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幼稚着我的幼稚
我很幸运,过五关斩六将,几经筛选,终于战胜了众多对手,顺利进入了传说中的贵族学校,当上了一名班主任老师。
当得知我被录用的消息时,朋友小雅打来祝贺电话:“恭喜你离开那个笼子一样的学校,拥有一份让人羡慕的工作——贵族学校的贵族教师。”
“你是说终于和贵族粘上了边儿?”
“岂止是粘上边儿,简直就是贵族了!”
“那我可是了不得了?”
“可不是嘛,离家近,活不累,工资高,哈哈,占全了!请客吧,好让我也沾沾贵族气儿。”
“没问题!晚上7点,金玫瑰,不见不散,带上你老公。”
就这样,还没上岗,先炫耀了一番。席间,朋友的恭维话让我觉得自己真成贵族了似的。
上班的第一天,一切都很新鲜。富丽堂皇的校舍,格调迥异的校园布局,先进超前的办公设备,彬彬有礼的学生以及营养丰富的一日三餐,让我确实感觉到自己真的与贵族粘上那么一点儿边儿了。
当校长面对面把校规校纪一条条给我看完时,我知道,我进了这个学校,我就已经正式成了一位三陪。
一陪学习。在完成自己教学任务的同时,每天要跟随学生,记录好他们每个人各科的进步和不足。
二陪吃饭。一日三餐,和学生在一起,管理他们吃饭,避免挑食,杜绝浪费,把安全隐患消灭在萌芽状态。
三陪睡觉。下了晚自习,要和学生一起就寝。除了周末,其余时间住在学生宿舍里!两间宿舍,十二个学生,每间宿舍都有老师的一个床位,就像照顾自己的孩子那样照顾每一个学生。
这样的三陪老师,无异于一位保姆,一位变相保姆。
三天下来,我就有些后悔,看来这贵族二字是要付出代价的。
然而,合同书都签了,总不能出尔反尔吧?再说了,所有人都知道我来了贵族学校,怎么会眨眼工夫就成了逃兵呢?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一天就那么二十四小时,随他们折腾去。
贵族学校的学生,看起来彬彬有礼,实际上霸道蛮横。稍有不慎,就会招来家长的控诉。
我教的四年级三班,虽然只有28个学生,但这些学生成绩好的,连十个都不上,大都是娇生惯养,基础极差的,甚至还有三个学生,汉语拼音和英语的26个字母都分不清楚,真不知道他们之前是咋混的。
每天的新课程学完,我还得抽空给差生们补课,一个一个从汉语拼音补起。
思想教育,更是头等大事。班里十三个学生都是单亲家庭,不是奶奶不让妈妈看孩子,就是妈妈不准孩子接触爸爸家里的人,封闭式的管理,也阻止不了家庭干扰的是是非非。
淘气是孩子的天性,但过度的淘气就成了恶作剧。十岁的孩子了,搞起恶作剧来,真让让人啼笑皆非。
“老师,孔小林她骂我!”课后,我刚坐定,王幼容就哭着跑进办公室。
“为啥?”我实在没有精力再纠缠这些婆婆妈妈的事。
“老师,孔小林就是个流氓!”一起来告状的田晓气呼呼地诉说。
“到底咋了嘛?”我几乎有些不耐烦了。
“就是,就是他说我奶大!”王幼容仿佛被人打了,哭得更厉害了。
“什么奶大?”我有些不解。
“老师,孔小林追着幼容说她的奶头大!”田晓一字一板的解释,让我哭笑不得。
“这个熊孩子!”我起身去找孔小林。
“孔小林,过来!”我厉声喝道。
一个壮壮的小男生从奔跑的孩子群里停了下来。
“老师,找我?”他不解地指了指他自己。
“你骂人家王幼容咋啦?”
“我没!”
“再说一遍!”
“真的没!我,我就是背对联: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他说的理直气壮。
“说说它的意思!”我想考考他。
“大海因为有宽广的度量才容纳了成百上千的河流;高山因为没有勾心斗角的凡世杂欲才如此的挺拔。”他背得一字不差。
“王幼容,你说说这副对联的意思。”我摸着她的头说。
“我告我奶奶去!他就是骂我!”王幼容哭着跑进了教室。
正在这时上课铃响了,孩子们都跑进教室,这节课是音乐课,我也去办公室忙自己的事。
下午第二节课后,王幼容的奶奶就来找我,还是说的那件事,我向这位大字不识一个的老太太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楚“有容乃大”的意思,最后还是校长出面才算平息了这场风波。
面对这样的贵族学生,这样的贵族家长,我想,就算是林则徐本人亲临现场,也未必能解释得清楚。
我就职的学校,就在我家附近,站在我家阳台上,都能听见学校的广播声。骑车六分钟的路程,就像是天河隔断了学校和家庭。平时是没有时间回去的,就算是有,学校的制度也不允许。只好等半个月放假了,才能看见孩子和老公。
老公常常抱怨:“就那么每月的几千块钱,你就跟卖给了学校一样!再贵族也不带这样的吧?”
我只好拿校规校纪回应,他总会说:“别忘了,这是家里,不是你的贵族学校,我,我不爱听你们那一套!”
也难怪他这样的态度,自从我成了贵族学校的老师,他则成了家庭的保姆,个中滋味,那不是一般人能品尝到的。
不是贵族的家庭也争着抢着要把自己的孩子塞进贵族学校里,他们的逻辑是,在贵族学校,就算学习不好,也能结交几个贵族朋友,将来在社会上,也许能够贵族一把。
正因为如此,高额的学费也阻挡不了进驻贵族学校的心。正因为如此,生源爆满,教师的压力更大。
特别是一二年级的老师,整天就得跟着学生转。生活,学习,思想教育,甚至还得提裤子,擦鼻涕。
“老师,挨到我们洗澡了!”我们班的几个女生叽叽喳喳地跑来叫我。
“好,好,好,这就去!”我一边说,一边去收拾换洗的衣服,陪我的学生洗澡,搓背去。
我是一名贵族学校的教师,说白了,其实就是一位变相的保姆。工作一年多了,我的身上还真有那么一点儿贵族气儿,那是一种三头六臂物种才具备的非凡战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