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我并没料到他能在我生命中留下这么重的一笔。或者说,我不敢相信,最终,我竟被他一步步削去棱角,推入深渊。
他眉眼弯弯,声线轻浮。笑起来甚至流露出一丝猥琐。每日游荡在各个女生之间,调笑打趣,活像个淫贼。
忽然某天意识到自己的不同,是上课时不经意对上了他的目光。桌椅奇妙的位置摆放,使我与他抬头便能望见彼此。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好像心里的小鹿睡醒了。开始活力四射的乱撞。惊慌的低下头,全然不知老师在讲什么了。
悄悄再抬头时,竟又是四目相对。真奇怪,他明明长的这般普通,我竟像魔怔似的一次又一次抬头张望。
说也奇怪,每次都撞见他的目光。也是这时,我内心萌生了一个愚蠢的想法:于他来说,我兴许是不同的……时隔多年,我再回想,才觉这个想法是多么愚蠢,多么幼稚。如果当初没有那一眼,没有这个傻瓜似的想法,是不是一切都会安稳?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那天之后,对视的次数频繁的可怕。有时候抬眼看不见他,心里便又觉得烦乱不堪。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更不知道为什么要看他。有时候下课他也会跑到别的女生身旁,轻轻拍一下她或抢走人家的东西,惹得女生追着他满教室乱跑。此刻心里便莫名失落,想拦着他却又无话可说。
那天下课他忽然笑嘻嘻的走过来,丢给我一张纸条。我惊慌而羞愤的将他推出好远才小心展开纸条。四行小字工整好看,写成一首诗。诗的内容我早已忘记,却依稀记得,颇有情诗的味道。大意是想让我对他投怀送抱。我怎甘示弱?大笔一挥,便也丢给他乱诗一首,强势回绝。于是,第二阶段的接触开始了。我们开始作诗互怼,藏头的,藏中间的,五言的,七律的。也不管内容措辞是否得当诗意,我作两首,他便四首相抗。有时会追着要写在我的书本上,我便听着他亲昵风骚的叫喊跑出好远。
诗句的对决结束,他也消停了许多。兴是我自作多情,我总觉得他有意无意的便向我走近。发作业,擦黑板,扔垃圾……经过我时,也总要说着刺骨肉麻的话调戏我两句。如今想来,这样的撩妹手法着实不怎么高明。而在那个年纪,却成了俘获情窦初开的少女的巧技。
我知道,我们越走越近了。
渐渐的我也发现,他去招惹调笑的女生一个个变少,他好像在有意收敛。我心里悄悄的开心着,虽不曾想更加亲近或谈场恋爱,却觉得,这般的日子能维持也挺好。……我知道,我是喜欢上他了。莫名其妙,不知所以。热切的想看到他,想离他近一些。我努力的克制自己,告诉自己不能喜欢这样招蜂引蝶,轻浮放荡的人。可是,我还是没能管住自己的心。
或许他也感觉到了这一点。那天的课间,他忽然拍着桌子大喊,'从今以后我只喜欢琴琴(班里一个叫李琴的女孩)一个人!'说罢就奔到女孩身边,对人家媚笑。同学们的笑声不绝于耳,女孩更是气的对他拳打脚踢。只有我,从他的笑容中读出一丝冷意。
班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与我针锋相对,暧昧不清。而如今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出这种话,便像一记犀利的耳光狠狠抽在我脸上。其实他本不必如此张扬,喜欢谁自己心里知晓就够了。而他要说出来,因为他要向全班宣告,从今以后陆星(我)与他,再无瓜葛。当然,也是在告诉我,你不要喜欢我了,我喜欢别人。
我知道的,那句话是他信口胡说。因为莫说喜与欢,在他还招惹女孩的时候,他对那李琴就少有交谈。
他想用一个谎言让我死心。
他不忍直接告诉我他不喜欢我。于是说了谎。或许他觉得,'喜欢上别人了'这个理由,至少给我留下一个'喜欢过我'的念想,让我不至过分伤心。而他却没有料到,我会看穿了他的伎俩。
以致我更深切的明白,他从未喜欢过我。我与其余与他调笑的女孩并无不同,只是我,高看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