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与蟒
闽南山区,有一个村子,叫延陵堡,全村的人都姓吴,没有杂姓。
该村有一位老人,叫吴家龙,人家问他高寿,他说:“小呢,小呢,年方二八!”
这二八,并非是二八佳人之意,而是两个八,八十八岁。吴家龙说的不是俏皮的玩话,他真的是八十八岁。
这延陵堡村子不大,名气很大。第一,延陵堡是有名的长寿村。村里高寿的老人多的是。八九十岁的人上山采药、下河摸鱼、下田干活是平常事。从古到今,村里一百多岁的老人从未断过。就是现在,一个小小的延陵堡,一百多岁的老人就有五六位。在延陵堡,一百多岁的老人,一个人出门赶集、走亲戚、到邻村去看高甲戏、喝小酒、过普渡节,不是稀奇事。八十八岁,在延陵堡最多只能算个在中年人与老年人之间的小老头。
延陵堡第二个出名的特点是华侨多,延陵堡是远近闻名的华侨村。延陵堡的人从古到今,一直有个传统:出海闯世界,下南洋(东南亚各国),上金山(去美国、加拿大、西欧各国)……
世界上有人的地方就有华人,有华人的地方就有姓吴的人。按照延陵堡吴姓家谱的记载,越南的吴庭艳(曾任越南南方的总统)、日本国的天皇,都是中国吴姓的后裔。
延陵堡多数的男人,结过婚满了月,就要想办法下南洋、上金山、到世界各地去闯荡。在海外闯出名堂了,或寄钱回家、或衣锦还乡、或把家人接出去享福。没有干出头的,就一直在外头拼……延陵堡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在海外,不少人在海外成了名人。家财有十几亿美金、几十亿美金的老板,在延陵堡不算稀罕。
吴家龙,从小家境贫苦,二十岁时,他的嫂子抹下手上的金戒指,让他搭一条去南洋的顺船,到印度尼西亚去找他的大哥。在他大哥的帮助下,经过他自已的奋斗,他后来成了印尼前四名之内的大老板。过了八十岁,他把事业交给几个儿子去继承、发展。自已落叶归根,回延陵堡老家,过起了乡下老头的日子:培植龙眼树、上山采草药、下河摸鱼虾、在大榕树下喝功夫茶、看拍胸舞、听听南音、看看高甲戏……
去年端午节前,吴家龙听说青阳镇的黄家木偶戏班子在山下的颖川镇上演木偶戏,他就下山去看木偶戏,顺便去看看颖川镇上的一个老朋友。这位老朋友的腰最近老是酸疼,吴家龙带上一些自已在山上采的治腰疼的药材给他。
这颖川镇不大,二百多户人家,几乎是清一色的姓陈,家家门头上都有一块石匾,匾上刻着“颖川衍派”四个字。据镇上姓陈的老人说,他们是“颖川陈”,颖川就是现在河南省的颖川,他们的祖先都是军人,在唐朝时跟着一位姓王的大将军到闽南来平定战乱,后来就在闽南留下来了,屯垦守土、生儿育女……为了不忘记河南的颖川老家,姓陈的人就把这个镇起名叫颖川镇。
吴家龙刚到颖川镇,还未来得及去看朋友,看见一家饭店的老板手拿一把菜刀,对着一条蟒蛇发楞。这蟒蛇被关在铁丝笼子里,无助地望着吴家龙,眼里泪汪汪的。老人心中不忍,饭店的说:“这蟒蛇很可怜,你不能杀它。”
饭店老板说:“这条蟒蛇受伤了,是被开发房地产的老板开山炸石头,炸伤的,伤得很重,我不知怎么办才好,杀它吧,心中不忍,不杀它吧,它在受活罪……”
老人看看蛇伤,对杀蛇的人说:“这蛇的伤口我能治好,你把这蛇卖给我,你要多少钱?”
这里的人都很厚道。饭店的老板说:“你老人家能治好这条蛇,救它一条命,是做好事,这条蛇就送给你吧,我哪能要你的钱?”
