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施页
我是在做早餐的时候，发现戒指不见的。
看着光秃秃的左手，我习惯性地抚摸无名指，那被指环勒住留下的浅浅印记。
房间、客厅、卫生间，能想到的地方我都找了一遍，可宿醉过后的脑袋疼得发晕，对于前一天发生的一切都记不太清，或许自己出过门，把戒指落在什么地方。
我朝茶几上看了一眼，啤酒瓶横七竖八倒在地上，薯片花生、鸭翅鸭脖，这些平时因为要保持身材而远离的垃圾食品，统统出现在我家，混杂着隔夜的啤酒饮料，空气中的味道格外的刺鼻。
床头柜上摆着男友的钱包，几张纸币散在那里。
昨晚男友一定来过。我抓着凌乱的头发，努力拼凑所剩无几的画面，可记忆仅停留在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的酒桌上，再也想不起其他来。我打了一个冷颤，不由地紧张起来：被男友看着这个样子，不知他会做何感想。
我踢开脚边的饮料瓶，将沙发上的杂物随手挪到一边，腾出可供自己坐下的位置。
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找到戒指。
我拿起手机给男友打电话。关机，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又接着给几个朋友打电话，可他们却像是串通好了似的，都说自己在前一天晚上8、9点钟就已经离开了，而那时的我并没有任何异常，还收拾桌子打扫卫生忙的不亦乐乎。
我直直地僵在那里，动弹不得。面前这摊像是从大排档带回来的食物，我完全不记得是跟谁一起闹到最后。
这时，电话响了。
“你没事吧，打了这么多电话也不接。”朋友在那头抱怨道。
“喝的有点多，头疼。关键是，我的戒指不见了。”我伸直手指，对着阳光。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然后悠悠的传来：“不会是你男友偷偷拿走了吧？”
我站在镜子前，发现自己两只眼睛肿成核桃。“他疯了吗？十万块的东西，送给我又把偷走，那当初何必要给我。”还没等朋友回话，我接着说，“他钱包在我家，但是我也不记得昨天有没有在我家过夜。”我用湿毛巾敷着眼睛，希望在中午前能消肿。
“你说什么？你男友昨天在你家过夜？你疯了吧？还有没有自尊了！”朋友突然在电话那头大叫起来，耳膜都差点被她震破。
“你激动什么，这么大惊小怪的，吓死人的。”
“你是不是都不记得了，你们昨天已经分手了。”听到这话，我心跳猛然加速，可我一头雾水，好像在听别人的故事。
朋友告诉我，昨晚12点我给她打电话，告诉她男友跟我提了分手，至于原因，因为我哭得实在厉害，她只是确认我安全在家，其他的也没多问。
我像是一盘散沙瘫在沙发上，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脑子嗡嗡作响，已经放弃回想，只是像傻子一样呆呆坐在那里，等着别人来告诉我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戒指不见了？为什么男友也离开了？
不一会，手机铃声响起，不停叫喊着吵得心烦。我低头瞥了一眼，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挂断。响起。再挂断。再响起。
“谁啊！”我没好气的冲着那头说道。
“小姑娘，我是XX酒店的老板，你昨晚在这吃的饭钱还没有付，你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结一下账，或者支付宝转给我都行。”
什么？我昨天还在外面吃了一餐。那家酒店很贵，平时都绕道而行，看来昨天真的失去理智了。得了失忆症的病人，对整个世界都诚惶诚恐、不知所措；断了片的女人，对于昨天的一切乃至整个人生都充满怀疑，极力否认别人口中那个行为反常的人是自己。
这只是开头，一切才刚刚拉开序幕。从老板那里，我得知了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我昨晚还进了派出所。
如果不是戒指消失了，我宁愿不知道这一切。我有些后悔，恨不得窝在被窝里，不闻不问，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不敢直接去找警察，蹑手蹑脚一直在派出所门口不停朝里张望，像足了伺机犯案的小贼。进进出出的警察看到我，都带着异样的微笑。这微笑因为看不懂，而使我感到更加毛骨悚然。
