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1-13

                献给所有生活不易的人

        我来自农村,生于94年,从我记事起,我的父亲总在我身边不停忙碌,照顾着我,而我对我的母亲,似乎没什么概念,我只记得母亲状态不好就要无缘无故对我发脾气,打我。后来,父亲告诉我,母亲小时候生了病,发烧了,外公外婆没给她看,从此烧坏了脑袋,母亲智力不好,不要怪她,其实母亲也爱你,只是她不知道,她不知道如何表达。

          随着我慢慢长大,母亲常年在家休息,村口走了一遍又一遍,而我父亲只是农民,他干的活十分辛苦,他常年替别人抬石头,他背树、背毛竹、砍毛竹,赚几分利润,父亲的身躯背着280斤的毛竹,养活我和母亲,那时候的我什么都不懂,不懂父亲做的是什么,不懂母亲为什么总会动不动板下脸打我。                        父亲晚上出去干活,我总是和爷爷奶奶睡在一起,那时候的每一天总有着提心吊胆的感觉,害怕母亲动不动发脾气,害怕母亲打我,真希望赶快长大,长大了母亲应该不会打我了,当时的我是这么想的。

    慢慢的,我长大了,只记得有一年去看过外公,那时对外公外婆没有概念,我从来没见过我的外婆,后来父亲说起,外婆很早就过世了,而五六岁的年纪,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外公在我家的上一个村庄,不记得是谁带我去的,只知道门口坐着一位老人,老人热情的让我去屋里拿好吃的零食,想来那个时候外公已经病入膏肓了,没过多久,外公就过世了,那时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送我外公,长大后父亲总会说起,我胆子从小很大,外公过世的时候,躺在那里,脚下点了油灯,而我总在外公身旁转,一点也不害怕。与我而言,这是我第一个最亲的人过世,而我还很小,从未有生离死别的概念,而我的母亲,智力不好,对母亲而言,好像也浑然不知。


    我七岁了,开学较晚,只记得某天午后,我在叔叔家里,叔叔家有着几台五金车床几个人在干活,我躺在麻皮纸袋上面睡午觉,可能父亲常年背树,背毛竹没时间管我,而我的母亲更不会管我,父亲只能托付叔叔,三妈妈照顾我,印象中父亲在提我要开学的事情,说是我年龄大了,应该上幼儿园了,姐姐已经在上一年级了,那个时候是第一次对“姐姐”有印象,只记得说让姐姐带着我上学。那天傍晚,叔叔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接姐姐放学,跟着叔叔去了学校门口接姐姐,那是第一次对上学,对姐姐有印象。


      我上幼儿园了,一开始很抗拒,从我读小学起,老师催我最多的便是学费,父亲长期在山上背毛竹,十分辛苦赚不了多少钱,却要养活我和母亲,哪来的钱交学费,于是老师经常问我要学费,而我生来,也注定多了自卑感,贫穷的自卑感,父亲从来不会亏待我,他自己辛苦赚血汗钱,省吃俭用,但从来不会少我零花钱,可能父亲想要给我的永远是最好的,和其它孩子一样,我没有什么不同,尽他最大的努力给我最好的生活,这一切,我都明白,也感受的到。


    因为母亲的原因,我生来也感受到了异样的眼光,无非是被瞧不起,被别人议论,这是某某某女儿,我并不是想说人心都是坏的,但是小小年纪的我却也看透了这世间的世态炎凉,看透了别人的议论与瞧不起的眼光,所以到至今,我对村庄没有感情,我对村庄的人没有任何概念,因为母亲,因为家庭的原因,看得起我家的人并不多,更多的是瞧不上的眼光与嬉讽,我明白我只有靠自己。


    从小到大,我几乎没有自己的新衣服,我们一家穿的都是别人穿剩下,不要的,因为家庭困难,虽然年纪小,但我也能感受到别人总是给予异样的眼光,而我从小也学会看别人的眼色行事,和邻居家小朋友玩耍,别人都大胆去她家找她,而我看到邻居家妈妈在门口,却不敢进去,我怕被赶出来,我怕她不让我进去,当然从她的眼光中,我也感受到了,她并不欢迎我,当她看我的目光时,有种嫌弃,有种不喜欢,有种恶狠狠的眼色偏向了我,我徘徊了好久,想了很久,想着怎么样她才会欢迎我,别人叫她一声某某妈妈,她很开心,而我叫她,会不会对我少一份嫌弃与敌意的眼光,于是我叫了她一声,马上跑进去了,我没听清她说什么,可能当时听清现在已经不记得了,大概的意思就是不欢迎我,而我从小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父亲想给我的永远是最好的,一直以来我都明白,而我从小被别人异样看待,父亲也看在眼里,我那时小,但多多少少也明白,我也从来没去和父亲提起过,我想提起来父亲总是会伤心难过。

