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季氏独霸权 公室谋三桓
孔子不能不苦恼。
回顾曾经的过往,最值得自豪的莫过于十年前自己代理鲁国相国的那一段时光。
那时的鲁国政权实际掌握在三桓手中,三桓,是指春秋鲁国卿大夫孟氏(亦称仲氏)、叔孙氏、季氏三家的合称。因为三家出自鲁桓公,也就是鲁桓公的后代,故史称“三桓”。
鲁桓公生有四个儿子,分别是庆父、同、牙和友。
古代十分注重出身,国君之位是传贵不传长,传长不传贤。
庆父,是兄弟中年纪最大的,但他是庶出,与君位无缘。
同,年纪排行老二,但他是嫡出的老大,所以接了鲁桓公的班,也就是后来的鲁庄公。
牙,排行老三,称为叔牙。
友,为最小,称为季友。
公子庆父、公子叔牙、公子季友三人,虽然与国君之位无缘,但他们毕竟都是王室,他们都是贵族,他们的后代分别被称作孟孙桓、叔孙桓、季孙桓。因他们都是桓公的后代,故合称“三桓”。
鲁国公室自鲁宣公起,就开始日益衰弱,国政被操纵在以季氏为首的三桓手中,就这么一代一代往下传,“三桓胜,鲁如小侯,卑于三桓之家。”
鲁定公继位之后,他雄心勃勃,决定招揽人才,希望在贤臣良将的辅佐下,来提升鲁国公室的力量,说的通俗一点,就是把自己的权力从“三桓”那里给抢夺回来,让自己不再做别人的提线木偶。
于是,鲁定公从一上台就开始留心鲁国的人才。
有人说了,为什么是从上台后才开始留意人才,为什么不是上台前就关心政治,为自己招揽和储备一些人才呢?如果未雨绸缪,那么一登上诸侯职位,就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毕竟,过去很多人可是从一当上太子,就开始用心这样地做了。
要想弄清楚这个问题,可得先从当时的社会形势说起。
话说那个时候,在鲁国的南方,有两个国家,分别是吴国和越国,这两个国家怨恨情仇交错,盘根错节的,一会儿越国打败了吴国,一会儿吴国又打败了越国……
总之,我是风儿你是沙,缠缠绵绵的,说起来比较费劲儿。单说这一年,越国被打败,越王勾践的故事开始疯传于世。
说勾践被吴王阖闾给围困在了会稽山上,他下令给手下人说:“凡父兄昆弟以及国之姓,能献计退吴兵者,我愿与他共知国政。”
大夫子种听到了这个命令,他没有兴奋,反而有点愤愤然。
按理说,成为了一名大夫,官职也算不低了,可这与子种的理想相差甚远。不是说现实官职与理想之中的官职差距大,子种不是那种媚俗之人,他的理想可不是慕权贵。他是为自己治国安民的理想目标与现实生活反差有点大。
子种,可不能说是一名昏聩庸碌之辈,他有自己的理想和信念,他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让国家强盛、人们安居乐业。做一个如管仲那样的人。先帝在时,自己人卑言微,就算是想进言,也够不到说话的份儿。
好不容易熬到勾践此新君立,自己的资格也熬了上去,原以为可以放开手脚大展一下宏图了,可谁知勾践这货,心却不在政务之上,整天游手好闲,声色犬马的,明显一副浪荡子的形象。
想想可以理解,凡没有经历过苦难挫折的王孙贵胄,守成之主,要想让他艰苦奋斗、励精图治,的确有点不太现实,毕竟自小在蜜罐中长大。再加上勾践新登王位,有点眼高手低,有点好高骛远,当然也可能是有点心猿意马,玩心太大,就不免放荡不羁。
总之,这种人,或者是他内心里有治国的理想,但还没有完全把摸住王道的脉搏;或者根本就是一个真正的浪荡子,专为享受败家而来。
子种自恃学问有点孤高自傲,纵然是面对皇室贵胄。曾经呕心沥血的几篇谏言,如泥牛入海之后,他逐渐冷却了曾经的热血沸腾。
如今大王的纳谏令,又勾起了他曾经的痛苦回忆,所以他不免有一些愤愤然。
但很快他就忘记了痛苦,重又燃起了希望。
读书人可能都是如此的迂吧。不管以前经历了怎样的黑暗,遭遇了怎样的不平,受到了怎样的冷落,一旦执政者给他那么一星点的和颜悦色,那他很快就又重新满血复活,心潮澎湃。
所以,文种还是旋风般飞到了越王身边。
看到文种趋步而入,勾践却坐在席上并没有动身。
被围数日,勾践的心情未免有点低落,他也认真反思了执政以来的所做所为,为自己的荒唐而悔恨,他发誓如果此次能全身而退的话,他一定要发奋图强。
纳谏令初下,有不少人为共知国政而心动,纷纷跑来献策,这种热闹的进谏最初也曾激起了勾践内心的激动和喜悦,他自以为有国人如此的热情和努力,敌人何愁不能战胜?
