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春节回家与家人团聚,在无数漂泊异乡的打工者看来,是如此的艰难,其中的心酸,唯有亲身经历过,才能体会到回家之路的艰辛……
每年春节前四五天,总会天天看到提着大包小包穿着一身新装的男女工友红光满面的走出生活区门口,不用问,都是请假回家的,不觉让人眼红。而此时的我,已在深圳过了四个春节了,不回家过春节,并不是因为不想回家,只是坐火车太拥挤,而坐班车车费来回就得一千多块,思量了再思量,为了省笔路费,只好把回家的念头打消。独自在异乡的除夕夜,看着五光十色的烟花绽放,爆竹在耳边阵阵炸响。而千里之外的母亲或许还在餐桌前擦拭着思儿的泪水,年幼的儿女拿着手中的鞭炮不时向村口张望,期盼着胆大的父亲回来给他们燃放……然而一年年让他们失望。于我,更多的是孤独与痛苦,只要一闭上双眼,满脑子是母亲布满皱纹的脸颊上流下的泪水和儿女那眼巴巴期盼的眼神,让我辗转反侧,夜不能眠。
好在今年得了一笔数目不小的奖金,有了底气,久藏心底回家的念头在倾刻间萌发了出来。急忙在午夜爬起来借了宿舍老焦的手机订起了火车票。在忙碌了半天花了二十几块钱的话费之后,因为身份证号码错误以失败告终。无奈之下打电话到长途汽车站,听到回陕西六百八十块令人吃惊的汽车票价后,我茫然了。
第二天早上刚一上班听一位工友说大年二十九和三十的火车票在三石岩影剧院代售点可以买到。我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中午一下班就坐768直奔影剧院。在影剧院旁边的火车票售票点,我看到外面墙上贴的海报上写着,飞机票打三折,忙走到售票窗口让售票员算了一下,还得一千二百多元,而自己口袋里只有一千一百多元,坐飞机这个奢侈的愿望是无法满足了。但班车来回一千多块的路费让我有点不甘心。我就在售票点的墙上看着时刻表,这时一个人来买火车票,售票员说有,就给他打了票。那人随口问有没有深圳到西安的,显然他想换,售票员说不能换。那人走后我忙过去买,一问价钱,一百三十块,我急忙掏出两张一百递了进去,接过车票和找回的钱,我兴奋的看也没有看钱对不对,只顾看着车票,是大年三十九点五十五的慢车,到西安三十七个小时。虽说晚了点,但初二到家也不算很晚。再说还是有座位的,比起六百八的汽车票,要省下差不多四百六十多块,真的是交了好运。来到768车站等车,掏出刚才买火车票找回的零钱,一看,只有十五块。翻遍了身上所有口袋,才发现少了五十块。忙跑回影剧院火车票售票窗口,跟售票员说了,谁知售票员说我只给了他一百五,人已离了柜台,自然说不清了,只好哑吧吃黄连,自认倒霉了,谁叫自己不小心呢。好在就是一百八十五块,也是合算的,我安慰着自己。
下午回到厂里上班,工友们听说我买到了火车票才一百三十块,都很惊奇,一看是大年三十的票,又都笑了,谁大年三十还坐车。岂不是要在火车上过年了,但我已经很满足了。
由于没有去过深圳西站,我四处找工友打听怎么去西站。工夫不负有心人,S2印刷部调墨师徐新利知道了我的情况,热情的给我画了线路图,在哪里转车,坐什么车,都详细地告诉了我。见我是早上九点多钟的车,他建议我提前一天到车站。
就这样,我在大年二十八下班后向老大打了招呼,老大说年后农历正月初六一定要赶回来。就这样,二十八晚上,我激动得一夜未眠。二十九睡到中午十点钟起来,到宿舍楼下的金稻商场花了三百多元买了一双皮鞋和一件棉衣,北方天冷。然后又回到厂里吃过饭之后,在厂里的小超市里用饭卡狂刷了九十八块钱的零食和水果,以备火车上享用。提着满满一大袋东西,回到宿舍,我觉得太重,担心车上人多挤破袋子,就又借了工友的小旅行包,把吃的全部装了进去。一切收拾好之后,见宿舍里一个人也没有,看来想搞个欢送会是不可能的了。我只好提着行李失望的走出宿舍。
在金稻广场路口我坐上了768公共汽车,到水田路口下车。在等车的时候,我看到站台上都是扛着大包小包准备回家的打工者,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等了十多分钟,我坐上了观澜到蛇口的332班车。到西丽镇南新路口下了车,又随着返乡的人群挤上了开往深圳西站的234班车。车厢里的人站得满满的,过道上堆满了行李,售票员过不来,只好让乘客帮忙传递钱和车票。经过长途奔波之后,我终于在下午三点多钟到了深圳西站。由于火车站提前三小时验票进站,候车室进不去了。我就和等车的人坐在车站对面人行道旁的台阶上,拿出火腿肠吃起来,很少晒太阳的我被温暖的阳光一晒着,时间久了,头有点晕,厚厚的防寒服弄得我发热出汗。但又担心感冒,就忍着没有把防寒服脱下来。闲着无聊,又没有熟人可以聊天,我拿出写了半截的小说修改了起来。天渐渐黑了下来,一些拉人住宿的人,举着:住宿40-80元的小牌子,在我面前来回地走动着。其实我不是不想住宿,只是担心受骗上当。但看着越来越少的乘客,又不免担心。这时看到手握冲锋枪,腿上插着手枪的特警,不时走过,心里踏实了很多。
就这样,在车站内外的路灯全部亮起来的时候,在我旁边不远处坐下来一个留着短发、穿一件灰色羽绒夹克,深蓝色牛仔裤,穿着一双花胶鞋的十八九岁的女孩子。如果不是她身边那只坤包,无论怎么看,我都认为她是个男孩子。
由于怕引起误会,我没有和她说话,仍旧修改着我的小说,她在那里静静地低着头玩着她的手机。这时一个火车站的大个子治安协警走了过来。我以为他是来赶我们走的,忙站起来提行李,谁知道他走过来很客气地问我们:“大过年的,还没坐上车?”当我说是大年三十早上的之后,他说:“那你们晚上可要在这里守到天亮了,可够辛苦的。”我说没办法,见没事,又坐了下来。
不一会,他又走回来,对那女孩子说:“小妹妹,,你也是明天的车吧?”
