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鲁巷市场实习期间,工作轻松,时间久了觉得很无聊,在附近租书店办了借书证,武侠,言情,人物传记,文学,世界名著,比学校图书馆藏书还丰富,我乐不思蜀,一边看书一边摘抄。
当时是诗歌百花齐放的年代,徐志摩,戴望舒等民国诗比较少见,舒婷,席慕蓉,汪国真,周国平等人的诗集风靡一时,而我喜欢拿诗歌练字,用小楷抄写,自由体长短不一,读来朗朗上口,抄写时字体更抒发情感。
记得借到一本戴望舒的《雨巷》,翻开第一页《雨巷》,我起身拿着一把伞,在办公室走来走去,吟着“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沉浸在雨巷的优美境界里,正读的起劲,被门口掌声扰乱,我怒不可遏回头,看到一位穿着绿色军装的年轻男人,清秀的面庞,高高瘦瘦,在太阳底下站立着,笑脸盈盈。我一时惊愕,慌乱的问:你是谁啊?
他很有礼貌的说,你读的是戴望舒的《雨巷》吗?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悦耳动听,我请他进办公室坐,他也不客气,落落大方的进来。他看到办公桌上放着几本书,还有手抄的诗集,拿起练习本翻了几页,好奇问道:这是你写的字?我满脸通红,抢过本子,算是承认了。他笑着说,小姑娘,你的字写的很漂亮!我憋着汉式普通话:谢谢!
于是,在那个秋水长天的午后,我认识一位来自山东济南的兵哥哥,他到武汉当兵快三年了,他告诉我,高考落榜后就报名参军,部队的日子很枯燥,读书成了打发时间。再后来,我们熟悉后,我请他手写一幅字给我看,他迟迟不肯落笔,我打趣道,字写的很丑吗?他忸怩半天,终于写下一行字,抄的是《雨巷》,我拿过来看了半天,单从字体来看,字的结构不够端正,整体看勉强工整。我当时也是胆大,好为人师,指着他的字:你要多加练习楷体啊,田英章,庞中华,你任选一个都可以啊!他也不生气,虚心接受我的批评。
实习期间,由于认识济南的兵哥哥,我的日子过得充实起来,为了逞强,在他面前能当老师,我回家后也发奋练起字来。隔一段时间,我们互相检查,他考察我的诗歌背诵,纠正我的普通话发音,我则是检查他的写字作业,指出他的字体不规范。渐渐地,我们成了好朋友,渐渐地,我从他的眼神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第二年实习结束,我要走了,临别前几天,他借来一辆自行车,载着我去广埠屯华中师范大学一排字开的书店里,逛了一下午,我没买到合适的书,他买了两本字帖,一本田英章硬笔书法字帖,一本欧阳询的毛笔字帖。我开玩笑的说:你给我写信,我就能看出你的字进步没?
他兵役期满,复员回济南之前,送了一本书米兰昆德拉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和一只美工笔,扉页上写着:祝你好运!字体比第一次书写流畅多了,我很欣慰也很高兴。
蓦然回首,以文会友,以字交友,原来是我们这代人最纯真的交友方式。附上手抄格子字:雨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