        我从小的环境便是这样的,但我并不缺少父爱,相反父亲是十分疼爱我,从我出生开始,便是父亲一个人照顾我饮食起居,我一有不舒服或是感冒发烧了,父亲立马背我翻山越岭去打针,在我的童年里,亲人不多,只有我的父亲,母亲,爷爷奶奶,而我唯一聊得来的只有我的堂姐,她既是我的姐姐也是我童年中唯一的小伙伴。

     

我的奶奶常年生病,有胆结石,从我自己会坐公交去市区开始,陪奶奶挂盐水的责任便落在了我的身上,奶奶有四个儿子,我的父亲是长子,爷爷的脚也不好,常年陪奶奶去医院挂盐水,一年365天,去医院的次数都数不清。而我懂事起,便经常陪奶奶挂盐水,我一旦休息放假就是陪奶奶去医院,中秋节,端午节、劳动节、国庆节、寒假,暑假。。。常年如此,卫生院的医生都认识了我,那时的我总想着如果我不管也没有人管奶奶,叔叔都在忙工作,而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奶奶难受不管他,而我的奶奶也有很大的重男轻女的倾向,即使堂弟成年了,奶奶也不会让弟弟去,总说他还小什么都不知道,长期以来就是我,陪奶奶挂盐水,陪奶奶买衣服,陪奶奶剪头发染头发,那时我还在读书,我没什么钱,有的时候出去奶奶买衣服的钱我也掏过几次,那都是我每个礼拜省下的零花钱,记得爷爷八十岁生日那年,我还在读高中,我给爷爷奶奶都买了衣服,鞋子,手套,而这都是我读书时候省下的零花钱,当时我一直想着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我要把最好的给他们,我还年轻,以后会有。


      十七岁那年是雨季,我的小叔叔出了车祸,当时一直在那哭,不知所措,希望叔叔平安,爷爷这辈子也很辛苦,八十岁的年纪,拖住自己残躯的身体照顾奶奶,照顾瘫痪在床的叔叔,我的奶奶骨子里是一个拿进不愿意拿出钱的人,而我爷爷是相反的,我的爷爷有一种大爱的精神,他可以自己没有,一定要给别人,帮助别人,印象最深的是爷爷八十岁生日,想去教堂奉献一点爱心,可是奶奶不肯给爷爷钱,爷爷在我面前提起这件事,我给了爷爷100元,当时的我,也只是一个高中生,这钱都是我父亲每周给我的零花钱。那时我会每周拿点零食去看看爷爷奶奶看看叔叔,我要是一周没去,爷爷会怪我,一直没去看他,爷爷这辈子真的很不容易,我知道年纪大了,更多是落寞,没有亲人的陪伴,爷爷还照顾着瘫痪在床的叔叔,爷爷走的那年,我曾写下一篇《童年中的老人》,那一年,潸然泪下,伴随了我整个童年的老人,却离开了我的世界。


我工作了,一开始钱赚的不多,我也租不起房子,在小单位里一个人住,整幢楼就我一个人,我也害怕,但我没办法,我的父亲年纪大了,只是农民,没有固定收入,我的母亲常年在家休息,我只能离开家去其他地方赚钱生活,即使一个人住,害怕,不愿意去,也没办法,生活从来都是不容易的。我赚了钱也会给我的父亲母亲,奶奶买点东西,总想好好孝顺他们,总想陪伴他们到老,总希望他们身体健康,不要有事情,而我从来没有顾虑过自己。我一直以来想的就是希望我身边的亲人不要有事,我从来没有考虑过我自己会怎么样。