那女孩子抬起头来,大方地说:“明天下午三点。”
“那要在这等一个晚上了,晚上很冷的,你穿这么少,熬不住的,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找件大衣来。”
“那你晚上上班也要穿啊。”我说。
“我上白班,八点下班。”那人说完就走了。不一会儿,他真的拿了一件没有徽章的警用大衣来,那女孩子高兴地穿起来,由于个子小,那大衣穿在她身上袖子很长,就像唱戏的花旦穿着的戏服的水袖。小家伙还把袖子不停的一甩一甩的。我忙掏出烟给了那协警一根,他接过烟抽了一口,问我和那女孩是不是一起的。我说不是,我是陕西的,那很远的。然后他转身又问那女孩子是哪里的,女孩子说是安徽怀阳的,“那也挺远的,这衣服 你明天早上八点还给我,可不要穿跑了呀!”那协警开玩笑的说完就走了。
那协警走后,我对那女孩子说:“你可真幸运啊,天冷还有人送大衣给你,我听那人口音是北方的,应该是陕西、河南一带的。”
我们正说着,那协警又提了几份盒饭走过来问我们:“你们没吃饭吧?这盒饭给你们吃。”
我说:“那是你们的饭,你们也没吃。”
“这是我们按上班人数配发的盒饭,过年了,我们有人下班走得早,这是多出来的,你们要是不吃,我就给别的等车的人吃了。”
我们都说我们有准备吃的东西,叫他把盒饭拿去给别人吃,他才走了。
八点钟车站值勤人员换班,那协警走过来坐在我们中间,递给我们一人一个槟榔,我跟那女孩子笑着说:“你遇着这样的好心人,可要给西站写封感谢信噢!”“那是一定的”,那女孩子挥舞着长长的袖子说。
“没什么的,这个大衣我前天还给了一个河南的小伙子,晚上没穿外套,我给了他,他走时放在了车站服务台。”
“那我可要替群众谢谢你们哦!”我拱手对协警说。
“没什么的,出门在外,谁没有个难处,上一次一个老太太伤了脚,是我把她背上火车的,车站检票员就没有拦我,他们都知道我是在帮别人的。”
“你老家哪里的?”我问。
“湖南的。”协警说。
“湖南人好啊!我们厂里就有许多湖南人,很容易相处的。”我说。
“你吃不吃鸡腿?”那协警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用白色塑料袋包着的鸡腿给那女孩子,女孩子说不吃,他又问我,我摇摇头。
然后那个协警站起来说:“大过年的,你们还要守一夜,要是你们都是男的,我就把你们带到我们宿舍,有女的不好办。”
说完,见那女孩子在玩QQ,就向她要了QQ号走了。等到协警走后,我和那女孩子熟悉了起来。她干脆把行李提过来挨着我的行李,坐了下来一边和我聊着,一边玩着手机。不一会儿,她兴奋地把手机给我看,是一个叫米缸的人发过来的短信。问她冷不冷。小女孩很开心,说是那个协警发给她的。忙回了短信。发件人写的是龙少爷,我说这是一个男孩子的网名。她说,龙代表中国,而她性格豪爽,所以取了这个网名。看着龙少爷开心的样子,特别是在大年二十九这寒冷的冬夜,深圳火车西站治安协警米缸用手机短信发来温情的问候和那件不知道有多少像龙少年这样在寒冷冬夜在深圳西站候车的乘客穿过的大衣,不正是深圳这座富含人情味城市的写照吗?我们时常抱怨生活中诸多的不如意,可米缸何尝不是呢?正是有了他们无私的奉献精神,才有了深圳这座充满爱心与包容的城市,才有了像龙少爷这样的大批少男少女的踏雪寻梅,寻梦深圳的足迹,才有了特区改革开放三十年。“送人玫瑰,手有余香”这响亮的口号。
龙少爷生性好动,还很有点孩子气,见我坐在那里不动,就对我说:“你不去转转。”我说:“大累”。
她说:“那我去转转,帮我看着行李。”说完走开了。
我坐在那里抽起了烟,心里想这女孩子胆子也挺大的,车站这么乱,她还敢这样瞎逛,我没有了同伴,倒有点怕了。正想着,龙少爷忽然从我身后破了一处防护网里钻了出来,吓了我一跳。
我说你跑哪去了。她往身后甩了甩长袖说:“后边。那里都是等车的人。”看着她得意的样子,我转头向身后树木茂密的防护栏里看去,在树底下是放着好多行李,男男女女在那里躺着。看来和我们一样等着回家过年的人还真不少。这份辛苦亲身体会过之后才会明白。
等龙少爷坐了下来。我说今天我们俩要在这里熬十几个小时,你要是瞌睡的话,就先睡一会儿,我帮你看着行李。
“不累,我陪你聊天。”见龙少爷这样说,喜欢聊天的我一下来了精神。就问她,今天得到米缸的帮助感不感动,她说很感动,现在这样的好人真的太少了。我说都让坏人把好人弄怕了。
龙少爷顿了顿说,其实我第一次从学校出来在火车站实习的时候,我们一个主管和我们学校有业务,我实习完时他说,一定去我们的学校看我,我以为是一名戏言,谁知道他几个月之后真的去看我了。
我说是不是他喜欢你呀。龙少爷说,他都三十多岁了,已有小孩子了,不是那种男女之间的喜欢,只是一种一个初入社会的女孩子在远离父母被人像亲人的疼爱与喜欢,特别令人感动。我说你没有父亲吧。她说有,我说,那就是没有哥哥,龙少爷说家里就她和妹妹两个孩子。我说我明白了,你没有哥哥,而那个主管对你的疼爱更像是哥哥对妹妹的爱了。龙少爷认真的点点头。
“现在还有联系吗?”我问。
“时常在网上聊。”她回答。
“那你有没有男朋友?”