老人说:“这蛇是你花钱收下来的,你不肯要钱,我就把一些药材给你吧,这些药材治腰腿疼、关节炎,很灵。”
吴家龙用自已在山上采的药材,换下了这条蟒蛇,把它带回家。
吴家龙会采草药,懂药性,他用草药熬汤为蟒蛇清洗伤口,把草药捣烂用纱布包在蟒蛇的伤口上,几天就换一次药。他把消炎止痛的西药片,研成粉,包在鸡肉里喂蟒蛇。他像服侍生病的小孩子一样,服侍、照料这条蟒蛇,前后有四十多天,蟒蛇的伤口终于好了。蟒蛇在伤口没好的时候,它不能自已捕食,老人就上山捉野免子、山老鼠、打獐子喂它。两个多月下来,这蟒蛇不但伤治好了,而且长得又壮又漂亮,浑身油亮亮的,花纹鲜艳艳的,见人就摇头摆尾,很高兴的样子,精气神很足。
从此这条蟒蛇就成了吴家龙的影子,吴家龙一个人在老家的老宅子里住,其他的家人都在海外,这条蟒蛇就成了老人的伙伴,吴家龙到哪里,它跟到哪里,寸步不离——老人上山采药,它就跟着上山;老人下河摸鱼,它就跟着下水。老人很宠它,宠到什么程度?老人去赶集、出远门走亲戚、看朋友……都舍不得把蛇留在家里,都要把它放在篓子里,用自行车驮着它一起出门。
延陵堡全村的人都宠爱这条大蟒蛇。吴家龙刚把这条受伤的蟒蛇带回村时,村里的人,都来看它,有的带药来,给蟒蛇治伤,有的上山打野物来喂蟒蛇,时间长了,全村的老老小小都成了这条蟒蛇的好朋友 。
蟒蛇伤口好了以后,吴家龙带着它到村里、村外散步,活动筋骨,做康复煅练,村里的猫、狗、鸡、鸭、鹅……都围着大蟒蛇转,跟着它跑,把蟒蛇当做好朋友,彼此亲热得不得了。日子久了,村里的猫呀、狗呀、鸡呀、鸭呀、鹅呀、羊啊、猪啊、牛啊,都和这条蟒蛇玩出了交情,成了好哥们。
乡派出所的警察来找过吴家龙,对老人说:“蟒蛇是国家保护动物,私人不能家养。”
老人说:“我把它送到山里,送过好多次,它都是自已又摸回家来,你叫我怎么办?”老人还说:“我们这里是深山老林,不是城市,我们这里就是大自然,大蟒蛇饿了自已上山捕食吃,吃饱了就跟着我在山上山下玩,在村前村后转,村里的鸡呀、鸭呀、鹅呀、狗呀、猫呀、羊啊……它从来不欺侮它们,全村的老老少少,都欢喜它,它是我们村里的一个村民了,你们派出所给它上个户口吧,它就是我们延陵堡的一个特殊村民……”
警察也很欢喜这条大蟒蛇,疼爱地摸摸它,说:“吴先生,您是华侨,政策可以宽松,这条蟒蛇的情况也特殊,这事我们回去研究研究……”以后就不了了之,不再有人干涉这回事了,蟒蛇在村里的身份也合理合法了。
有一天,派出所的两位警察,到村里落实山林防火的工作。这俩位警察都是年青人,好玩,办完公事,和村里的六七个小孩子,排成一条龙的长队,抬着五六米长的大蟒蛇,下河游泳。那条大蟒蛇在水里玩得高兴起来了,象一条蛟龙,上下翻腾,在大人小孩中间钻过来、钻过去。大人小孩个个开心得大喊大叫,抱着蟒蛇、骑着蟒蛇,在水里打滚、翻跟斗。吴家龙老人、在岸一起看热闹的人,个个笑得合不上嘴,也跟着乱拍手、高兴得大呼大叫!
好心有好报,这话虽然有点俗气,却一点不假。延陵堡的人对大蟒蛇好,上个月,这条大蟒蛇救了延陵堡全村人的性命!
上个月的农历十二,整整一夜雷声不断,下了一夜的大暴雨。吴家龙老人一夜没闭眼,不断地到河边看水情,怕山洪爬上岸、淹到村子。还好,山洪虽然很猛,水位已涨到桥板下边,但是没有上岸。天亮的时候,雨停了,吴家龙松了一口气,倒在床上睡着了。他刚睡着,脚疼把他疼醒了,他一看,大蟒蛇在咬他的脚!这是从来没过的事,蟒蛇从来没有咬过他。他问蟒蛇,你咬我干嘛?我不疼吗?蟒蛇咬住老人的裤脚子,拼命地把老人往床下拖。老人感觉到不对头,就下了床。蟒蛇咬着老人的裤脚子,把老人往门外拖,老人到了门外,天亮了,乌云都散尽了,河里的洪水也未爬上岸。
老人问蟒蛇:“怎么回事啊?你要干什么?”
