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回首,园丁三八秋。
功名富贵尘与土,自甘休。
两鬓白,无所愁,唯愿花卉茂,丹心留。
再一次有进教室,期待却又不知所措着。三十年的教育生涯磨白了古永江的青丝,洗出了脸上的沟壑。辗转于各个学校的他这一次却怕啦!但看着那渴望的眼神,古永江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下情绪,坚定的走上了讲台。
翻开手上的教案,嘴角三十度的微笑,一切都还是那么的熟练,只是做的特别的认真。医院的病危通知单下来了,恶性肿瘤,身体已经不允许他再走进教室站上讲台了。
1994年,古永江就读于上海一所大学,那时他大一,学校组织学生暑假期间进行一次为期三个月的山区支教活动,一腔热血的他报名参加了此次活动。
山区教学条件很差,由于地域较偏僻,家长对于教育的重视程度很低,再加上严重缺乏老师,一周也就上三四节课,没课的时候,孩子们就去干农活,下田,种地,放牛,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那块流传了几代人的土地上。因此,干农活是把好手。
七岁以下的只要负责拉着牛放到有草的地方。春天就在田间小路,牛绳牵的很短,以防他们在抬头不经意间偷吃吧,所以,总是能大老远的听见那稚嫩的声音在呼哧着“牛牛,你别偷吃啦!”没有“牧童骑黄牛,歌声震林岳”,有的只是“炊烟深处,母亲的声声呼唤”。
夏天草比较多一点,但是牛虻特别多,一只一只,紧紧的粘在老牛鼓起的肚子上吸血,好像不吸干誓不罢休,往往这个时候就需要一把好手了,孩子们拿着牛鞭看准牛虻,一拍一个准。
稍微大一点则跟着父亲下田栽禾,一排六颗,胯下横跨两颗,腿半蹲着,眼睛看着前面,脚一直往后挪,他们或许不知道“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六根清净方成稻,退步原来是向前。”但他们却在用行动诠释着这首诗的深刻内涵。
而暑假正是农忙时节,孩子们根本没有时间来学校上学,所以需要古永江他们一个一个的去找家长,和家长们沟通协商好,而这,却是很大的工程量,很多家长直接轰人走,或者无视,无奈,他们也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上课,走进教室,闻到的都是浓烈的烂泥的味道,因为孩子们都是大起早就起床下田干活,等到天微亮了,就去河边洗个脸,吃点带的干粮,吃完了继续用镰刀割水稻,斯,斯,斯,一声声清脆干练,等到天完全亮了,也就收拾收拾到学校上学,所以经常裤腿上到处都沾满了泥。对于刚从大城市出来的人,这真的需要很大的忍耐。
但你凝视着他们晶亮的眸子,你会发现那里面看不到对艰辛生活的悲伤和自艾,或许是因为已经习惯,或许是因为孩子幼小的心灵并不知道什么是苦,也或许因为他们并没有感受过城市里灯红酒绿的繁华,他们的眼神里没有什么不满,而满满的都是天真的童趣,对外面世界的好奇还有求知的渴望。
三个月在他们的不适应到适应的中间磨合期中过去了,到了离开的季节,他们收拾好行李,给孩子们荣重的升了一次旗,升旗结束后,做了告别,也就开始了归途。
离别前的一天晚上,当地校长找到古永江,和他深切的谈了学校资源的紧缺,很多孩子因为缺乏老师而没有像正常孩子一样的接受教育的机会,所以恳求拜托他们能多从大城市带些教师资源来,至于费用的问题他们会尽可能的解决。
1997年,古永江大学毕业了,他拖着行李箱再一次坐上了火车,来到了三年前的那所小学。在他眼前的是三间低矮的教室,不足100平方米,教室旁边一个用石头砌成的简易的厕所。条件还是很简陋,但相比于三年前还是有很大的改观。这一次,他再次站上了讲台。
这一待就就待了三十几年。由于要长期待在学校,很少有机会回去上海,也就把妻儿接了过来,好在妻子平时很体谅他,夫妻两平时除了上课,也种了点地,自己吃的问题解决了,也就长期的安定了下来。
只是意外总是来得很突然,由于山区条件艰苦,夫妻俩又忙于教学,每天备课,仔细的批改作业,对自己孩子照顾的就少了。
五岁的孩子不懂事直接把一盆热水洒了,脸上手上全都烫伤了,夫妻俩连夜赶到当地县城,看着化脓的脓液从儿子脸上流下来,妻子忍不住抱怨了哭啦,他也哭了,只是哭得很轻。
天亮了,他要赶回去给学生上课,妻子一气之下将孩子带回了上海,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不停地抽着烟。此后,两个人的讲台只有一个身影,三个人的家只剩一个老头和一亩地。唯一不变的是讲台上的还是他。
安定了几年,随着国家对教学的越来越重视,他从代课老师,到民办教师最后到正式的人民教师,优秀教师,先进教育工作者,这一路他走了很久,直至那份病危通知单的下来。
他走的很快,他的学生们还未来得及赶回来见他最后一面,他一生最大的愧疚就是愧对于自己的儿子,如今,他带着这份遗憾永远的离开了,留下的是你一个个从大山深处走出去的孩子,和那句“我只是偏远山区学校里一支燃烧不息的红烛”
“猛回首,园丁三八秋。,功名富贵尘与土,自甘休。两鬓白,无所愁,唯愿花卉茂,丹心留”这是他自填的《感悟》,也是对其一生的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