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凉如水。
简陋的小屋子里，只点了一支蜡烛，昏暗得很。烛光跳动摇曳着，发出毕毕剥剥的响声，桌边坐着的人，就只愣愣的，看着它出神。
景蘅拿起生锈的剪子，剪去一半烛芯。那人低低咳了两声，他立马从箱子里拿出披风给他披上。
“这晚上冷，王上不如早些歇息吧。”
那人仍不说话，只是将目光从蜡烛转移向了窗外的月亮。月光从窗户洒进来，照得他越显眉目清绝。
“爱卿，你说，难道孤的一片真心，竟真的比不上异族首领许她的荣华富贵吗？”
景蘅敛了眸，遮住眼底的痛楚，“自然不是……王上，既然她做出了那样的选择，你也就忘掉她吧……”
“忘掉？怎么可能忘得掉。忘掉就等于原谅，我永远不原谅她的背叛。”
那人手指收紧，几乎要在木制的桌子上按下手印，“孤平生最讨厌至亲之人的背叛，她却……她明明知道孤有多爱她。”
“可笑孤现在最恨的却是，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却还是整日想着那首领会不会对她好……爱卿，你说，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呢……会不会，会不会觉得有一点亏欠孤……有一点，亏欠你……”
景蘅在他身边坐下，抓住他的手，冰凉到让他的心都跟着颤了一下。斟酌许久，他终还是残忍的开口。
“王上，她现在一定快活得很，怎么还有时间来想我们。忘掉她吧，我们去一个新的地方生活。我永远做您最忠心的臣子，最听话的仆人。”
“永远……她也说过这样的话……结果呢？当年口口声声永不欺瞒永不背叛，如今也忘得干脆利落……爱卿，你是真的不会走，对不对……”
“如今，我只有你了……你答应孤，不能像她一样离开，你答应孤!”他的情绪激动了起来，死死攥住景蘅的手。
“你走了，孤就什么都没有了……”
景蘅心里狠狠一痛：“臣不会离开，就算王上赶臣走，臣都要留下照顾王上。”
“现在的我，也没有什么能留住你的东西了……你若真的要另谋高就，我也不拦你，以你的才学，是无论在哪都能大放异彩的……”
“我不该毁了你的余生……你还是……”
“我不会走。”
这是这么久以来，景蘅第一次打断他的话。
“景蘅，永远不会离开王上。”
“生死相随，永不背叛。”
他看着身旁青年坚定的目光，突然大笑起来，状似疯癫。
“好！好！好！爱卿果然是情深义重之人。上天终究还算是不负我顾渊！”
笑声渐渐低下去，变为小声的抽泣。
“若她有你一半忠诚……”
他把头埋在桌子上，压抑的哭着。景蘅悄声吹熄了火烛，待他哭累睡去，把他抱到床上。
趁他熟睡，他吻了吻他薄红湿润的眼尾。
“阿渊。”
只有在他睡着时，他才敢稍稍逾矩，叫出那个在梦里心上辗转了千百回的名字，而不是王上。
“不要难过，我们景家的人，会用性命去守诺，说过永不背叛，就是永不背叛。”
“至死不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