蟒蛇还是用力地把老人往村外拖!老人忽然听到一种十分可怕的声音,这声音好像是来自地底下的深处,又好像是来自很远的地方,老人凭经验知道,只有特大的山洪到来之前才会有这种声音!他惊叫一声:不好!大洪水来了!他转身冲进屋子取出铜锣,一边敲锣报警,一边呼喊:“洪水来了!快往山上跑啊!……”
全村的人、家畜、家禽刚刚上了山,洪水已经把整个延陵堡全都淹没了,一层的平房全都淹在水底下,二层的楼房,只有二楼的窗户露在水面上……从洪水上岸到全村淹没,不到一个半小时。这场洪水怎么来得这么突然、这么快呢?事后才知道,上游水库的堤坝垮了,水库里的冲下来了!
吴家龙老人领着村里人上了山以后,清点人口,全村老小,一个不少,人人平安。就连全村的牛啊、羊啊、猪啊、狗啊、鸡啊,也都上山了,太平无事。但是,大蟒蛇却不见了!吴家龙和全村的人在山上到处找,怎么也找不到大蟒蛇!正当大家着急的时候,大蟒蛇从水中游过来了,蛇背上好像驮着什么东西。大蟒蛇游到吴家龙的身边,大家才看清楚,大蟒蛇驮的是一只小花狗。
这只小花狗才三个月大,没有应对大洪水的经验。大洪水来的时候,它正在村外玩,不在家里。洪水漫上来了,它往家里跑,家里人因为找不到它,以为它自已跑上山了,就没有再找它。家里人就都跑上山了,它找不到家里的人。洪水漫到它的肚皮,它惊慌起来了,不知道往哪些里跑,急得汪汪乱叫。
大蟒蛇不怕洪水,它在水里四处游,在村子里到处查看,怕有什么人或动物被洪水困住了,没有跑上山。它和小花狗平时玩得很好,是好朋友。它看到被洪水吓得乱叫乱跳的小花狗,就引着小花狗往山上逃。大蟒蛇见小花狗力气小,在水里游不多远就没劲了,往水下沉,它就钻到小花狗的肚子底下,托着小花狗,把小花狗救上了山。
吴家龙老人抱着大蟒蛇的头,亲了又亲,说:大蟒蛇啊你是这个!”——老人对大蟒蛇竖起大拇指!
一位老太太不住口地念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这不是做梦吧?菩萨保佑啊,好心有好报啊,一条大蟒蛇救了一个村的生命,南无阿弥陀佛!”
现在通讯科技发达,消息传得很快。不久,村里的人就得到消息,在河对岸,离这里五里远的农业科技园,遭大灾了。科技园里正在开发施工的几十栋小洋楼(当地人称别墅为小洋楼)全部被山上冲下来的泥石流埋了。其中一栋小洋楼已建成,已经住人,住在这栋楼里的两个人都没跑出来,都遇难了。这遇难的两个人,一个就是这农业科技园房地产开发商老板,还有一位是这老板的一位小老婆。垮掉的水库大坝也是这位老板承包施工的。建成还不到四年时间。当年工程峻工验收时,结论是质量不合格,需要整改。后来不知怎么回事,拖拖、拉拉、扯扯,又交付使用了。这豆腐渣工程真是害人害已,大坝垮了,大水冲垮了半边山坡,泥石流埋掉了他自己……怎么这么巧?是编故事吧?如果不是本地人,这种事情说给外地人听,有谁相信?
上边的政策是不准在这里开发别墅项目的,这开发商有门路,把别墅的项目改成农业科技园,他太厉害了,门路太大了,玩到最后,玩掉了自己的小命。
还有一种坊间的传说,说是这房地产老板的死,是那条大蟒蛇来找他报仇的,那大蟒就是这老板开发房地产炸石头时炸伤的,这大蟒的蛇子蛇孙被炸死不少。
这种说法,没有专业人士考证过,仅在民间流传,主流媒体未有报导,我们只当神话故事,说说、听听而已。
有两个年青人批评这种说法"好幼稚"。一位老人双手合十,口念佛号:阿弥陀佛,不能乱讲!老百姓欢喜这么说,喜欢这么传,出气,过瘾,这是人心、这是天理,是老百姓的希望!缺德的事,真的干不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