“粉丝倒有一大堆,心动的没有。”
“那你父母肯定会留你在家里的,总得有人顶门立户的。”、
“你说招上门的,我才不干呢。反正我决定了的,谁也改变不了。我老爸脾气不好,在这边打工老是买马,大手大脚的,老问我要钱,我知道他有这个毛病不给他,每月我给我妈寄五百块钱,供我妹上学。我妈软弱,每次我爸问她要钱,她又不敢说我爸,我每次都在电话里说我爸没有尽到一点当父亲的责任,我爸一见是我打的电话,就挂了。这是个啥样的父亲。龙少爷一边说着,一边用袖子打着膝盖,生气的低着头。看着这个90后的少女,让我不由想起时下有的年轻人,同样是打工,只知自己大吃大喝,一身名牌,拿着高档的手机,整天泡在网吧里,发了工资不要说往家里寄钱了,有的还要伸手往家里要。我不由对龙少爷生出一丝敬佩来。小小年纪,肩上确因父亲不争气,早早压上了家庭的重担,看着龙少爷一身简朴的装束,成熟老练的谈吐,我真想对龙少爷的父亲说,好好珍惜吧,你有这么好的一个女儿,还不知足吗?
看着龙少爷生气的样子,我不忍再聊下去,就换了个话题。
“你上的是什么学校?”
“安徽警察学校。”
“是吗?”我有点不相信,就想考一考她。
“军体拳会不会打?教教我。”
“你学它干嘛?”龙少爷有些好奇的问我,我说喜欢打拳.见我诚恳的注视着她,她一下子来了精神。龙少爷把大衣往行李箱上一放,挥起了手臂,老道的练了几招,有模有样,让我相信了她。对她这个有着男孩子性格的女孩子来说,选择警察学校是最适合不过了。
聊了半天,一看,都零点了,我拿出饼干请龙少爷吃,她说太干了,咽不下去,没要我的饼干。又转身转悠去了。一会儿两手各端着一杯优乐美回来,递给了我一杯,是热饮。我忙又打开包拿出一个袋装鸡腿递给她,她没有推辞,大口吃了起来。吃完之后用手在嘴边搧风,显然她吃不了辣,急忙喝了一大口热饮说:“太辣了”。我在路灯下看到她流出了眼泪,不知是感动还是怎么的。
见我的笔记本放在行李上,龙少爷拿过去翻了番,问我这是什么,我说是我写的小说,她吃惊的看着我说:“你会写小说?”我说是一种爱好。
听我这样说,龙少爷认真的看了起来,一会她拿过我的笔说,这个字不对,顺手改了。就这样她一丝不苟地像老师一样把我的小说批改到了天亮。我一看手表已经是凌晨五点钟了,忙对龙少爷说:“你先上厕所吧,一会儿我走了没人帮忙看行李。”
她忙放下笔,等她回来,我也上了厕所,洗了把脸。这时车站广播通知乘客检票上车,我忙打开行李,拿出了一根火腿肠和几个槟榔递给龙少爷,握着她的手说:“和你在一起很开心,祝你越长越美丽!”然后提着行李进了站,不知怎的,心里暖暖的。热心的米缸,有着男孩子气的龙少爷,大年二十九的寒冬之夜,让我这异乡之人感受到了家的温暖,也许这是深圳这座城市送给成千上万打工者回家过年最好的礼物吧。
故乡不再遥远,我健步登上1184次列车,好不容易找到座位坐了下来。等到列车开动时,车厢地面上的每一个角落都塞满了人。虽然我庆幸自己买了坐票,但座位下已经被行李塞得满满的,座椅背上也坐了人。桌子上也坐满了人。人坐在哪里,站在哪里就像一尊塑像,动弹不得,想上厕所都不敢去,怕座位给人占了,当列车开动了,还有人往我们所在的车厢里挤,等到他们挤上来之后,我看到一个个都已满头大汗了。站都没地方站了,更不用说行李了。只有扛着。看着一张张黑瘦的面孔,那些身为他们儿女的,正在课堂里读书的少年男女,可曾体会到他们的辛劳叫呢!愿天下所有的打工者一路平安。
当火车到达东莞火车站停下来时,一下子上来了差不多四五十位新疆少数民族兄弟,扛着大包小包,让原本挤得就水泄不通的车厢一下子混乱了起来。不时传来有人被行李挤过之后,弄疼发出的尖叫声。
或许这些少数民族兄弟因为生计常年奔波于祖国各地,已习惯于在拥挤的车厢里奔走、讨生活,他们硬是见缝插针,把原来就塞得满满的行李架上的行李一点一点的挤扎实,把他们几十件行李塞了进去,让我们不得不佩服他们的生存能力。
由于人员的增多,车厢的温度急剧上升,大家纷纷脱去了厚重的外套,有的人甚至只穿短袖。在一翻艰难的忙碌之后,我看着那些新疆民族兄弟衣服都湿透了,满头大汗。见列车上有的窗户可以打开,就几个人爬在旅客身上,硬是把难以打开的窗户打开了。车厢里一下有了清新的空气,凉爽了许多。而那些开窗户的维吾尔兄弟也一边吹着凉风,一边开心地笑着。然后把一大瓶廉价的矿泉水在他们的人之间传递着,喝着,不由让人佩服起他们的团队精神来,更让我们想起了有水大家喝,有饭大家吃,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江湖豪气,这是很值得我们学习的。
在我的旁边坐了一个河南的小伙子,他靠着过道,旁边站着一个新疆小伙子,把他往里挤了挤,就挨着他坐了半个屁股。对于新疆人,河南小伙子有点好奇,就把手搭在了新疆小伙子的肩上,谁知道新疆小伙子一下用力推开了,弄得河南小伙子很尴尬。不过又堆起笑脸,试图和新疆小伙子沟通,由于新疆人说普通话吐字不清,讲了半天,河南小伙子才明白,新疆人跟不熟悉的人是不可以勾肩搭背的。后来,我们渐渐熟悉起来,新疆兄弟也热情地把他们大饼和手抓牛肉拿出来请我们品尝,还不时的用手搭在那河南小伙子肩上。由于太过热情,把河南小伙子弄得痛得叫出了声。新疆小伙子用不太熟练的汉语说:“你的兄弟”,我们大家都笑了。
河南小伙子对我们说,新疆人沟通不好难接近,但沟通好了,对你好得又让人受不了。车厢里又一阵欢声笑语。