但听来听去,勾践很快就发现前来进谏的人,莫不是为了荣华富贵,他们都抱着侥幸的心理,以为在越国落难的时刻,只要随便为大王提一些不疼不痒的建议,也许就可以获得不菲的赏赐。
这些谏言,或无关痛痒,或南辕北辙,或子虚乌有,或无稽之谈,令勾践将要滚烫起来的内心又被泼了一盆冷水,不免泛起一阵悲哀:一个缺乏有勇有谋有长远见地之人的国家,恐怕只能苟延残喘吧!
他有点绝望!
所以当文种进来的时候,勾践只是不冷不热地看着。
见此,文种的心里也不禁一凉,但执拗的他还是开了口,口气未免带着一点冷:“臣闻之,贾人夏则资皮,冬则资絺,旱则资舟,水则资车,以待乏也。夫虽无四方之忧,然谋臣与爪牙之士,不可不养而择也。譬如蓑笠,时雨既至,必求之。今君王既栖于会稽之上,然后乃求谋臣,无乃后乎?”
勾践的脸由白而红,火辣辣地发烫!
能指出如此尖锐的问题的人,一定有高深渊博的学问,那他今天来献出的策,绝非以前那些沽名钓誉之徒所能相提并论的。“看来我勾践有救了!”勾践心中突然有点莫名地激动。
终于,他站起来,大步流星来到了文种的身边,先拱起手向子种深施一礼,然后伸出双手,一下子抱住了文种的右手,惭愧的连声说着:“否也,否也,能听到文大夫如此的肺腑之言,寡人乃醍醐灌顶,受教颇多,何晚之有!”
文种一下子泪流满面,他挣开被抱着的右手,跪下去,匍匐在地,痛苦流涕,断断续续地问说:“本来我们就不应该打这一仗,吴有伍子胥那样的大将,可以说攻城略地,战无不胜。闹到如此地步,唯有向吴求和了!”
见文种如此,勾践也不由得心生悲凉,他泪如雨下长叹一声:“唉!我越国还有可能强大吗?恐怕没有希望了!”
“大王,你怎么能如此灰心丧气呢?常言说得好,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必因一时的失败而一蹶不振呢?商汤也曾被围夏台,周文王也曾被困羑里,如今,你派一个能说会道之士,去游说吴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最后,勾践接受文种的建议,派诸稽郢去楚国进行了游说,会稽山之难不仅得到了圆满的解决,而且他这种礼贤下士求贤若渴的做法,很快就风靡于大江南北。
鲁定公希望像勾践那样,不仅可以留名青史,还可以摆脱当前尴尬的境遇——被三桓操纵,恢复鲁国宫室的辉煌。
再次回到先前的话题,既然想要恢复鲁国宫室的曾经辉煌,那为什么不提前留心人才?
其实任何事情都有它自己的来龙去脉!
按周礼来说,鲁定公不可能成为鲁定公,他究其一生也可能就是一个花花公子而已。他姓姬名封,他的哥哥是鲁昭公姬稠,只比他大4岁,身体强健,19岁就子承父业做了鲁国国君,用脚指头想想也能明白,在那个社会,有这样的哥哥存在,他姬封怎么也不可能有机会接触国君之位了。按规矩,就算是他哥哥半路死了,那国君之位也只能传给他哥哥姬稠的儿子,这就是现实,也是鲁国最早的祖先周公姬旦制定的礼法——君位嫡长子继承法。
既然没有机会成为国君,那就吃喝玩乐,使劲儿花天酒地,越放荡,越混蛋,生命才会越安全,这就是姬封的生存空间。
这样的现实,哪里容得他去招贤纳士!他也想不到去招募,招那些人干嘛,不要说树大招风,就算哥哥不产生歧义,自己要这些人干嘛,自己又不需要打仗,又不栽赃陷害谁,当然更不需要有人给自己出谋划策什么的,多那一事儿干嘛。
作为一个王子,最安全的生活,就是花天酒地,浪荡不羁!
