还是我根本不愿意清醒?

“滚你妈!”李姗摇晃了下我的肩膀说,“什么沫沫,我是李姗!你喝醉了柳舟,走我扶你回去好好睡一觉,睡醒就什么破事都没有了。”

“真的吗?”我糊里糊涂地问,天真的像个孩子。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李姗用力拉着我。

“我好难受,你知道吗沫沫,我的心好痛。”

“痛你妈头啊!”李姗又用了力气,“老娘是李——姗——!”

终于她有些累了,停下说比猪还沉!真想接盆冷水泼醒你。那么斯文的人也能喝成这样!作孽啊!

我不知道那夜我说了多少话,更不知道多少次把李姗叫成沫沫,脑子里天旋地转着,把记忆搅动得杂乱无章。无力去挣扎与反抗什么,身体好累,真的太累了。

后来李姗说她是像哄小孩子一样把我哄进房间的,只是我比小孩子重多了。

“你没有趁机占我的便宜吧?”我装出一副后怕的样子。

“去你大爷的,你有什么便宜能占啊?脱光了我都懒得看,不信你现在就试试。”

我笑,说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以后再这样老娘才懒得理你,要你自生自灭!她装作生气的样子。

三、一切的开始都有一个原因。

睡得好沉,没有任何梦境,我喜欢这样的睡眠,可是往往都是在醉酒之后才能得到。八点钟醒来,如平常一样刷牙洗脸,好像昨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醉酒之后的好多事情想不起来。

十点多时李姗起床,她第一句话就是问我酒醒了没有。她对我说,你个猪昨天把我害惨了,那么晚才睡,我都感冒了!好冷。

她的鼻音果然有点重,我走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有些烫。

“走我陪你去医院,请你看病。”我说拉着她的手腕说。

“乖乖,看病也有请的!请我吃饭吧,补偿补偿。”

“好,先看病。”

“谁是沫沫?”她突然问我说,“你以前的女朋友?”

“我哪有女朋友!以前的同学。”我顿了下继续说,“你怎么知道她的?”

“你他妈昨晚喝得像猪把我叫成她的名字!你喜欢她,不,你很喜欢她吧?”

“以前的事了,不要提了。”我回避地答道。

“昨晚喝酒也是因为她吧?这个年龄除了女人,你们男的还能为什么伤心!”

“不说了,快去洗脸,我带你看医生!”我把她推搡到水龙头前。

“牙刷!牙刷!我还没刷牙呢!”

四、什么事都可以遗忘,只要你不再去想。

很多时候都幻想着自己有一天能够失忆,没有认识的地方,也没有认识的人,不知道自己的过去,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爱过谁。

忘了是谁说过:忘记一个人的最好办法是爱上另一个人。可是我已经不想再爱了,真的不想再爱了。

昨天和沫沫通了电话,电话断断续续说了很久,聊了很多话题,学习的、生活的、爱情的,她说她是一个幸运和幸福的人,身边那么多人宠爱她关心她。

电话之后我不知道为何又发了条短信给她,问了一个缠绕我很多年的问题,而这个问题知道现在我都不知道答案。

我在短信里说:沫沫,你有没有爱过爱我?哪怕一点点……

几分钟后她回了信息,我假装平静的打开看,那条短信真的很短,寥寥十几个字。读完之后我的心再也无法平静下来,鼻子里酸酸的,每一个字都深深牵动着我的心,像一把刀刺得心口一阵阵的疼。

我又一次打开昨天沫沫发给我的那条短信,她说:我已经和我的男朋友同居了……

我没有想过我的心还会如此的痛,很早的时候我就以为不再爱着她,原来爱与不爱真的是一件无法掌控的事。不想再被这条短信刺痛,于是删除,永远的删除……

路边很多店面里经常会放一些悲伤调子的情歌,让寂寞的人听了更加寂寞。有人用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说,那些歌只有经历过它的人才能真正听懂,才能真正听出它的味道,可很多热恋中的孩子对此也爱不释手。