在新疆小伙子旁边站着一个打扮入时的甘肃女孩子。由于年纪相仿,那女孩子就和他们几个小伙子在开着玩笑。新疆小伙子不时用民族语言和她开玩笑,谁知道甘肃女孩子懂点新疆话,听出来他们讲什么,就用手打着新疆小伙子,惹得众人哈哈大笑。新疆小伙子顺势把坐在他行李箱上的老乡推开,让甘肃女孩子坐在上面。在这站都没有地方站的车厢,一个能坐的地方是多么难得,甘肃女孩子惊喜不已。是啊!无论何时,热心助人的精神随时都会令每个人感动的,何况是在大年三十,来自不同地方、不同民族的兄弟姐妹呢!这让我想起一首歌中唱的“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支花,五十六个兄弟姐妹是一家……”是啊,大年三十本是举国欢庆,万家团圆的日子,而因种种因由,我们这些来自祖国大江南北的异族兄弟却意外地在火车上相聚。此刻,我们就是一家人,共祝祖国万岁,国富民强,朋友,你体会到了吗?
当列车在除夕零点经过无数的城市乡村时,美丽的烟花映红了夜空,炸响的礼炮四处飞溅,车厢里一片欢呼,大家用呐喊和拥抱喜迎新年的到来,New Year ,除夕,我们在车上度过。
当漫长的三十七个小时过去之后,列车终于在大年夜初一晚上23:30到达西安车站。看着车厢里那些亲爱的少数异族兄弟,我了解到他们要到兰州下车,转乘到新疆的列车,还要在列车上度过几天几夜,我真希望这是一列没有终点的列车,让我和这些亲爱的兄弟们永不分离。下车时,我们紧紧拥抱在一起。
终于,我在大年初二的早上坐汽车到达了我们镇上,我走下车想找电话打给老婆,谁知让我惊喜的是,老婆、女儿和儿子竟然骑着自行车上来了。我忙兴奋的提着行李向他们迎上去。
看到我,生性内向的老婆没有表现出孩子般惊喜欢呼的样子。只问了一句啥时候到的。我说大年三十从深圳坐火车,花了一百三十多无,昨天晚上11:20到西安下车,在火车站招待所住了一晚,早上才到。老婆说:“呀!三十才坐车。”她显然不知晓我回家过年,因为先前我没确定回不回家,我没敢在电话里告诉她。不过听说车票才一百三十块也有点高兴,勤俭善良的她总担心车费贵花钱,见我这样说也心安了许多。
女儿几年不见长得比我高了,以前扎着马尾辫的头发剪掉了,留了个学生发型,只是染成了葡萄紫的颜色。见到我显得特别平静,只轻轻叫了一声“爸”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听起来觉着特别的生硬,欠她的实在是太多了。
儿子老远就从老婆的自行车上爬下来,欢呼着,一边叫着我一边接过我的行李,打开来在里边找着吃的,当从我的包里翻出一根火腿肠时,忙拿出来在女儿面前一晃,得意地吃了起来。女儿显得很不高兴,喝叱儿子道:“就只知道吃,赶快走”,说完就跨上自行车在前面走了。老婆推着自行车和我还有儿子一起在后面步行。
走了一会儿,我看见女儿在前面路边一家烟酒批发部等我们,每年初二我们都要去岳父岳母家拜年。见我们来了,女儿示意我们放下东西,让我们进去买礼品。走进批发部,老婆买了几包蛋糕,又去搬了两件酸奶,一算账五十六块钱,老婆有点心疼,对我说东西太贵了,把钱捏在手里舍不得,我说:“再买一瓶酒和一条烟吧,我时常过春节都不回家。”
老婆说:“你不回来才好,不用花这么多钱。”我说你不用担心,我口袋里有钱,说完把一张一百块钱递给老婆,她这才又拿了一瓶西凤酒和一条哈德门香烟。对于在深圳打工的人来说一瓶几十块钱的酒和一条几十块钱的香烟真不算什么,可是对于整天在田野里风吹雨淋,干农活的农村妇女来说,这可是她辛辛苦苦好多天的血汗钱,也难怪老婆在付钱时一百个心不甘,
等到一切搞定之后,从批发部出来老婆见我还提着行李就说,要不你先回去,把行李放下再来,我说不用,我找个地方把它放起来说好了。一切办妥之后,我们来到了岳父家,一
进岳父家门,小姨子已经和她老公、女儿先到了,看到我,惊讶的说:“姐夫,你还知道回来呀?我都以为你不要我姐和孩子了。”小姨子正说着,被身旁她的老公阻止了,我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打开,抽出一枝递给了小姨子的老公,几句闲谈之后,忙对在地上玩的小姨子的女儿说:“叫伯伯抱。”谁知道小家伙认生,躲在小姨子身后不肯出来,我忙从口袋里掏出两张一百块钱来,在手上晃着,企图引她出来,小姨子也在一旁劝,但她就是没有开口叫我,我把钱递给小姨子,然后走进岳父的房间,来到里面,看见岳父正和妻子的舅舅、舅母坐在炕上 聊天,小舅子的两个孩子也在炕上玩,岳父看到我进来了,忙对在炕上打闹的小舅子的两个孩子说:“快叫伯伯。”谁知道小家伙仅仅只看了我一眼,就又玩他们的了。岳父见这样,对我说:“你看看,你几年都不回来,连小孩子都不理你了,这样下去,你的小孩子也跟你没啥感情了,钱挣再多有啥吗?你们现在房子也建好了,回来随便找个事做就行了,一家人在一起多好啊。”面对岳父的意见,我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记的当初我和老婆刚结婚,由于我们家里经济条件比较好,我的父亲和我都在国营单位工作,谁知没过多久,单位效益每况愈下,父亲退了休,而刚刚接父亲班的我,不得不接受下岗的现实,家里一下子没有了经济来源,而一向好面子的父亲不愿意我出去打工,嫌别人笑话,而生性好强的老婆不顾我们家人和岳父、岳母的极力反对,硬是丢下刚满一岁的女儿,和别人去了南方打工,在那段日子,我都不敢到岳父家去,生怕看见岳母因了想我的老婆伤心流泪的样子。