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我看的第一部武侠小说是《射雕英雄传》,也许是先入为主的缘故,金庸先生的所有女主角,我最喜欢黄蓉,她聪明狡黠,能说会道,能吃苦又不吃亏,会发脾气但又懂得顾全大局,而且还很会做菜。在她之后,也不过只有赵敏,勉强跟得上她的脚步。程灵素也很聪明,不过,除了清理门户之外,她也没有做过什么大事,所以,很难相提并论。
赵敏是金著中少有的极赋政治才能的女子。她容貌艳丽无双,明艳不可方物,虽然是十分美丽,又带着三分英气,三分豪态。她心思机敏,奇变百出,工于心计,手段毒辣,通常可以一眼看穿别人的诡计。她出身不凡,是汝阳王察罕特穆尔的女儿,本名敏敏特穆尔,“赵敏”是她给自己起的汉名。汝阳王官居太尉,执掌天下兵马大权,智勇双全,是朝廷中的第一位能人。身为他的女儿,赵敏当然也不弱。虽是元朝第一美女,却并非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娇娇小姐,还称得上是父亲的左右手。她为帮助父亲扩张朝廷势力,同时破坏明教对朝廷的反抗力,设下一石二鸟之计,假冒明教之名,四处与武林名门大派结怨,挑拨得六大门派同时围攻明教总坛光明顶,等待他们两败俱伤,好坐收渔翁之利;又乘着六大门派人员空虚之际,逐一上门去几乎全挑了这些门派;还设计捉了各大高手囚禁在大都万安寺中。心机之深沉,手段之高明,竟是一时无两。
按她最初的思路走下去,若不是她突然情陷张无忌,或许中原武林从此销声匿迹,不复存在。
在绿柳山庄的陷阱中,张无忌为求脱身,不惜放下身段违背己意去欺负赵敏,虽然不过是像小孩子玩耍时的挠她脚底,谁知赵敏竟然因此而对他动心。于是,趁着送上黑玉断续膏之时,便击掌为誓,要张无忌答应为自己做三件事。
恋爱中的赵敏,智商绝对在线。
赵敏聪明决断,做事从来不后悔,一旦决定了就不回头。她为了张无忌,不惜背弃家人,放弃尊贵的身份,情愿做一个普通人,只要可以和张无忌在一起就好。但她也没有忘记自己的立场,她毕竟是蒙古人,她不会帮着汉人来伤害自己的族人。她没有傻到为爱情彻底牺牲。光是这一点,赵敏就很讨人喜欢了。可见金庸先生的分寸拿捏得很好。君不见梁羽生先生的著作中,满纸皇室贵族为自己的身份汗颜,想方设法去帮助与皇室对立的人,面对那些人,自身还觉得惭愧。那么讨厌自己的处境,又不见他们离家出走,倒像有根绳子绑着他们不能动弹的样子。相比之下,赵敏真是可爱得多了。
赵敏确实是个本性善良的女子。虽然她做下很多不让须眉的大事,可是,她自己没有杀过一个人;眼见元兵残暴,伤害汉人,她下令将这些元兵处置干净;周芷若处心积虑陷害她,想除掉她,最后她还是没有和周芷若计较。张无忌人虽正派,但也试过吃霸王餐,虽然是人家不敢收,可他最后也没有给钱;反而是赵敏,和张无忌在小酒馆喝酒,张无忌遇事想即走,她还不忘放下一锭银两。
可惜这么出色的一个女子,却遇上了张无忌这样优柔寡断、凡事需要有人推他一把的人。这个还不算什么,他还天生多情,欠下不少温柔债。本来与周芷若、殷离、小昭相比,赵敏出现的时机最晚,也不应该介意他的前事。可是,他对她说过的话,对其他女子也说过,而且还是在认识她以后,明知彼此有情的情况下,这些话,局外人听起来心里都不是滋味。好在这一方面,赵敏比起黄蓉来,大方得多,她是只要张无忌爱她就行,其他的那些可以放到一边,她甚至都不会为此生气,只会担心。她知道他是那样的人,所以,才会借着赠药之机,让他答应为她做三件事,借此牵制着他。
赵敏要张无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要他伴她去取那柄屠龙宝刀,她只借用一个时辰就即归还。二人出海,一路上情谊增长。赵敏敢爱敢恨,无人能及。当知道殷离因张无忌咬了她一口便终身难忘,于是依样画葫芦,狠狠咬了张无忌手背一口,明说想让张无忌永远记着自己。正是因为这种毫不忸怩勇往直前的爱让张无忌更加动心吧。赵敏确实是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回头。她的爱情,只与张无忌有关,把未来托付给他,把心事告诉他,落落大方,无需假装,百无禁忌。在这一段感情里,她一直在做自己。她这种放任式的爱情没有选错对象,终于,张无忌知道,他对其他三人,是敬重,是感激,是怜惜,但对赵敏,却是铭心刻骨的爱。