我不喜欢那种姿态,因为在爱情方面并没有真正的过来人,没有谁能够诠释爱情,也没有谁能够把它看透。没有看破红尘的人,只有逃避爱情和生活的人。

在这个情歌泛滥的时节,不要让悲伤成为主调。

第六片浅恋

一、人在脆弱的时候最容易害怕孤单。

李姗的感冒越来越重,我几乎每天都会陪着她,一起吃饭,一起上网,亦或是一起漫无目的地走。就像曾经陪着沫沫一样,生病时我给她买她最爱吃的棒棒糖、薯片、或者冰激凌,坐在她旁边看着药水瓶里的药水一滴又一滴,安静的感觉。

时间总是安静的,喧嚣的只有我们。

沫沫说她最怕生病的时候没有人陪伴,害怕一个人承受。

被路灯刺得昏黄的夜,我和李姗在学校外的大坝上走,坝下一片黑暗的湖水,风很凉,我把她棉袄背后的帽子套在她头上,然后把锁链拉到最高。她双手插在口袋任我服侍,安静地呼吸声,嘴角泛着笑。我看了看她的眼睛在黑夜里眨动着,仍然是一双充满着诱惑的眼睛,好想让人轻轻地吻下去。

“还冷吗?”我看着她问。她笑,傻里傻气地笑,她说:我一直没说冷啊。

“我感觉你在发抖,”我回答,“你身体不好,要不我们回去。”

她点点头,于是我们下了大坝,手轻轻搀扶着她的肩一步步走下。公路上车辆呼啸而过的声音一声又一声,城市的夜已经不能再用安静来形容。

“柳舟,”李姗问我说,“你是不是对每个女孩子都这么好?”

“也许是吧。”我回答。

“怪不得你没有女朋友。”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说,“我可以只对你一个人好。”

她斜着眼切了声。

学校外有很多亲密走动的情侣,女孩子温顺地依偎在男友的怀里,这样的一幕总让人感觉生活还是很慈祥的,简单一点就会快乐很多。

路上有几个李姗的同学跟她打招呼,然后看了看我对李姗异样地笑。李姗对我说:他们肯定把你当作我男朋友了!

“那不好意思,”我说,“让你受委屈了。”

“委屈大了!还好你长得不是很过分,看得过去。”

一到住处我就催促李姗吃药,她有些娇气的说你比我妈管得还严。我坐在她房间里聊天,她打开MP3放起轻快的歌。我看到床头前她用洗衣粉泡着的一盆衣服,她说身体有点乏一直没有清洗,都快两天了。

“懒虫!”我摇了摇头道,“我帮你洗了吧,算是补偿你。”

“好啊!”

我端起衣服往外走,她叫住我说:真去啊你?给你开玩笑的,我的衣服怎么会要你洗啊。

衣服洗完之后李姗已经钻进了被窝,怀里抱着她的浅黄色娃娃熊,手里捧着一本小说书。她对我说:原来感冒也是件幸福的事,连衣服都有人帮我洗!我以前的男朋友从来都没有给我洗过,谁嫁给了你一定很幸福。

我笑着说,换了别人我才不会对她那么好。

李姗对我说,以后有了女朋友,我劝你别对她太过宠爱,依你的性格非受尽欺负不可。

然而我一直在想,没有付出的爱算是爱吗?如果真正爱上一个人你就不会太在意自己有多累,在意的是怎样才能带给她更多的幸福。她扔给我一本杂志说看会吧,反正闲着也无聊。我坐在沙发上翻阅,歌曲又换了一首。还不过五分钟她就睡着了,我放下书本走过去把她手里的书拿开,帮她整了整被子,关掉音乐,息灯后走出房间轻轻带上门,确定门被反锁之后我进了自己的房间。

打开那台破旧的黑白电视机,一共四个频道,除了中央一套其余全是本地电台。这台电视机是上任房主的,开始时没有天线所以一个台都找不到,前天我无聊的时候自己做了个简单的天线,想不到还真的管用。找了部电视剧看,每个台都让人感觉广告的时间永远比电视剧节目的时间长。看到十一点时开始睡觉,十一点半多时我听到有一间房子里床开始咯吱咯吱地响,那里面住的是一对情侣。仅仅是床在叫,我偷笑,真佩服女孩子的忍耐度。其实这层楼只有四间房子,有一间房子很大,独占了一面墙。那个大房间里的男主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经常出差,今晚应该是回来了吧。

十几分钟后夜完全安静下来,终于我在不知不觉中入梦。

二、如果有一天鱼会离开水而生活,是不是我就会忘记你而快乐?