2019年3月16日早晨,父亲打我电话,说是母亲手摔伤了,要立马手术,好像很严重,当时对我们家来说根本没有钱,父亲刚买了社保,欠了好几万,还在还钱,一边还在交社保,对于我们家来说,没什么亲人可以靠,我打工赚来的钱一心想着帮父亲还债,而父亲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早年背树,背毛竹身上落下很多病,村里又没有活,出去干活顾不到我的母亲和奶奶,所以父亲也没有固定收入,只有挖笋赚钱,春季的时候,看父亲一天挖几千斤的毛笋,累的连水都喝不下,看在眼里的我,满眼的心疼,那一年,真的很累,母亲住院了,我和父亲满脸的疲惫不堪,担心经济问题,对于普通家庭来说,小小的骨折根本不是什么事情,但对于我们家来说,却是一件非常大的事情,当时父亲四处去求别人,求我的大姨借一万,可大姨没有,,求舅舅,舅舅也没钱,想让政府照顾一点,因为母亲这样的智力,可是政府也并没有照顾我们家,说是我已经工作了,可我挣得也就这么点,后来这件风波过了,母亲出院了,当时想什么都会好起来的。过了没几个月,父亲村里的体检检查出来,肺部有个团块状阴影,看到这种报告单时,我的内心很奔溃,我说不出的累,第二天我马上陪着父亲去了人民医院做增强ct,那段时间,我真的很累,压力很大,我没有人可以诉说,我没有亲人,我的母亲这种情况,父亲有事我只能躲在房间哭,我害怕,也担心,担心父亲检查结果不好,而我还没有好好报答他,我还没有能力去报答,那一星期我每天彻夜失眠,天天担心,还好检查结果并不是不乐观,而之后的每个星期里,我回来父亲总告诉我,他这不舒服,那不舒服,我一次次陪父亲去做检查,每一次的内心都是无比大的压力,如果父亲有事情,而我没能力,我也没有可以商量的人,19年一次次,我就是在这样的压力下,彻夜难眠,整晚睡不着,后来的每一天我的睡眠质量一直很差。


    迎来了2020年,2020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新的一年开始就来了疫情,看到网上发布的视频很多人因为疫情生离死别,顿时潸然泪下,多希望全天下的人都能平安,不要有事情,健健康康。疫情过后,7月初,回到家奶奶生病了,而我刚才单位回来,那天我自己都在吐,人不舒服,从单位到家的过程,在公交上无助的呕吐,趴在那里,到家的第二天还陪奶奶去宁波住院,总觉得爷爷走了, 要照顾奶奶,这个过程我整整照顾了半个月,不眠不休陪在她身旁,担心她有事情,而我自己从19年开始就一直都是浅睡眠的状态,睡不着,一直以来的我,都处在无尽的压力下。


10月底,妈妈的手要去拆钢板了,本来是件普通的事情,父亲却告诉我,母亲身体检查出来,肝里有占位性病变,听到这个消息,我整个人又沉思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没能力,除了担心还是担心,我心想着母亲要是有什么事情,我这几年攒的几万就给母亲看病吧,我白天上班,下了班跑医院,单位的同事看出我的心事,也总关心我,而我的心事也只有自己知道,默默承受,我整夜彻夜难眠,终于11月初,自己倒下了,我去医院检查,看到检查结果的单子,脑袋空白,我才27,所有的指标都很高,好像意味着我离死亡仿佛很近了,我真的很无助,我放不下我的父母,我连拔牙都要害怕的人,却晴天霹雳告诉我,我快不行了,医院的大厅里,我来回转,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我哭了很久,我真的太累了,一直以来我一个人默默承受的也很多,我太累了,累到自己也倒下了,我没办法顾你们了,我知道父亲含辛茹苦养我27年,我也想好好活着,活着报答你们,可是上天给我开了个玩笑,给了我这样的一张报告单,我没办法面对,却不得不面对现实,再无助又能怎么样,那天晚上我想着我该如何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我又没有死的勇气,如果死亡没有痛苦,我活着太累了,也无所谓了。我没有亲人可说,我唯一放不下的只有我的父母,我唯一可以诉说的是我的堂姐,就像我的亲姐姐一样,还有我的叔叔,三妈妈,其它,我也没什么亲人,我的无助,没有人能懂,我知道这世界比我不幸的人也很多,我应该想得开一点,而我一直为我的亲人活,为父母,为奶奶,看尽了事态炎凉,看尽了别人异样的眼光。


谨以此片献给所有生活不易的人——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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