毕竟老婆从来没有离开过岳母身边,何况又是到一个没有熟人的陌生地方去,不要说岳母担心、难过,就是我看到女儿喊着要妈妈的时候,也忍不住偷偷难过的伤心落泪,为自己的无能感到羞愧,但由于当时南方男的工作不好找,不能一起去,实在没办法,我只有跟别人到工地上打零工,辛辛苦苦一年下来也挣不到几个钱,反到是老婆打工攒下了一万多块钱,让我无地自容,当老婆因想女儿辞工回到家时,我的心才放下来,当听老婆说南方男的可以找到工作时,为了保险一点,我给职介所交了钱,来了南方,从那一刻开始,我就下定决心,不让老婆再受苦。为了省钱,我两三年才回一趟家,而为了不丢工作,每次在家里只能呆上两三天,少了与亲人的团聚,多了孤单。好在经过我的努力,家里的房子已经建好了,总算给岳父、岳母一个交代,至少每个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生活的好点。我能理解岳父他老人的良苦用心,可是与我,因了心中已有的文学梦想,不得不割舍下天天与家人在一起的愿望,在客居他乡的土地上,描绘出自己人生奋斗的足迹来,对于亲人,只能表示深深的歉意了。我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大团,给了小舅子的两个孩子一人一张,看到钱,两个小家伙乐了,应付性的叫了我一声,就拿着钱跳下炕跑了,我知道长久的分别,只能让人越来越生疏了,和小孩了的感情联系只剩下金钱了,我一时无语了。
下午从岳父家回到我们村子里,村里人见了我都很惊奇,我忙拿出香烟递了上去,接过我递上的香烟点燃抽了一口之后,村里人对我说:“几年都没回来了吧?”我笑笑点点头。看着村人身边满地乱跑的小孩子,我忙从包里掏出糖果发给他们,大人们在一边教小孩子叫我爷爷,孩子们吃了我的糖果,叫的特别起劲,让我感叹光阴易逝,人生短暂,一晃我都跨进爷爷辈了
走到父亲的门前,看着院子里粗壮高大的白杨树,一砖到顶的红色瓦房,这座伴随我出生、成长、以及成人、结婚,生子的低矮的建筑,是那样的亲切与陌生,在异乡多少个不眠之夜,让我魂牵梦绕的地方,久违了,老屋,我回来了。
推门走进去,母亲正在灶头前忙着做饭,侄子坐在灶门前帮母亲烧火,看见我提着包走进来,也没有立刻站起来叫我,也许是忙吧,只是一个劲的对正忙着做饭的我的母亲喊:“婆,我二叔回来了。听到侄子的话,母亲急忙转过身,看见我,忙迎上来惊喜的问我:“啥时回来的?”我说:“今天早上。”“那怎么现在才到家?”母亲不解的问我。我说直接到岳父家走了亲戚。母亲听后说道:“应该去看看,这几年都没回来了,你先到炕上歇着,饭一会就好,启蒙,
叫你二叔。”母亲忽然想起站在我门身边的侄子还没有叫我,就让侄子叫我。听到母亲的话,侄子叫了我一声,听着这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我感慨万千,记的当年临走时,侄子才刚刚学会走路,一摇一晃的,叫我也是奶声奶气的,现在声音听起来有力了很多,他长大了,我们也老了,母亲头上也有了太多的银丝。
我然后推开母亲卧室的门,把包放在母亲的板柜上,脱了鞋爬上母亲的土炕,掀开被子躺下来,几天来的奔波劳累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因为这是在母亲、妈妈温暖的被窝里,就是在这座土炕上,父母给了我生命,养育我长大成人,一直到我后来离开故土到异乡谋生,时刻都未曾忘记过它的温暖。我一边舒服的躺在被窝里,一边隔着墙上的灶窗和在忙着的母亲说着闲话。我问母亲:“父亲回来了吗?”母亲说:“回来了,刚才还在家里,可能出去转了”。“是吗?”我很惊奇,因为在我每次从南方往家里打电话的时候,几年了,都很少有机会和父亲说上话,父亲虽然快六十岁了,也有了单位发的退休工资,但由于哥哥有残疾,不能像我们一样出去打工赚钱,一家人,日子过的紧巴巴的,直到现在,还住在父亲八十年代建的红砖瓦房里,那房子在当时可是在农村相当流行的,由于父亲当时在国家单位工作,有着不错的收入,这是很让人眼红的,因了家境好,哥哥也讨到了老婆,这在一般人看来绝对不可能的,自然父亲也成了村中有能耐的人,很是风光。但随着经济搞活,国家对市场的放开,伴随着私营经济对市场的冲击,父亲所在的单位效益每况愈下,再加上子女多,负担重,我们家的境况大不如以前了,而父亲寄于很大希望在我的学业上,以期望我能考上大学,但我未能如他老人家的愿,无奈之下,父亲托人让我顶了他的班,但由于单位工资少的可怜,我辞职不干了,为此,家里人没有少埋怨我,尤其是父亲,总认为国营单位是铁饭碗,我不干了,让他没面子,为此父亲没少生我的气,见我不到单位上班也弄不到钱,就早早给我娶了媳妇,期望我有了家室,有了压力,能闯出一番事业来,但不知怎的,我也努力过,就是不见成绩,以至于听到有人说老了有子女养活时,父亲就会说我,自己都养活不了自己,还能养活他,让我心痛到了极点,父母养育我们长大成人,就是盼着我们生活过的好点,让他们老了有所依靠,享享清福,可现在,老人家能指望上我什么,可让我又无能为力,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宿命吧。