猪!快出来!“”

我在房间听到李姗在外面叫喊的声音,拉开门看到她双手抱着一个装着半罐水的玻璃鱼缸,手指勾着一只塑料袋,袋子里两条红色的金鱼不停地游动,像是受了惊吓。她腾不出手来开门,要我帮忙。

“钥匙呢?”我问。

“口袋里,你找找。”她侧过身子对向我。在她的上衣口袋里找到钥匙后把门打开。她走进房间,小心翼翼地安顿好金鱼,然后蹲下来看着它们在鱼缸里游,撒了些食物。

“在哪里弄了两条金鱼回来?”我问道。

“买的啊,还能是菜市场偷的!今天陪同学逛街去了。”

“你真有雅兴。”我干笑了声,“感冒一好就把我给甩了!”

我也蹲下来看着游动的鱼,鱼永远不会眨眼睛,它们不忍心错过生活的每一秒。可是它们却永远被禁锢在水里,也永远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也许这会是件幸运的事。

“给它们起个名字吧,”我说,“一个叫姗姗一个叫舟舟。”

“去你的!真难听,小的叫仙女,大的叫猪猪!不,小的叫仙仙吧,这样顺口。”

她的手指在玻璃缸面轻轻滑动着,里面的鱼开始安静下来,缓缓地游,边吃着水里的食物边用圆圆的眼睛盯着我们看。

“为什么叫猪猪?更难听。”我说。

“因为你就是猪!”

“你确定它们是一公一母吗?别买了两条公的回来,要不然不能繁殖。”

“我怎么看得出哪个是公哪个是母!要是真生出一堆蝌蚪来我还真养不下呢。”

“大姐,”我无奈地笑了笑,“生蝌蚪的青蛙!”

“那鱼生什么?”她疑惑地问,表情有些尴尬,天真的样子。

“鱼下蛋。”

“滚!我怎么没见过鱼下的蛋!”

我对李姗说你不如买两只小乌龟回来养,寿命长,可以养很久。有时候在想乌龟和蜗牛之类的动物动作如此缓慢,是不是因为背着重重的壳的原因。也有时候很羡慕它们,整天背着房子跑,可以四海为家,它们最符合单身、流浪这样的词语了。

“我养王八干吗!”李姗大声说,“要养你养去。”

“好啊,有时间我弄两只回来,一公一母,等它们生了王八蛋我就给你煮着吃,王八蛋的营养很高呢!不过那两只王八都叫姗姗。”

“你才王八呢!”她站起身踢了我一脚。

鱼是安静的动物,我从来没有听见过它们的叫喊,听见过的也仅仅是它们与水发出的声音。有时候在池边会看到几条鱼腾空跳跃,不知道是不是在挣扎,试图挣扎出水面生存。

很多东西都是注定的事,挣扎也只是徒劳。改变一种东西很多时候都不是一个人的事,日光也有燃烧殆尽的时候,但这也是一个庞大的工程,需要时光的一点点流逝。就像忘记对某个人的爱,愈是想忘记却愈是记忆的深刻,也许真的只有当另一个人出现之后,它才肯慢慢转淡最终消散吧。

三、我知道我在爱,可我已经忘了自己到底爱着谁。

仿佛一时间不再习惯一个人的生活,李姗不在的时候我会莫名其妙地想到她,想此刻她在做些什么,想她说话的声音,想她笑起来的样子,想她充满诱惑的眼神。记得我每次用诱惑来修饰她的眼神时她总会显出很无辜的表情,她说她并没有想诱惑谁。我解释说那是很自然的诱惑,不用你刻意地表演。

记得蚊子说过,我是一个不会轻易爱上别人的人,但又是一个连爱上了别人都不知道的人。

或许我真的爱上了她,爱上了那个黑黑的、经常骂我是猪的女孩。可我不知道我到底爱上了她的什么,有时候自己就是一个固执的人,非要找出具体的缘由,想想自己都觉得可笑,爱的产生本就是不需要理由的。

沫沫对于我来说已经是一个渐渐遥远的女孩,三年的时间没有见面,我不知道她现在的发型,不知道她现在的生活,更不知道她现在的心。

晚上八点多时李姗回来,进屋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仙仙和猪猪的水缸里撒鱼料,撒了很多,它们的确饿坏了,大口大口地吞着,活泼地游。

“做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来?”我站在她房门前问。

“在我同学家玩,看了一天的电视,你呢?不会一整天都在家呆着吧?”

