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晨,寒意伤脸亦伤手,汽车站外,几人逡巡,几人匆匆。
我站在煎饼馃子摊前小憩,忽有一妇女,农村打扮,头上围一沿对角线对折的锦线镶边的头巾,几十年前大闺女结婚才带的那种,棉袄棉裤,腿呈罗圈状,两手插入袖中,腕上挂一方便袋,袋里有一瓶酱油和诸多杂物,踽踽而行,苍桑的脸上写满了诚实二字。
行至跟前,一口五莲普通话:“大兄弟,去街头的车怎么坐?我等了一早晨也没找着。”
“从这里,往前走,进大厅,找最南边的出口出去,就应该有。”我指了指候车厅对她说。
她又踽踽而行,不几步,又折回:“去街头要几块钱?”
“两块”我说。
“哎!我只有一块钱,大兄弟,你能不能给我一块钱?”她把手伸进棉袄兜里摸索了半天,拿出了一个一元的钢蹦儿。
我没多想,从上衣兜里掏出两张五毛的纸币递过去:“快去坐车吧。”
“你真是好人,你告诉我住哪儿,到时候我去还你。”
“不用了,快走吧。”
她走了,蹒跚着,脚步越来越快,再也没回头。
“她是骗子,好几天了,专门在这儿要钱的,不信你看看。”煎饼馃子老板头也没抬,甩给我这么一句。
我一愣,满脑疑惑,眼睛还是不自觉地望过去。只见那蹒跚女人往前走了一段路,没进大厅,却停在了一辆停车送客的青年身边,一阵比划,一阵嘀咕。那青年头也没摆一下,视若无物。
这妇人又向南走了一段,离大厅门口越来越远,那里停着一辆农用车,车周站了四五个农村打扮的男男女女。这蹒跚女又是一阵比划,一阵嘀咕,一阵伸手。众人依旧聊天。
我似乎明白了,真是要钱的骗子。我为什么就被骗了呢?她有什么高招吗?
细思,她有三装不可不信。装憨:农村妇女样,揣手,手腕上挂一方面袋,面里一瓶酱油,还有杂物。装诚:言语诚得掉碴,表情诚得坦然,回家的急切和仅差一元钱都无露马脚。装土气:话透正宗五莲咬舌音,棉袄棉裤完整但脏兮兮。简直就是进城后忙于急返的老娘们。
伪装者,我们身边又有多少人是以真面目示人的呢?大家摘掉面具,脱去包裹的外衣以后都是啥样子?不好想下去。
“煎饼馃子”又开口了:“她每天都在这儿转,天天都提着那瓶酱油,专找在这儿停留的人行骗。”
我看了一眼“煎饼馃子”,一笑了之;望望大厅前那妇女,又一笑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