不知道张无忌命太好还是不太好,他身边的姑娘都比他聪明,比他果断,比他狠心。周芷若在岛上给众人下毒,伤了殷离,拿走了倚天剑和屠龙刀,成功把一切罪行都嫁祸给被她赶走了的赵敏。其实一切疑点甚多,可是张无忌始终都没有怀疑过周芷若。这些谢逊都听在耳内,但却因深知张无忌之心性,忍着不说,任由张无忌与周芷若订立婚姻之约。不过周芷若机关算尽,还是略输赵敏一筹。濠州城中,三月十五日,张无忌周芷若准备拜堂成亲之时,赵敏孤身一人闯了进来,利用二人约定的“三件事”和谢逊的一缕头发,要张无忌该日不得与周芷若拜堂成亲,后来成功带走张无忌。
张无忌说,赵敏是他命中的魔星,其实,这句话应该掉过头来说才对。赵敏为他做过太多太多,本来好好的做着她的郡主,手下是一班武艺高强的能人异士,加上她自己的能耐,她完全可以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可惜,她没有。她遇上了张无忌,前事就逐渐放弃,最终,她心里只有一件事。而张无忌,任凭他误会她、背弃她,只要他说出她喜欢听的话,她就心满意足。不过,这件事也早就有迹可寻。她曾经对张无忌说过:她只恨自己是女子,要是男人啊,可真要轰轰烈烈的干一番大事业。她出身世家,且长大后四处闯荡,应该是见多识广的人,可是,一个姑娘家,毕竟就是姑娘家,一到某个年龄,就想起终身大事来,谁也不曾例外。但是啊,她什么都有,金银珠宝荣华富贵应有尽有,唯独是爱情,她未曾尝试个中滋味,所以,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赵敏一时兴起,第三件事竟然是让张无忌帮她画眉。虽然这件事的典故非常浪漫,可是这样一项特权,随随便便就用了,后果堪忧,因为她的情敌周芷若也握着这一项权利,阴魂不散的跟着他们。在小说的结尾,赵敏让张无忌帮她画眉之时,周芷若果然出现,张无忌吃惊,问周芷若要他做什么。周芷若微笑道:“这时候我还想不到。哪一日你要和赵家妹子拜堂成亲,只怕我便想到了。”简直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不过,不必为聪明的赵姑娘担忧,她最擅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三件事完了以后,她有无数的机会再让张无忌为她再做三件事。三件又三件,周芷若不是对手。
只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要张无忌一日不立定决心,赵敏还是需要在这件事上操心。总觉得赵敏爱张无忌,比张无忌爱她来得多。虽然她是他的最爱,可是,直到最后,他还是有第二爱,第三爱,第四爱,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这绝对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连作者都说了:“张无忌最后与赵敏前往蒙古,从此不回中土,但如出现其他偶然因素,周芷若可能去蒙古找他,他可能和赵敏同去波斯找小昭,可能为了明教而不得不独自回中土办事,也可能在西域遇到殷离……世事主要是人为的,而张无忌只记得别人对他的好处,于是,人人都是好人,人人都很可爱”。
小时候的张无忌很可爱,倔强得令人拿他没有办法,可惜后来他的思想长歪了,变成了老好人一个,吃了亏也没有一点长进。朱长龄处心积虑的套取他的信任,被他识破以后,他居然在学了九阳神功后准备帮朱长龄进入洞内给人看看九阳真经,结果被害得掉下深谷。接着,被成昆骗,被赵敏骗,被周芷若骗,被朱元璋骗得最厉害,唾手可得的大好江山就这样一声不响地送给了别人。被美女骗情有可原啦,他心甘情愿嘛,而且赵敏和周芷若两个绝世美女也没有选别人来骗,这是他的荣幸,最后他也没有什么损失。金著中,张无忌的爱情运应该是韦小宝之外,最好的一个。他有四个仰慕者,却只有一个跳梁小丑似的宋青书勉强是情敌,可两个人之间,几乎不存在对手戏。
四个姑娘之中,赵敏明艳不可方物;周芷若清雅脱俗,温柔斯文,秀若芝兰;殷离性情古怪,为人偏激,任性专横;小昭天真无邪,俏皮可爱,容貌秀美。怎么看都是前两个更好些,但是,你看作者怎么说:“周芷若和赵敏却都有政治才能,因此这两个姑娘虽然美丽,却不可爱。”这个还不算,他说他自己心中,最爱小昭,只可惜不能让她跟张无忌一起,想起来常常有些惆怅。
不知道这只是老式男人的想法呢,还是所有男人都一样。那么,按金庸先生的说法,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人应该是香香公主了,说到柔顺听话,谁能与之争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