“差不多。”我回答,“你又不陪我,无聊死了。”

“你大爷!离不开我了可是?”

“是啊,”我笑,“可能真的离不开你了。”

“你该找个女朋友了,不能在家做宅居动物,有了女朋友就可以整天都有人陪你玩了,想去哪浪漫就去哪浪漫,当然你也可以想去哪浪就去哪浪,省的费在家里浪费青春。”

“你给我介绍一个啊?”我走进她房间坐下来。

“好,你想找什么类型的?”她坐在床头前抱起了那只布娃娃熊看着我问。

“嗯……黑黑的、瘦瘦的、身材均匀的、性格活泼开朗的、喜欢骂人的……”

“去你大爷!你直接找我算了!”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她把手里的娃娃熊向我扔来,我双手抱住接在怀里。她又跑到鱼缸前蹲下开玩笑说:等猪猪和仙仙有了孩子的时候我会考虑做你的女朋友。

可是第二天李姗就跑到我的房间伤心地说:柳舟,猪猪和仙仙都死了!

我看了看它们的尸体,肚子都被撑得很大,像是孕妇。我肯定是李姗昨晚放了太多的食物导致了它们的死亡,有时候太过爱护也会带来致命的伤害。

“我一整天都不在家,以为它们都很饿,”李姗委屈地说,“所以放了很多的鱼料,你说它们怎么会这么笨呢,非得把食物吃个精光!吃饱了不就行了吗。”

“它们不是人,思想很简单,”我继续说,“也许它们真的不是一公一母,昨天一听到你说要它们生孩子,所以惭愧地自杀了。”

“去你的!我都这么伤心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李姗说以后她再也不会养鱼了,要养就养猪,猪胃口大撑不死。我笑说你不如养我算了,我知道该吃多少,也永远不会被食物撑死。

“想吃我的软饭?”她也笑,说,“好,不过要等我有很多很多钱的时候,不过你这辈子是没有希望了,我的钱存不住,腰包永远也鼓不起来!”

“没事,”我说,“我会挣很多很多的钱给你……”

四、对我来说,若言永远不是一句玩笑。

李姗说其实她最喜欢的是狗,尤其白色长毛的纯种狗。我对她说:有一天我会很有钱,买一座很大的房子,买一辆漂亮的车,再买一只你喜欢的狗。

“为什么?”她微笑而奇怪地看着我问。

“那时候我向你求婚。”

大学的生活太过缓慢,有时候缓慢得让人不知所措,抽调那些浪费掉的,大学其实一年就够了,时间真是经不起挥霍的东西。给蚊子通了电话,她开口就说:柳舟,这么长时间了你终于主动给我打电话了,怎么突然想起我了?

我在电话里笑了声,说想一个人也是错吗?

蚊子说她的一篇文章在当地一家报纸上发表了,稿费不多但是很开心,就凭着这篇文章,她现在又兼职了一份中学作文的家教。我对蚊子说你的忙碌和充实让我感觉我更加堕落,我们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了。

“别总是那么消极,”蚊子说,“我说过你是很优秀的,要对自己有信心。”

然后我开始抱怨学校,学校已经开始逼迫着我们出去找工作,说是拿不到外面的就业证明毕业证就领不到。蚊子惊讶地问为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学校!我解释说这是为了提高学校的就业率,你只要能在就业推荐表上盖上随便一家公司的章(哪怕是学校旁边的一家小餐馆)就行,要不在招生的时候怎么怎么会炫耀就业率是百分之九十甚至百分之百呢。