姬封在那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哥哥鲁昭公也没有闲着。年轻气盛的昭公,接替王位后雄心勃勃,想要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可惜,当时的鲁国国政把持者三桓家,正是鼎盛的时候,特别是三桓的头头大执政官季平子,他几乎完全把持了国政,他的两个哥哥,也不被他放在眼里,别说鲁昭公了,鲁昭公做什么都必须征得他的同意,否则什么都别想弄成,鲁昭公其实就是他季平子手中的一个提线木偶。
为此,鲁昭公特别苦恼,随着年龄的增长,苦恼也与日俱增。
鲁昭公期待着有机会能掀翻三桓。
这样一等,一等就是25年,终于让他等到了一个机会。
25年,已经足够让一个毛头小伙子,花白了头发,颓唐了斗志。就在鲁昭公觉得自己这一生就这样要蹉跎下去了的时候,事情却突然发生了转机。
因为斗鸡,季平子得罪了两个大家族的族长。因为季平子在自己的斗鸡身上撒上了芥末粉,以至于迷瞎了郈氏族长郈昭伯斗鸡的眼,郈昭伯也是一个不肯吃亏的主,他在斗鸡脚上绑上了刀片儿,把季平子的心肝儿斗鸡划拉成了血鸡。
于是两家族闹翻。
同时,季氏家族和臧氏家族也发生了矛盾。臧昭伯的弟弟想巴结季平子,借助季氏权势来谋取臧氏家族的族长,事情败露后,臧昭伯的弟弟躲进了季平子的家中,臧昭伯也是气愤昏了头,直接闯进了季平子的府中,抓走了弟弟。
臧氏这是将老虎屁股给踹了一脚。
季平子很是不爽,他要收拾两个家族的族长,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作为一个诸侯的最大执政官,想要治理一下一个小小家族,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不用季平子直接说话,只要一个眼神儿,就会有人献上计来。
但郈氏和臧氏联合起来也抗衡不了季氏,于是,他们想到了鲁昭公,这也正中鲁昭公的下怀。
三股势力联合,开始了对季氏的反击,最后把季平子的相府给围困了起来。
秋高气爽,蓝蓝的天空中,悠闲地飘浮着几朵白云。相府的城墙高大宽厚,几乎可以和国都的外城墙相媲美。
“主公啊,看在我季平子这几年为国出过力的份儿上,请允许我为您牵马坠蹬,可乎?”季平子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看着黑压压的那么一大群人,他的心里感到了一丝恐惧,他手扶垛口向鲁昭公哀求道。
坐在马车上的昭公看到哀求的季平子,再想想他先前的飞扬跋扈,不由得怒从心头起,他呵斥道:“飞扬跋扈,初,尔飞扬跋扈,着实可恶可恨,早知今日事,悔不慎当初!不可恕!”
“对——,不——不——不可——不可恕——”郈氏有点结巴,这个时候看到季平子的狼狈样,他有点激动,就越发结巴了。
“主公啊,那我请求您给我十辆,不五辆战车,让我离开鲁国吧,我再也不回来了,好吧!”
“不能啊,主公,这等于纵虎归山,后患无穷啊!千万不能答应!”不等鲁昭公说话,臧氏就赶紧压低了声音提醒到。
鲁昭公扭头看了一眼臧氏,他本来认为季平子这个要求不过分,如果他自动离开了鲁国,可以省却自己好多麻烦。但还未等他说话,臧氏已经大声吆喝开了:“季平子,你就死了心吧,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别再玩什么花样了,国君知道你的花花肠子多,你今天一旦脱了困,一定会卷土重来,赶紧以死谢罪,可以给你个全尸,否则,一会儿让你碎尸万段!”
季平子一听,仰天长叹一声,大骂郈、臧二氏:“郈臧二狗,你们挟私报复,不得好死,我如果脱了此困,一定饶不得你们,我发誓,诛杀你们九族!”
郈氏和臧氏一听,也大声骂起了季平子,骂他飞扬跋扈,骂他欺君罔上,骂他手伸的太长,骂他做事心太黑,骂他祖先八辈……
总之,把他们内心的那种愤怒统统发泄了出来。
突然郈氏一回头,看见自己的人都呆望着他和臧氏,他举起手中的马鞭,“啪”地一声,就抽在了自己马头右前边的一个家兵背上,并大骂道:“还愣着干嘛,赶紧给我攻城啊!”那个小兵吓了一大跳,扭头看了郈氏一眼,见郈氏又举起了鞭子,他下意识猛地一缩脖子,举起自己的长矛,就往前跑,并喊着:“冲啊,冲啊!”其他的家兵,一看,也赶紧跟他一起吼叫着,冲向城墙……
季平子彻底放弃了求生的幻想,他指挥着家丁做起了死命的抵抗。
箭如飞蝗,血腥飞扬,不断有人因中了箭而惨叫着,一时间,怒吼声、惨叫声、呻吟声、撞击声交织在一起。
不一会儿,蓝砖与土混杂的墙上、地面上,就溅满了血痕。
郈氏和臧氏让人保护着他两个和鲁昭公,迅速撤退到了安全地带。
号角如泣,残阳如血。一天的厮杀,双方都已经精疲力尽,可季平子家的院墙太高了,虽然季平子家丁人数不多,但他们拼死一搏,所以虽然鲁昭公这边人数占绝对优势,但一天下来,也基本上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鲁昭公和郈氏、臧氏坐在树荫下的马鞍上,商量了大半天,也没商量出个子午卯酉。
鲁昭公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他咬牙看看郈氏那大胖脸,胖脸下那层层褶子的粗脖子,鲁昭公就有点生气,他真想拿一把刀猛地捅进那多褶的粗脖子里去,看看那里面究竟是怎样的血,是不是黏糊糊的黑血,“要不咋就这样蠢,连个像样的计谋都拿不出来呢!”