我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环顾四周，并没有熟识的人。接着又听到一声。
门卫室的警卫大哥笑眯眯地朝我走来。我张大嘴巴望着他，在他距我只有两米的时候，我确定这是不相识的人。
“你来啦。”
我来了？这话从他口中说出，像是我们已经认识多年。
他朝我挤了挤眼睛，脸上的肉都堆在一起，快要看不清他的五官。“你男朋友刚出去，你去里面等一下吧。”
我诧异。怎么会，男友怎么在这里？难道他也被抓进去，还没有放出来？
临走前，警卫大哥又抛给我一个油腻的眼神，还有一句:小姑娘很有魄力啊！
我不敢顺着他的话往下想，因为不敢相信我在派出所又闹出什么样的笑话。
我赶紧再次拨通了男友的电话。
“你在哪？我在派出所门口，你快出来。”接通电话后，我就躲在花坛后面，捧着手机小声说道。
“你这个疯子！”说完，男友便挂断了电话，再打就是无法接通。
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一屁股跌坐在花坛边，着急地想哭。能问的人都已经问过了，昨晚的故事依旧还是个迷。
突然我想起翻看手机，看能否找出蛛丝马迹。通话记录并没有任何异常，短信也都正常。当我点开相册时，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出现在我的眼前。
站在我旁边身材高大的这个，刚刚见过，是酒店的老板。可这些穿着警服的人是谁，我怎么会跟他们一起拍了这么多照片。
手机左右滑动，我在某一张照片处停住，手指僵在半空，半天动弹不得。
照片中，我死死抱着一名民警，整个人吸在他的身上，双腿用力把他勾住。左半边，露出男友的背影，定格在他伸手去拉扯的那一刻。
我必须得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照片中，民警的整张脸虽然变了形，但还是依稀能看得清。我推开派出所的大门，对着这里的每张脸仔细看着。
“小姑娘，今天你可别再闹了。我年纪大了，这里里外外打扫一遍不容易。”我转头一看，是派出所的保洁阿姨在跟我说话。
她定是知道些什么。
我跟上前去询问。阿姨一边擦桌子一边说：“你昨天被带进派出所的时候，已经是一身酒气，一直哭喊着要回家。后来你男友来了，不知怎么，你们好像吵了起来。等我再出来的时候，你就跪在地上，向派出所的一个民警求婚，死活说要嫁给他。”
我朝着阿姨手指的方向望去。派出所的正门口。
顿时，我感觉到一股凉气从脚底窜了上来，脸涨的通红，气息短促。
“他来了。”阿姨看着门外走进的民警说。
我盯着他，眼睛一刻也不敢放松。等他走过我的眼前，我也不敢主动说一句话。我就这样一直低着头，跟在他后面。
他望了我一眼，径直走进一间办公室。一分钟门开了，他拿着我的戒指走出来。“没事别喝这么多酒，太危险了。”
我缩着脑袋，久久不敢看他，半晌才从牙缝了挤出来一句，“对不起，谢谢。”
见他要走，我连忙挡在他的面前，说：“对不起，我还有些事要麻烦你。”
在街角的咖啡厅，民警帮我理清了思绪，捡回丧失的记忆。
聚会结束后，我准备去找男友，却在半路上跟他在电话里发生了争执。一气之下，我走进了距离自己最近的酒店开始喝酒，喝多了结束后，却没有钱付账。在酒店发起了酒疯，店员执意喊来警察，我便就这样被带到了派出所。
他们通过我的手机找到了我的男友，可我却因为刚刚的争吵不愿理睬他。借着酒劲，我抱着面前的民警一顿狂亲，接着还单膝下跪向他求婚，哭着喊着把男友给我的戒指套在民警的手上。
因为我喝得太多，还一口咬定不认识前来赎人的男友。民警只好准备开车把我送回家。一路上，我叫喊着要去大排档、小餐馆买酒喝，还死赖在人家店门前不肯走。男友只好依着我买了啤酒花生饮料。
回到我家，民警发现家中竟然有我跟男友的合照，这才确认我们的关系。可我酒精上头，拉着要跟他拜天地。整个人伏在他的身上，不许他离开我家。
后面的事情，我再也听不下去了。头已经低到快碰到餐桌。
我抓抓额头，挠挠耳朵，全身的毛孔都在膨胀。鼓着腮帮子，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民警站了起来，笑着说：“这杯咖啡你请，我们就算一笔勾销了。”说完，他一口喝下手中的黑咖啡，甩着胳膊离开了。
我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温柔地来回抚摸。戒指重新找回来了，可爱情呢？
再拨男友的号码已经变成了空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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