这也太不负责任了,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学校也是这么黑,也是以营利为目的的。蚊子继续说。不过正好,你可以出去找份自己喜欢的工作,一忙起来就没有时间无聊和堕落了。

是该工作了,进入社会寻找自己的一片天空,青春不能再像这样挥霍了,一转眼我们都会苍老。

第七片东风破

一、“花开就一次成熟我却错过。”

我说:李姗,你做我的女朋友吧,我想我真的爱上了你。

她盯着我许久,从她的眼神里我猜不透她此刻的心。终于她说:你没有爱上我,你只是在利用我来忘记你对另一个女孩子的爱。我太了解你了柳舟,别再欺骗自己了。

沉默,像是被人撕裂了咽喉的沉默,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跳变得沉重而无力。

“被我说对了是吗?”她苦笑。

我说:你给我时间好吗?我发誓我会死心塌地地爱上你。

听起来像是玩笑,我连是否爱一个人都不知道,却信誓旦旦地说死心塌地。这些话也只有愚蠢的人才说的出,可很多时候他们的愚蠢却是那么的执着。

眼泪,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李姗眼角滚落。最容易背叛自己的就是眼泪了,无论你多么的费尽心思地隐藏,它还是会不争气地流露一切。

李姗转过头用手心擦去泪水,然后转过来假装着笑。谁会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等待一份没有把握的爱呢?尤其是一个女孩子。或许我的想法太过自私。

“你为什么不早点出现呢?在我爱上别人之前出现。”她说,“柳舟,其实我配不上你的,你对你的爱情要求太完美。”

我不懂,也不喜欢她用这种借口来拒绝。

后来她说她早就和以前的男朋友同居过,那份感情她依然无法彻底地忘记。又是沉默,整个世界的沉默。我看着她的眼泪不停地流下,一滴滴牵动着我的心,疼痛的感觉。

我只想着让她给时间来爱上她,却忘记了她也需要时间来爱上我。爱情本来就应该是双向选择。

“我不在乎,”我轻声说,“我什么都不在乎的李姗,我只知道我会爱上你,而且正在开始着。”

“给我们彼此些时间好吗?”她说,“我不想一切来得太草率。”话后她转身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站着,世界变得模糊不清。

生活就像此刻我鼻子里的味道,酸酸的。

二、“枫叶将故事染色结局我看透。”

永远地告别了学生时代,每个人都在忙碌着工作的事情,很多的人一个个离开,不知道再见会是什么时候。也许再见真的就是永远无法再见。

我给蚊子打电话,我说我是一个爱情的败类,是不是我注定要得不到自己的爱了?

“胡说什么啊柳舟!”蚊子在电话里说,“是你的总有一天会属于你,谁也抢不去。”

“你总是那么乐观,你不是我,体会不到我有多么的绝望。你说一个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也许我永远找不到生活的意义,所有的梦都离我太远。”

蚊子有些惊慌地说:别这样柳舟,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其实我可以不在乎会有怎样的爱情,我只是不想再过这种乏味的生活了,我想轰轰烈烈地活,可我一直默默无闻着。我不愿一生都在静默中度过,连好好地爱一个人都没有能力。蚊子安慰我说:只要你努力就总会有希望的,一旦放弃就什么都不会有。

或许真的是我的梦太过华美太过天真,所以不切实际。

三、“荒烟漫草的年头,就连分手都很沉默。”

终于决定离开,离开这个生活了三年的迷乱的城市,到更为迷乱的上海开始新的生活。收拾好行李,拉起沉重的皮箱走。

城市愈大愈容易迷失方向,我不知道我的选择是否正确,更不知道等待我的会是什么。走的时候李姗一个人送我,一路上两个人像是犯了错的孩子,都很沉默。

沉默是一种语言,含概了生活里所有的话。

候车室门前我放下行李,拥抱住李姗然后在她的耳边轻声说:还记得我对你的承诺吗?有一天我会回来向你求婚!

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拉起行李箱走进候车室。我不想回头,因为我怕一旦回头就再也舍不得离开。

五、壁虎可以断掉尾巴逃生,我可以放弃什么来忘记对你的爱呢?