鲁昭公又扭脸去看臧氏,臧氏长了一张黑瘦的脸,腮上无肉,尖下巴,三角眼不停眨巴着,一付尖嘴猴腮的样子。“要不是为了弄倒季氏,我才不愿意和这两个笨蛋搅和在一起呢?蠢猪蠢猪,死鼠死鼠!”鲁昭公在心里很恨地骂着,一股悲凉之感忽悄然而至。
“呜——”似乎有幽咽的喇叭声传来,血红色的太阳已经掉到了山尖儿上,天地之间忽然出奇的宁静。
“杀啊,有人要诛杀我们三桓,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冲啊,杀啊!”远处突然传来阵阵喊杀声,伴随而至的是震耳的马蹄声,一下子就撕破了宁静。
“怎么回事?”本坐在马鞍上正悲怆的鲁昭公,听见喊杀声,猛地跳了起来,郈氏臧氏也紧跟而起,其他的人也都猛扭头看向路口。
季平子的府邸坐落在临淄城内城的偏东南,坐北朝南,大门开在东西向的广阳大街上,这广阳大街是临淄最宽阔也最繁华的大街,它向西穿过宫城正门直抵外城广阳门,向东经一系列的官府,直达外城龙苍门。
如疾风暴雨般,从东边街道口卷进来一大队人马,他们个个顶盔掼甲,手中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黑压压地一大片,队伍前面两杆大旗随风飘扬,红底白字,即使在惨淡的夕阳中也火辣辣地耀眼,左边旗帜上大书“孟孙”,右边“叔孙”。
鲁昭公心中一紧,但他强压慌张,厉声对郈氏和臧氏说:“去,看看他们要干嘛?”
郈氏与臧氏对望了一眼,跳上马,迎着了上去,老远就厉声喊道:“国君在此,你们两家来干什么?”
最前面冲来的兵丁听说国君在,他们也不由得勒马停止了喧哗,就连城上的季平子也手扶垛口凝神张望着。
顿时,夕阳下死寂一片。
鲁昭公却觉得脑子嗡地一声,瞬间空白。
孟孙氏提马上前,冷笑一声,怒声呵斥道:“我以为是谁呢,你们两个见了我们三桓为什么不叩拜,太没有王法了!”
叔孙氏没有动,却大喝一声:“不知道礼仪的东西,给我拿下!”
有几个士兵喝声是,哗啦一下就围了上来,举长枪就要动手。
“慢!”臧氏也大喝一声,“我奉的是国君的诏命,来讨贼的,看谁敢抗旨?”这一下,还真唬住了那些当兵的,他们不敢动了。
这时鲁昭公也跳上了马,缓缓走了过来。
“大王在此,休的无礼!”紧跟着昭公的黄门太监侯伏,一路小跑过来,尖着嗓子喊道。
孟孙氏和叔孙氏其实早就看到了鲁昭公,但昭公在远远的树下,他们干脆装聋卖哑,假装没看见,此时看到昭公过来,也只是拱双手于额前,大声喊了一句:“大王,吉祥!”根本就没有滚鞍下马磕头行拜的意思。
“你们来干嘛?”鲁昭公强装镇静地问,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底气不足,腿肚子都有点打颤。
“听说有人造反,我们清君侧来了!”叔孙氏历来以蛮勇著称,干什么都喜欢竹筒倒豆子——直来直去的,他不等孟孙氏说话,就用手中大铁棍一指郈氏和臧氏说。
“混蛋!”鲁昭公心中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但他并没有敢骂出声来,毕竟现在还是人家三桓的天下,如果今天弄死了季平子,那么接下来,这两个王八蛋,就成了瓮中之鳖,不愁收拾不掉。这个时候,他不希望节外生枝,只求这两桓能安安生生待在家里,于是他是用低沉的嗓音说:“这里没有坏人,你们请回吧!”
“主公,你被蒙蔽了,这两个狗奴才真的是在挑拨离间,你带着您的手下回到宫城去,我们帮您解决这样的奸贼!”虽然声音不高,但孟孙氏的话冷冰冰地。
“你们……不需要你们来……”还未等鲁昭公说完,孟孙对叔孙一个努嘴,叔孙立刻就提马上来,大声说道:“主公,你退后,我替你解决这两个逆贼!”
未等昭公说什么,叔孙氏提棍就冲向了郈氏。
这个叔孙氏乃是三桓里面最为勇猛的人,但头脑简单,季平子平时其实很看不起这个二哥,总嫌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同时也处处提防着那个比较阴险的大哥孟孙氏。
所以他们三者之间罅隙是很深的!
孟孙氏倒和老二叔孙走的很近,他也总喜欢让叔孙氏打头阵,纵然惹出点什么过错,他也好推脱:“老二脾气暴躁,鲁莽了,多担待!”
叔孙氏最初听说季平子被昭公包围的时候,他还有点幸灾乐祸,他屁颠屁颠就跑到大哥府上去了,一进门就高兴地喊起对:“大哥,大哥,好消息啊,老三那个家伙被姓鲁的给包围了,让他那么嚣张跋扈,如今有报应了吧,呸,活该!”