而父亲也顾不了年老体迈,四处找工做,有时间为了多挣点钱,过春节都不在家,让我这个七尺汉子羞愧的无地自容,总于不顾家人的反对,在2005年的冬天,临近春节前几天,去了南方打工,临走时母亲伤心的直流眼泪,我向父亲告别时,父亲正忙着用刀劈柴,父亲只说了句,要走了,就不再言语了,然后只是用力的拿砍刀劈着柴火,我知道父亲舍不得我走,但也没有别的办法,由于大家都是四处奔波,我打回家里的电话,父亲时常都不在家,况且父亲为省钱,没有买手机,自然我们父子很少能说上话。等母亲把晚饭做好,外面的天色已暗了下来。等到母亲和侄子把饭端上炕,父亲和读初中的侄女也回来了,看见我,侄女脆生生的叫了我一声二叔,我一下了坐了起来,侄女是我看着长大的,小时候我经堂抱着她玩,我去南方打工的时候,她已经很懂事了,读书成绩相当好,让我很是自豪,每次我往家里打电话时,总能听到侄女给我带来考试取得好名次的消息,而我的女儿不喜欢读书,每次当我在电话里问她考试成绩时,她总不愿意说,怕我说她,渐渐的,我们父女就很少有机会交流了,自然也就显的没啥感情了,坐在一起,你说一句,她应一句,倒没有我和侄女这样亲近了。
父亲见到我,说道:“回来了。”我忙叫了一声:“爸。”父亲轻声的应了一声,虽然父亲的声音就在耳畔,但让我觉着好像很远,毕竟我们已经几年都未曾谋面了,父亲老了。我们正吃着饭,老婆和儿子来叫我回家吃晚饭,父亲和母亲叫我的老婆和儿子在这里一起吃,老婆说家里没人看门,儿子不等爷爷、奶奶说话,早已爬上炕上狼吞虎的吃了起来。老婆见我们爷俩都在我的父母家吃了,也不好说什么,先走了。
父亲的头发又白了许多,但心情看上去好了很多,听母亲说父亲现在可以拿到退休金了,而且现在又在我们省城找了一份工作,一个月也有二千多块,我说比我在深圳打工的工资还要多,听我这样说,父亲说:“才那么一点钱,不行就回来,离家也近。”母亲说:“要能吃得了苦的。”母亲心疼我身体不好,怕我吃不了苦。父亲不以为然的说:“怎么吃不了苦,我们工地上还不是有那么多的人干。”母亲无奈的叹了口气对我说:“你也没学个啥手艺,如今村里和你一般年纪的,都在工地上干,农忙也很少回家,一天要挣一两百块呢”。显然母亲对我离家远,工资低觉着不值,但又没有什么办法,我见父母这样争论,自己也不好说什么。怕弄的一家人大过年的都不开心,就说累了,起身下炕穿好鞋,告别了父母,向自己家走去。乡下不像城里,晚上九十点都少有人在街上走动了,加上没有明亮的路灯,小孩子们也早早回家了,好在我从小在农村长大,摸黑也走到了家门口,叫了老婆几声,老婆披着衣服给我开了门,回到我们的卧室,老婆没有开灯,电视是打开的,儿子已经睡的很香,显然老婆一直没睡,在等着我回来.我脱了外套上了炕,爬在被窝里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电视,老婆见我抽完了烟,就说:“睡觉了,电费很贵的。”我刚关了电视机,那边老婆已光着身子紧紧抱住了我,让我有点喘不过气来,这熟悉而陌生的拥抱,我们俩人等了整整两年。打工的年代,让多少恩爱的夫妻天各一方,享受不到日日相拥的温存,而相聚又是如此的短暂,如此的匆促,我怕离开故乡的家园,我又不舍都市的生活,那里有我的梦想,我的追求,唯一让我愧疚的,就是现在躺在我怀里的这个女人,从结婚到现在,差不多十五六年,为了生计,我四处漂泊,时常都是分多聚少,昔日的美丽少女,如今的头发里,已有了些许白发,一家老小全扔给了我的妻,一个善良纯朴的农村妇女,我给不了她好的生活,只有努力工作来报答她了,就这样,我们俩人紧紧相拥,一直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我还在睡着,感觉有人在捏我的耳朵,睁开眼睛一看,是儿子,我忙把儿子抱进了我的被窝,我问儿子想不想我,儿子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笑,我们父子俩正在玩着,妻子用托盘端着早餐放到了炕头,对正在笑着的儿子说:“天天说你爸不回来,现在回来了,咋不叫你爸,越长越傻了。”我们一起吃了早饭,我和儿子、女儿一起到父母家,因为今天是农历初三,我们要到出嫁的妹妹家做客,等到母亲把礼物收拾好,我和女儿,侄子三人就骑着单车出发了,本来儿子也要去,但由于路太远,儿子和我的哥哥去了我的堂姐家做客,大侄女爱好学习,忙着应付开年的中考,就留在家里看门。
等到我们一行三人来到妹妹家时,已经快中午十二点了,妹妹家的客人差不多都到了,就等着我们开饭了,妹妹抱着她的女儿,看到我,很惊奇,说道:“二哥,你啥时回来的?”我说:“昨天回来的?”“今年请到年假了。”我说:“没有请假,今年厂里不忙。”我几年都没有在过春节的时候回家,都是因了请不到假,还有一个原因是春运车费太贵,就给亲人说厂里忙,请不到徦。妹妹一边和我说着话,一边哄着怀中的女儿叫我,小家伙只是一个劲的往妹妹怀里钻,我试图想抱一下妹妹的女儿,没有成功。长久的分别,亲情也在岁月蹉跎中变的淡漠了,我一脸的尴尬与无奈,看来对于从生下来就没有见过面的外甥女,想让她在一两天里叫我,是不可能的,话又说回来,熟了又能如何,我这一走,不知道那年那月才能见到她。