火车在黑暗中行驶,与轨道摩擦出轰轰的声响,连续不断地声音像这路程,仿佛没有终点。车厢里很多陌生人靠着座椅睡着了,而我一直清醒着。车窗外的黑夜掩盖住沿途的物景,我什么都看不到。

坐在我旁边的女孩也开始瞌睡,东倒西歪的很不舒心。最后她靠在我肩膀安静地入睡。火车在一站点停靠,她醒来,揉了揉眼睛微笑着对我说:不好意思,用了你的肩膀。我说没关系,然后把头转向窗外。

给我时间,我会死心蹋地地爱上你。当眼泪滑落的时候,当心痛如割的时候,当火车一点点离去的时候,我才恍然知道,我已经爱上了你……

第八片末路

一、总是走着走着回头一看只剩下了我一个,是谁走错了方向?

夜班火车走了一程又一程,越来越多的人走下去,越来越少的人走进来。渐渐的,车厢里空出大片大片的座位,于是很多人安详地躺下来睡觉。我坐在硬椅上看到窗外闪过一盏盏路灯,不知道那一盏可以照亮回家的路。火车穿过的每一座城市,每一个村庄,每一处田园都在黑暗中沉睡了,当它们醒来的时候也不会知道,有一个迷途的孩子曾经从这里经过,并继续着他迷途的行程。

火车到达上海站的时候天依然未亮,我拉着行李箱在广场上走,很多人走来问我要不要住宿或者坐车什么的,我只想找一处安静的地方坐下来。这里到处是睡觉的民工,头依靠着厚厚的行李袋。突然感觉自己加入了逃荒的队伍。上海这个发达的城市也一样生活着一群穷困落魄的人,在这个国度永远摆脱不去这个贫富落差。

“小兄弟!”一个青年妇女拦住我轻声说,“我钱包丢了,买车票差了三块钱,你能不能借给我三块?”

我笑了笑说:这种事比见鬼的概率还小,而且你已经是第三个对我说同样话的人了!话后我拉着行李继续走,隐约听到她在背后念到:见你妈比鬼去吧!我停住脚步转身,她很快头也不回地走开。这个世界的骗子越来越多,形形色色,是人们单纯的良心养活着他们,但是单纯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二、孤独纠缠着灵魂一直走下去,漂泊的心找不到一个可以依偎的东西。

我给小广发短信说:我在上海火车站,你来接我。很快他回复说:你等我,臭小子说来就来了!

然后我坐下来安静地等待,越来越冷了,冷得让我感觉我注定要不属于这个城市。四周过往的行人一直陌生着,各种各样的语言。天愈渐明亮,黑暗被一点点驱逐。这个被光明与黑暗交错统治的世界看起来那么和谐。其实本质的东西一直没有改变,比如自私,比如虚伪,比如爱与恨。

早上七点多时小广从地铁二号线走出,一身黑色的服饰,干净而青春的样子。他笑着向我走来,这个笑容是我在这座完全陌生的城市里唯一熟悉而亲切的东西了。

小广是我高中二年级的同学,高三时他随着父母迁移到上海。上海这座城市总是吸引着富裕和一无所有的两种人,而小广的家庭属于前者,他的父亲是一家家具厂的老板。

小广走到我身前紧紧抱住我说:终于又见到你了柳舟,几年过去了你还是老样子。

“我早就忘记了我以前的样子。”我微笑着说,“没变的人是你,永远一张富家少爷的脸。”

我随着他坐地铁然后转公交,他说最后一站才是目的地,他住在上海的郊区。果然是郊区,沿途的建筑和我想象中的上海差距太大。

公交车到达底站,下车后我问小广这真的是上海吗?会不会出界了,怎么感觉这里这么落后。

“我告诉你了是郊区,”他说,“别以为上海的每个角落都是纸醉金迷,看电视看多了你。这才叫现实,丑陋的一面谁会放到荧屏上让世界去看呢。”

三、这种家的感觉,我什么时候才能拥有?