叔孙氏私底下就喜欢叫鲁昭公为姓鲁的,以表示对鲁昭公的看不起。
孟孙氏虽然脸上没有表现出如二弟那样的激动,但他心里也是暗暗长出了一口气的,长期被季平子压着的头终于可以抬起来了。
”来人,吩咐下去,弄几个菜,我和二老爷要好好高兴一下。”管家转身往外走的瞬间,他又吩咐道,“再温点酒!”
很快,他们两个就猜拳行令,庆祝上了。
从未时一直到酉时,太阳西斜,两人喝的有点多,正迷迷糊糊坐着。
突然外面一阵喧哗。
“让开,这是三夫人!”
“管你是谁,我家老爷说了,谁也不见!”
“真是狗眼不识金镶玉,让开!”
紧接着就是一阵噼里啪啦,扑通哎吆的惨叫声。
很快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哀嚎着就闯进了孟孙氏的第二道门。后面紧随着一个高大健硕的汉子,他面朝后,倒退着,摆着搏斗的架势,随时防备着后面追击的人。
孟孙氏的几个门人,几乎清一色的鼻青脸肿,浑身尘土,亦步亦趋追击着健硕的汉子,但明显不敢近身,看来他们的那身狼狈相显然拜汉子所赐。
孟孙氏门人眼看无法与汉子对抗,他们只好哀求着女人:“夫人,你让我们……我们通报一下,好不好,夫人……”
孟孙和叔孙都认识这女人,她是季平子的三夫人。此时,她对门人的话理都不理,一直闯到孟孙氏和叔孙氏喝酒的大厅,盘腿就坐上了几案之上,嚎啕大哭:“桓公先祖吆,你马上就要断子绝孙了,白瞎了这么多子孙吆,一个个的糊涂蛋,竟然还有脸喝酒……”
女人的这一顿抢白,弄的哥儿两个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脸红一阵儿的,白一阵儿的。
不错,女人正是季平子的小姨太,而那个跟随的健硕汉子,正是季氏的家将阳虎。这阳虎原名阳货,因为他身高两米,膀大腰圆,膂力惊人,冲锋陷阵勇猛如虎,深得季平子喜爱,赐其虎字,于是阳虎的名声就传播开来了。
这一次,季平子被围时,阳虎正保护季平子的三夫人去祭拜天地之神呢。因为前几天,她老做恶梦,不是梦见她和季平子被两只恶犬追咬,就是梦见季平子从悬崖上坠落下去,扑哧一声,被半空中的一棵树的树枝给扎破了腰子。每次她都吓醒了,浑身冷汗。
接连几天,噩梦不断,搅的她心神不宁的。第四天头上,她再也受不了了。经过几次三番地和季平子交涉,季平子最初并不放在心上,可架不住她的几次三番,听的烦了,就让阳虎带着几个家丁和丫鬟保护着她,出城到天神庙祭拜去了。
谁知今天回来,一进城门,就听说了鲁昭公带兵攻打季府的事儿。阳虎把三夫人安排进旅店,独自一人去观察了一下形势,看鲁昭公攻打甚紧,回到旅店,就和三夫人进行了密谋,他提出了到孟孙家去搬救兵的建议。
“都是王八蛋,你愿意去你去,我才不去!”三夫人可没少听季平子咒骂孟孙和叔孙的话,潜意识中,她对孟孙和叔孙这哥儿两个就没有什么好印象。如今,季平子遭遇如此磨难,这哥俩竟然没有想方设法救人,使她愈加恼怒。她再也压不住内心的怒火,不管矜持不矜持了,对俩人好一通祖宗十八代的问候。
等三夫人发泄一阵儿,平静下来了,阳虎说:“既然你这么恨他哥俩,那我就给你出个主意,既可以让你出口恶气,也可以救主人,怎么样?”
“你赶紧说!”
阳虎压低声音,这么一嘀咕,三夫人听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但她最终还是咬牙点了头,于是,他们冲进了孟孙府中,撒泼打滚起来。
这么大动静的折腾,孟孙氏一门全都跑来了,孟氏大娘子也被搀扶着来了,她能说会道,也比较公正,三桓一族都比较尊重她。
孟氏大娘子先是大声呵斥着手下丫鬟:“看看三夫人都哭成啥样了,你们也不知道劝劝,一群废物!”丫鬟们涌上来,齐声劝着季氏三夫人:“三婶啊,您这样哭会哭坏身体的,起来吧,我们跟您搬来了干净的坐凳,您赶紧起来吧,这几案上太脏了,哪是您坐的地方啊,来,我们扶您!”在众人的连哄带架之下,在孟氏大娘子巧舌如簧的安慰之下,季氏三夫人只能站起来给孟氏大娘子道了万福。
孟氏又好一阵安慰:“看看,脸都哭花了,可惜了一朵桃花啊,你说说,有什么委屈地,说出来,大娘我为你做主,又哭又闹的,太有失体统了!”