外甥和我的儿子大小差不多,提着个玩具枪满地跑,妹妹叫他过来叫我,小家伙叫了一下我就又玩去了,我从口袋子里掏出两百块钱递给妹妹,让妹妹给孩子们,妹妹说:“给啥呢。”我说:“拿着吧,不知道啥时才能又回来。”无论我怎么说,妹妹始终没要我的钱,妹妹知道我们家日子过的紧巴,一个人打工,养活一大家子,不容易,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妹夫有本事,自己借钱买了台吊车,花了二十万,听说帐还的差不多了,的,我客客气气的叫了妹妹的公公婆婆,谢谢他们对妹妹的关爱,只要妹妹生活的开心,我们离开妹妹家,女儿和侄子不知道我的心思,以为我骑不动自行车,飞也似的骑车走了,远远的把我扔在了后面。我在新修的水泥路上慢悠悠的骑着,看着道路两边田野里一望无垠的麦苗,回想起自己儿时和小伙伴们在太阳初升的清晨和夕阳落下的傍晚,行走在去往学校和回家的乡间小路上,是那样的无忧无虑。那时整天总想着什么时候能和大人一样,想去那里,就去那里,这一晃都是要做爷爷的人了,如里时光可以倒流,我真想回到无忧无虑的童年。如今只能从这黄昏落日映照下的麦田中寻找那美好的回忆了。
等到我回到家里,天已经黑下来了,节能灯的白光把我们新装修的房间照的亮堂堂的,妻子已经做好了晚饭,都端到炕上了。和我们的一双儿女只等着回来开饭。这就是家,吃饭时有人等,有人陪伴,虽然没有山珍海味,但亲情的味道比什么都有香,对于常年在外奔波的游子来说,能在春节和家人在一起,是再开心不过的事。回家真好。一家人吃完晚饭,
,儿子已早早脱衣睡下了,妻子和女儿津津有味的看着电视,这样的夜晚,在深圳的工厂,还有很多辛苦劳作的人们,在生产线上忙碌着,为了他们的家人能有幸福的生活,天下所有健康快乐成长的孩子们,你们此刻能否体会到你们父辈的艰辛呢?我问妻子我一位儿时的旧友今年回家了吗?妻说回来了,我忙起身下炕准备往外走,妻见我要出去,不悦的说,早一点回来啊。我嘴里答应着,走出家门,妻子的心思我明白,分开几年了,就这么两天团聚斯守,我也觉着对不起她,但我有我的交往,总不能让朋友们说我忘了友情,回来也不去看看他,摆架子吧。
走在去往友人家的路上,街道两边家家户户的门楼上,悬挂着发着红通通光亮的大灯笼,这都是新娶的儿媳妇或者刚结婚有了小孩人家儿媳妇的娘家人和小孩子的舅家人送的,添人增口,这在老家人眼里是大事、喜事,最值得炫耀的事,无论日子过的再紧巴,也要在过年的时候用最大瓦数的白炽灯把灯笼点的亮堂堂的,在热情似火喜气洋洋大红灯笼的照耀下,我兴致勃勃的来到位于村西头旧友的门前,让我吃惊的是,以前墙壁斑驳破烂不堪的土瓦房不见了,换成了四间一层的平房,铝合金窗,绿油油发亮的大铁门,就眼下的人工价、建筑材料价钱来算,至少也得十七八万元,对于这位旧友,在我的印象当中,没有多少文化,从小就没了父亲,也没有有钱的亲戚,加上脑子也不是很灵光,只能做些下苦力的活计,直到三十多了才讨到一个有点傻的老婆,好在给他生了两个聪明的孩子,总算不会让人笑话,也有面子,谁知我离开家乡才几年,他一下子能做下这样大的事情,让我这个自认为比他聪明的人都无地自容了,这真是风水轮流转,今年到他家了。我走进旧友半开的门,客厅没有开灯,我见他们卧室的灯亮着,就走了进去,旧友和他的老母亲正靠着墙坐在炕上看电视,他的两个小孩正在炕上打闹着,旧友的老母亲不时呵斥着她的两个玩皮打闹着的孙子,旧友的老婆蹲在炕脚下面靠近房门墙边还未搞好的土脚地上,看我进来也不说话,只是瞪大了眼睛看,见我进来,旧友很惊奇,问我咋回来了,平时他都知道我很少回家,特别是在春节,我说今年厂里不忙,我说你今年可以呀,弄了这么大的事情,旧友问我,一个月能拿多少钱,我说不到两千块钱,他说才那么少,还不如我做小工多,离家又远,我一个月下来好一点的话,差不多能有三千多块钱,不过你们那里人轻松,不用晒太阳,我说是,总算给自己长年在外一个理由,旧友问我现在还写作吗?我说写了这么多年,就今年才写出了一点东西,总算对得起自己这些年的努力了,他说还是你能坚持,我早都忘得一干二净了,看得出他很后悔,但各人有不同的情况,对于一个什么样事都有要他管的家庭来说,不能走的太远,想像我一样打工,根本不现实,为了安慰他,我说,你这几年干的比我好,我现在还欠人几万块钱,听我说还有这么多外帐,旧友不由笑了说,我以为就只有我欠人钱,原来你日子这么好也有外帐,我说好好干吧,旧友的老母亲问我,这回回来不去了吧,我说初五走,旧友接过话头说,能不去就不去了,我说帐还完了就不去了,告别了旧友一家出来,我准备到这位旧友的一个堂弟那里去,从这位旧友的口中得知,他的堂弟今年回家了,旧友的堂弟比我小一岁,和我玩的比较好,读完高中后,我们两人曾经一起去学习烹饪,后来我认为烹饪是做饭,是伺候人的事,就没有去学,选了装修,但装修太脏,干了几年也放弃了,也许我这个人生来就成不了大事,没有衡心,这也许是我的弱点吧?反到这位旧友的堂弟一直坚持做下来了,听说在我们市里一个星级酒店的面点房里当领班,只是因为讨了一个老婆比他小了六七岁,性格和不来,三天两头的吵架,常年在她的娘家住着,后来实在没办法,离了,听说现在还是单身,由于婚姻的问题,他很少回家,怕别人笑话,而他自己又有点女孩子气,让女孩子感觉不到安全感,所以婚姻问题总是悬着。