进了小区,然后乘坐电梯走进小广家三室一厅的房子。他的父母都不在,房间里很安静。有一种家的味道,可是它不属于我。

我在浴室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空调开到二十二度,没有了冬天的气息。小广把我的衣服放进洗衣机里清洗,隆隆的声音让我感觉这个小区那么安静,没有那么多走动和玩耍的人。上海的生活节奏很快,所以没有太过的人会把时间浪费在疯狂地玩耍中,不是不喜欢,而是受生活的逼迫。

小广的父母对我很好,很久以前他们就认识我,他们对我的评价还是像以前一样:小舟是个好孩子。

晚上我和小广睡一张宽大的双人床,我躺在床上听着他坐在电脑前玩着游戏的声音,他那么的投入其中,仿佛与现实早已脱离。我想自己真的可以与现实脱离的话该多好,哪怕只是短暂的一刻钟。

四、梦醒来之后,什么都是空的。

也许是累了,一夜的火车,一天的无眠,加上离别时所有的痛,真的太累了。在在小广游戏的枪声中很快入睡,像往常一样伴着各种各样的梦。不同的是这一夜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逼真得让我不想醒来,就这样一直睡下去。

我梦见了李姗,那个在我不知不觉中爱上的女孩。梦里她也赶来了上海,她对我说:柳舟,你的离开带走了我的一切,所以我不得不来找你。我紧紧抱住她泪流满面,从来没有过如此幸福的感觉,像一场电影,最老土的中国式电影。

可梦终究是梦,梦境越是幸福醒来之后就越是痛楚。

五、这是我的末路吗?

开始找工作,为来上海的初衷而奔波。坐很长时间的公交车,胃翻腾地厉害,想吐。公交车是为穷人而设备的,无论多么的不适应都要忍受。

投了很多简历,无论是网上还是人才市场,没有找到适合的工作。所谓的理想,经不起理性地去想。很多的梦只不过是一厢情愿。

我开始问自己一个人跑到上海到底是为了什么,是在追寻希望,还是一味的逃避?很多人说上海是个繁华的地方,到处充满着机遇。可是一无所有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机遇像太阳一样,在高高的天空璀璨。

我感觉我是在流浪,像一只羔羊流浪在一片茂密的森林里,随时都要被猎杀的危险。我早已疲惫于流浪,那么这片森林会不会就成了我的末路呢?

第九片月碎

一、生活如果有脸的话,我一定抽它一巴掌!

买了张上海的手机卡,无需身份证登记的那种,简单而干脆。夜渐渐入深的时候一个人从网吧走出,身体在寒冷的空气里颤抖得厉害。点燃一支烟抽,路上行人稀疏着。

拨通蚊子的电话,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不停地转,彼此的笑声。我知道此刻声音两边都是一样寒冷的空气,也一样寒冷的城市。

我说:蚊子,我在生活面前那么的软弱无力,除了逃避什么都不能做。

“你去上海是为了什么?”她说,“不就是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吗。柳舟,你没有在逃避,我知道你有自己的目标,别总说些丧气的话。你自己都承认失败的时候,你就真的失败了。你比我更清楚,逃避只会使一个人更加懦弱外别无它用。不过说实话,你在生活面前是个害羞的人,让人感觉总少点阳刚之气。你对生活很真诚,但是当生活欺骗你的时候,你不懂得反抗,你太老实了柳舟。”

我对蚊子说别人对于我的修饰词语中,现在最讨厌的就是“老实”了,小时候以为那是一种表扬,可现在我感觉它是侮辱。我喜欢安分的生活,但不是一无所有时的那种安分。

“我懂你的意思,”蚊子说,“可是我们除了奋斗又能做些什么呢?我们一出生就什么都没有,所有的结果都需要我们一点点的争取,努力地奋斗和争取。”

“我离我的梦太远了蚊子,真的太远了。”我说,“我不知道要争取到什么时候,如果到头来还是一无所获,我真想象不到我会怎样。我不喜欢现在的生活,更不喜欢以前的生活,我不喜欢上海。”

“你不喜欢的东西太多了,所以要凭借自己的能力去改变。其实生活到哪里都是一样的,你别让自己消沉下去。”蚊子安慰着我,“消极的人永远改变不了什么的,只能被改变被遗弃。柳舟你是优秀的,记住这一点。”