孟氏虽软声细语,但是哄中带斥,让季氏不能不安静了下来,其实她哪里是存心来闹的,她无非是想借此来引起孟孙和叔孙的重视,既然都惊动了这整个孟府,那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有什么理由不停止撒泼打滚的?只是怕他们不听自己,哭闹只是她采取的非常手段而已。
季氏看看孟氏和叔孙氏哥俩,已经老老实实地坐着了,她走过去,对着他们道个万福说:“最后给你们有礼了,我们不久就会在地底下相见了,那个时候……”
孟氏大娘子脸都气白了:“有什么你就直说出来,别故弄玄虚了!”
季氏挺直了身子,提高了嗓门:“昭公最为忌惮的就是咱们三桓,灭掉季平子一族,就等于打掉了三桓的一翼,接下来你们说,咱们一族的命运会怎么样呢?”
孟孙氏和叔孙氏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酒彻底醒了,他们两个可都不是笨人,是啊,鲁昭公的意图很明显,他最恨的就是我们三桓,如今他如果消灭了季平子,那接下来我们两个就失去了屏障,他可以随时对我们动手,差点误了大事,多亏季氏一语点破梦中人。
他们赶紧爬起来,向季氏深施一礼:“多谢弟妹点醒,我们这就起兵去救相国!”
两人不再多言,立刻召集了所有人马,杀奔相国季府而来。
阳虎和三夫人相视一笑,趁乱退出孟府,暂闭旅馆去了。
真是世事无常啊!
叔孙氏跃马挥刀,直冲过来,说时迟那时快,未等郈氏反应,一刀就将其砍落于马下。
孟氏长枪一挥:“杀啊!”他们手下人一看,主人都开了杀戒了,那还等什么,杀吧!
一场混战开始了!
季平子一看,也马上把手一挥:“各位听令,奋力杀敌者,我重重有赏!”于是季府众人他们顿时来了精神,他们鼓噪着冲下府墙,打开府门冲杀出来。
黄门太监侯伏拉拉昭公的衣服,大声说:“主公,大事不妙,赶紧跑吧!”
箭如飞蝗,昭公的兵死的死,伤的伤,很多人一看,气势已去,逃吧,纷纷丢下武器,四散而逃。
鲁昭公仰天长叹一声:“唉,天不助我啊!”于是他拨马就走。
这边叔孙氏杀了郈氏,一眼就瞧见昭公拨马欲逃,他一提缰绳,就准备追赶过去,可刚转过马头,还未等他踹蹬呢,孟孙氏就提马冲了过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大哥,你看,姓……”叔孙焦急地喊道。
“姓什么姓,你给我杀臧氏去!”孟孙脸冷的如同一块冰,声音低沉却坚硬,根本不容叔孙说下去。
叔孙焦急地说不出话来,他只能从马背上直起身来,眼睛越过孟孙的肩头,用手指向昭公,嘴里呀呀地叫着:“哎呀,跑了,跑……”
挡在叔孙马前的孟孙心里说:“赶紧跑回宫里去吧!”
可季平子可不这样想,杀出府门的他,正好看到阳虎提棍杀出。原来阳虎把三夫人送回内宅后,他顺手提了一根木棍就杀到了季平子面前。
“去,给我杀了姓鲁的,快!”季平子点过阳虎,咬牙切齿地手指鲁昭公奔跑的方向,命令着,“杀不了他,你,你们也不用回来了!”
季平子说完,带着其他几个心腹,迎孟孙和叔孙他们而去。
季平子的心腹里面,有个人回头来看阳虎,他头裹黑巾,身穿皂衣,脚上一双黑布鞋。他走过阳虎身边时,眼光里满是焦急,张张嘴,却没有说什么,而是轻轻摇了摇头,手在脸前晃了两下,然后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阳虎一拧眉,定了眼神看他,猜不透什么意思。
就在阳虎沉思的时候,季平子突然回头,看到阳虎还没动身,声音不高,但语气却极其凶狠:“怎么,还不走!”
黑衣人早已经低了头,停止了一切动作,低眉顺眼地站着了。
他的动作也就是几秒的事儿,外人根本没有注意到。
其实和阳虎进行眼神儿交流的,正是阳虎同父异母的兄弟阳豹,但他却是以颜皋的身份进入季府的,他们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他们的兄弟关系。经过阳虎巧妙的运作,颜皋成了季平子的贴身心腹,当然也成了阳虎安插在季平子身边的眼线。
看季平子生气了,早已经正了神色的阳虎赶紧回答:“立马出发!”说着他一挥手,一群家兵围过来,牵马的牵马,坠蹬的坠蹬。平时,头脑灵活的阳虎深得季平子的器重,他这个人不仅武功出众,而且脑子也转的快,特别体贴照顾府中这些当差的人,大家对他十分的感激和拥护。
“各位,对我有信心的话,就大胆地跟我走,否则,可以退出!”