我笑,这是她很久很久以前对我的评价了,可我一直不知道我优秀在什么地方。唯一能够确定的是,我是一个善良的人,善良得有时候自己都反感。

“柳舟,”她继续说,“我们有整整三年没见了,真想知道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也许什么都没有变吧,你继续把我想象成三年以前的样子,这样你就不会知道我又老了些。”

“你才不老呢!”。

“现在走在外面没有人相信我是个学生,昨天去买笔记本的时候,老板问是我用还是我孩子用。”

然后蚊子在电话里不停地笑,她说:你别逗了,哪有这么夸张,你有那么成熟吗?今年寒假你一定要回家,我们好好聚聚,要不然我一定把你的号码删了再也不联系!

我们在电话里聊了近一个小时,挂掉电话就看到小广发来的短信:手机怎么老是占线,快点回来吧,夜里外面不安全。

我边沿着回路走边发信息说:马上就到了。

二、月光被城市碾碎。

步行时身体不再感觉如此寒冷,像醉酒的人慢慢恢复知觉。双手插进口袋快步行走些微的风依然冰冷着皮肤,这个冬天一直又是一个残缺着温度的季节。

抬头看了看天空,有飞机闪着灯光划过时轰轰的声响。原来上海的夜空也可以这么清澈和安静,或许因为遥远的缘故,远离着尘世,远离着生活,远离着我所能拥有的一切。

月在夜空明亮着,也一样的清澈干净,所以也一样的遥远。月光皎洁,在寒水里折射成美丽的光彩,因为虚幻而美丽着。月光洒射到这座城市的时候已经支离破碎,一座楼房碾碎一段月光,有时候它们连着地的机会都没有。

三、梦在城市中游离,每一处风都是抽泣。

继续不停地找工作,一个人在偌大的城市里盲目地走,车来人往交织着生活,而我仿佛是被遗弃的,没有谁会来理会我的孤单。

“去哪?要不要坐车?”一位摩的师傅停在我身边问,我摇了摇头说不用。我连自己都不在的去哪,本来就是一个路痴,也早已在这座城市里迷失了方向。

小广曾对我说过,无论在哪一座城市,主动走来向你打招呼的陌生人只有两种,一是问路,二是试图从你身上榨取利益。所以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尤其是看起来善良或者可怜的那种。

我继续走着,在一家烟草店买了包香烟。路过一个很大的宣传词,看了看上面的文字然后摇摇头笑,继续行走。宣传词上写着:城市让生活更加美好!

“兄弟,刚来上海吗?”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青年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问。

他笑了笑说道:看你走路的速度和表情就知道了,这里除了无所事事的老年人,就只有刚到上海没有工作的人才这么悠闲。

“你不会也和我一样刚到上海吧?”我问。

“不是,我是要离开上海。”他回答,“这里马上就没有我的痕迹了,就像我的名字一样,我叫吴痕。”

“好奇怪的名字,是什么艺名吗?”

他又笑,说:我又不是艺人,我姓吴名痕。不过,做个艺人还真是我的梦想。想当年就是带着梦想才挤到这个城市的,以为这里到处都是机遇,可是现实终究是现实,梦想也不过就是做梦的时候想想。

“人有梦想总是好的。”我说。

公交车在站牌停下,他随着车子离开之后我却更加了迷茫。我害怕我的生活也会像他的名字一样,永远挣扎不出痕迹。有时候生活就像一个橡皮擦,一点点擦去我们走过的痕迹,没有人会记得你曾来过,也没有人注意你已经离开。

吴痕?我想我永远记住了这个名字,我也想让他知道,至少他在这个即将要告别的城市里,还是留下了些许痕迹,这样或许彼此的心都是舒坦些。

四、我打捞起一片月光,双手捧住,照亮自己的容颜。

今天的夜,月光依然很是皎洁,风很冷。一个人站在阳台看着这座城市,多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角落,这样我就不再感觉是在流浪。我时常安慰自己说:我一无所有,并不是说我一无所能拥有。

我看着小区地面上斑驳的月光,像是被撕碎的纸屑撒了一地。

这铺天盖地的月光都能被城市碾碎,还有什么不能够摧毁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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