“肝脑涂地,在所不辞,愿惟将军您马首是瞻!”大家低声但语气坚定。
“好!”阳虎抢过马缰绳,飞身上马,大喝一声:“有愿意跟我阳虎冲锋陷阵报效国家的,出发!”
说罢,双腿一夹马肚子,用脚一踹马蹬,手中棍子一敲马屁股,就飞奔而出。
“冲啊,杀啊!”一大批家兵不甘落后,吆喝着,也纷纷上马追赶下去。
此时,季府前面,除了臧氏还被围困之外,其他的兵,要么战死,要么投降,要么撒丫子跑了。
被孟孙阻挡的叔孙恼怒不已,见阳虎已经追去,自己只好折回来拿臧氏出气。杀的臧氏家兵哭爹喊娘、血流成河,最后把臧氏也杀了。
季平子对两位哥哥跪拜致谢,一时之间,三人也亲热的不得了,随后三人一拍即合,将臧氏、郈氏两族全部诛灭,一时间,都城内阴风凄惨,鬼哭狼嚎。
单说阳虎,追出一大段距离后,就看见了鲁昭公和随身太监,俩人急急如丧家之犬,帽也歪了,衣衫也不整了。
他们似乎被追的懵了,绕来绕去,如掉进网里的苍蝇,乱飞乱撞,似乎是找不到回宫的路了。
“吁——”疾驰的阳虎,忽然把手一挥,一拉马缰绳,疾驰的马骤然停下。后面追随的家丁,也迅速地来了一个急刹车。
“怎么了,老大?”这些追随阳虎的家丁,平时可没少得阳虎的好处,这阳虎不仅出手阔绰,凡从季平子那里得到的奖赏,阳虎一定会倾囊而出,公平公正合理地奖赏给相关的的人员。
所以,大家佩服阳虎,都拿阳虎当老大,都喜欢跟他干活。
刚才出发时,他们也听到了季平子的话,他们愿意为了老大肝脑涂地。
再说了,现在的鲁昭公就是丧家之犬,身边只剩下了一个小黄门,拿捏他俩就跟弄死一个小蚂蚁一样容易,如此可以立功的机会,千载难逢啊!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既然相国已经说的明明白白:不杀了鲁昭公,就别回来。那杀了鲁昭公,我们不就奇功一件,到那时候,相国不得好好犒劳我们?一想到能替老大出力,还能轻松地获得功名利禄,他们一个比一个兴奋。
一路疾驰,阳虎一直在思索弟弟阳豹的动作含义,现在他明白了,摇头摆手都是别的含义,最后抹脖子动作就是杀的意思,合起来不就是别杀,别杀鲁昭公,为什么呢?难道说这背后有什么阴谋?季平子背后一定说了什么,要不然阳豹不会这么焦急,给我做那样的动作的。
这么多年了,他太明白季平子这个人了,心狠手辣,从不顾念别人,一门心思从自己的利益出发,任何人都是他的筹码和马前卒。
“这应该是季平子的借刀杀人,拿我当傻子使,如果我真的手杀了鲁昭公,那这事儿传出去,我岂不成了弑君之人,要诛九族的啊,季平子绝对会把我阳虎交出去,以平民愤,从而以自保!”
想到这里阳虎惊出了一身冷汗。
“季平子其实就是扔给了自己一个烫手山芋,现在我阳虎无非就是人家季平子放出来的一只狗,如果真的咬死了鲁昭公,那就是帮季平子除掉了心腹大患,可是我就成了弑君的始作俑者,惹了众怒,最后会被季平子无情地送上断头台,甚至极有可能还会被他诛了九族,以安天下。季平子借我阳虎的手除掉鲁昭公,而我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他季氏弑君的替死鬼,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策!”
想到这里,阳虎心里恨的咬牙切齿:“这狗娘养的季平子,真不算人啊,平时替你出力卖命的,想不到你却处心积虑的总想把我置于死地,既然你不仁,那也别怪我不义!”
怎么办?怎么办?停下来不动的阳虎,内心却汹涌澎湃着,他也明白自己绝对不能明目张胆地违抗季平子的命令,那一旦传出去,他阳虎也同样是自掘坟墓,以后自己跟仕途无缘是小事儿,恐怕也一样被诛杀。
杀,不杀,这两种矛盾想法交织在阳虎的脑子里,捉对儿反复厮杀,他现在必须马上拿出一个可行又可信的方案,既放跑了鲁昭公,又能瞒过了季平子。
鲁昭公身边现在只有一个小黄门,颇有丧家之犬的味道。他想赶紧逃回宫里去,似乎逃到了宫里,就有了护身符似的,因此他千方百计地往皇宫那边绕。
这也让阳虎有了主意,如果把鲁昭公逼的进不了宫,让鲁昭公自己离开国都,那我阳虎不就可以撇清弑君的嫌疑了。
怎么办?阳虎脑子迅速转动,最后他有了主意。自己去把住宫门,制造一个布好口袋等人钻的强烈印象,这样就可以让鲁昭公明白进宫是死路一条,他自己主动逃出城去,那我阳虎不就可以免去杀死昭公的罪责了吗?季平子无法借我手除掉鲁昭公,当然也无法归罪于我了。
想到这里,阳虎主意一定,他大声对手下人说:“昭公会逃回宫里去,传令下去,我们去宫门守株待兔!大声传我的命令,大声传,让每个人都明白我的命令!”
说完这些,阳虎手一挥,棍子狠狠抽在了马屁股上,马向宫门飞奔而去,只留下一声震天动地的叫:“去宫门守株待兔,放走鲁公者,违令者杀!”马蹄声绝,声震云霄。人人震悚,剩余的人一个接一个大声吆喝着,纵马疾驰随着阳虎抄近路直奔宫门而去。
“我这打草惊蛇,希望鲁昭公能明白,赶紧逃往其他地方,别回宫来!”边跑,阳虎边在心里祈祷。
被追的晕头晕脑的鲁昭公和侯伏两个,正像没头苍蝇一样,夺路而跑,早已经是云里雾里了。正慌张之际,忽听的后面一阵阵吆喝声起:去宫门守株待兔!
然后,喊杀声突然消失,马蹄疾驰而逝。两个人惊劇回头,见追兵拐了弯儿。
俩人眼神儿交流,不自觉地用衣袖擦一下额头。才觉秋风微起,一阵阵寒意袭来,鲁昭公不由得仰头长叹,侯伏小声说:“主公,我们去哪里?”鲁昭公四周看看,喃喃自语:“去哪里,能去哪里,还是回宫吧!”
侯伏迟疑一下:“可是他们喊的……”他没有再说下去,他也弄不清楚,这些人完全可以轻易地追上他们,可为什么却突然放弃,而要去宫门守株待兔呢,“究竟是声东击西,还是另有隐情?”
按说,这些东西对侯伏来说,其实也不应该成为问题,他如果好好想一下,应该可以想清楚,毕竟能被鲁昭公选做贴身小黄门,他不仅足够聪明,而且还学过不少经略和书籍的,只是惊慌失措之下,他有点无暇集中思想。
沉默几分钟,听的更声一下,侯伏忽然浑身一震,说:“主公,咱偷偷回宫门窥一眼,我估计……”
说到这儿,侯伏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鲁昭公,鲁昭公正无精打采地坐在马上,垂头丧气的。
侯伏一提马缰,靠近鲁昭公,低声细语说道:“咱先回宫门窥视一眼吧,防止他们声东击西!”
连说两遍,鲁昭公这才醒悟似的抬起头来,迷茫地点了点头:“对,回去看一眼!”
既然有了目标,行动起来就快了。很快他们就确定了路径,很快就抄了近路回到宫门前,远远地在黑影里站定。几个小黄门被杀死在了宫门口,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黑衣杀手在宫门前鬼鬼祟祟转来转去,宫门城头阳虎正虎视眈眈地持刀指挥着手下人,并大声吆喝着:“给我把严实了,如果看到侯伏回来,不用回报,格杀勿论!”那真是撒下渔网等鱼钻,撅了陷阱待兽揽,鲁昭公仰天长叹一声:“天亡我也!”
侯伏赶紧低声说道:“主公,看来已经在这里安排好了,就等我们自投罗网了!”
这个时候的昭公也已经冷静下来,他低声询问侯伏:“他们为什么不直接追上我们,反而是在这里等着我们呢?”
侯伏沉吟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说了这样一段话:“这一定是阳虎的主意,他不敢担上公开弑君的罪名,又不能违背了季平子的命令,所以故意放出这样的信号,让我们不敢回宫……”侯伏再次顿了一下,然后鼓足勇气说,“现在国内恐怕已经不适合我们待下去了!”
鲁昭公看一眼侯伏,眼神儿忽然一下子迷茫起来,他惊惶地回头看一眼宫门,虽近在咫尺,似乎有无数双手召唤着他,可他明白,这里他已经无法进去了,最起码今天晚上已经进不去了。
一步三回头,在无限悲哀与留恋之中,鲁昭公带着侯伏,飞奔出城,逃到齐国去了……
阳虎复命,这个结果多少让季平子有点失落,但他又不能表现出来,他对鲁昭公恨之入骨,希望能借阳虎的手杀了鲁昭公,这样方解他心头只恨,但他又何尝不明白,不管是谁杀了鲁昭公,他季平子都免不了弑君的恶名,那些如粪坑里的石头硬一样的史官们,绝对不会放弃展示他们正直刚正的特性,一定会大写特写。现在,好了,昭公自己跑了,可不能再归罪于我季平子头上了吧。
国不可一日无主,三桓商量来商量去,最后选定了浪荡子姬封,他们觉得这样的浪荡子好掌控。
于是姬封就成了鲁定公。
同时,季平子也招来了史官左丘星,他认为成王败寇,既然自己已经把控了鲁国政权,那么他就必须让自己在历史上留下相对比较准确的正面的形象,没有人不希望自己流名青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