我到他家推开门,客厅里没开灯,见旁边一个房间里亮着灯,我推门进去,里面有人挡着门,我一看是他的哥哥,忙问他人在不在家,他哥说在隔壁的邻居家,我忙到了他们家隔壁,推门进去,见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正在和别人说着什么,这家人的儿子跟我们差不多年纪,见我进来忙说,炕上坐,他的母亲见我来了,忙从被窝里爬起来对我说,你们那里要不要人,把你叔也弄去,我说我们厂工资很低,都是些苦力活,一般人干不久的,他们不是说你打电脑吗,老人家以为打电脑就是坐办公室的,吃轻松饭的,我说那是因为我运气好点,见我这样说,老人家一下子没了兴趣,又躺回被窝里了,我坐在旧友堂弟的旁边,本想着这位老兄会和我回他们家,谁知他好像没有一点这样的意思,我也没有办法,只能听着这位仁兄滔滔不绝的讲着他跟同事鸡毛蒜皮、斤斤计较的小事,让人觉着他根本就没有一点男子汉的大气,我们都插不上嘴,这样时间一长,我也没有了兴趣,又不好打断他,这时还是那位母亲在被窝里说话了,说时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这位仁兄才停止了他的演讲,我也总算解脱了,人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也许在他身上印正了。
第二天是农历正月初四,是我们村里每家每户,所有亲戚来我们村做客的日子,这一天无论是在外工作的自家人,还是出嫁的女儿,没有紧要的事,一定要回家来,二伯一直很少到我们家来,今年也来了,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原来他的几个儿子都有了工作,两个大儿子也结了婚,房子也建成了小洋楼,提起以前,二伯总是低着头做人,儿女多,又没啥收入,到我们家来做客的,每年来的都是他的几个儿子,现在日子过到人前头了,自然心也宽了,着实让人替他一家人高兴。二舅和舅母刚买了大货车搞运输,没有时间,让两个儿子来了,我都有点认不出来了,走的时候看着还是个小不点,一晃长的比我还高了,听说老大现在沙场开挖掘机,工资一个月有两千多块,开年之后涨到三千块一个月,以前我的父母一直担心没有手艺的二舅孩子多,日子难过,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二舅不但有了大货车,儿子也有出息了,让我的父母也有点眼红了,总觉着我们没本事,让他们在人前没面子,人常说三十年前靠父母,三十年后靠儿女,是啊,对于一个家来说,父辈已完成了他们力所能及的使命,未来还要看我们,我一点自信心都没有,只能说尽最大的力量了,我们改变不了命运,但不能放弃美好的希望,希望是我们活下去的动力,如果没有了希望,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而活。妹妹和妹夫和她们的孩子坐着小汽车来了,很是排场,让我的父母也很有面子,引的好多人来看,外甥和外甥女刚下车,就找我们的孩子还有我哥的孩子玩了,妹夫见了我们的孩子,忙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拿出几张大团结一个小孩一张的发给他们,让我有点不好意思了,他们的孩子我没有给钱,不是不给,只是来回深圳的车票春节太贵了,我不想再向妻子要钱,这真应了那句话,人穷志短了。唯一让我伤心的是堂姐的女儿佩云得白血病不在人世了,好漂亮的一个小姑娘,每次见了我总是甜甜的叫着舅舅,由于工作台的原故,我未能见上孩子最后一面,枉为人的舅父了,愿云儿在天堂过的开心快乐,能原谅她这个不称职的舅父。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生死离别,我们不想,但它的确存在,我们谁也无法阴止。
下午送别了所有来我们家的客人,我回到我们家里,用妻子的手机打电话问了一下去深圳的汽车票价,说是六百八十块钱,眼看着初六就要上班,我也不敢再等,就决定第二天就走,做了决定之后,我忙回到父母家,提前向他们告别,因为早上要赶车,没有时间,一听我说明天一早就要走,母亲说我连皮算起来在家才呆了四天,说着说着母亲就难过的流下眼泪来,我都有点难过了,忍着没让眼泪流下来,侄女见母亲哭了,觉着有点可笑,就对在一旁抽着闷烟的父亲说,爷,你看我婆哭了,父亲对母亲说,有啥好哭的,母亲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无奈的说我,没有学到啥手艺,只能到那么远的地方打工受苦,其实母亲不知道我工作的情形,不用晒太阳,车间里有空调,冬暧夏凉,总以为我会出很大的力气,儿女是母亲的心头肉,无论走的多远,始终都有母亲深深的牵挂,只有长期远离亲人的打工者,才能深深的体会到这一点,那句:儿行千里母亲担忧就是最好的见证,在父母家吃了晚饭,我急忙回到我们家里,妻子问我吃过饭了吗?我说吃了,忙去收拾行李,妻子见我收拾行李,对正在看电视的儿子说,你爸明天就要走了,儿子一听这话,忙跑过来对我说,你啥时候回来,我说明年吧,那回来给我买一箱方便面,我说一定。妻子晚上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死死的抱着我,生怕我跑了似的,看着妻子的样子,让我想起了牛郎与织女,牛郎和织女每年农历七月初七在鹊桥相会一次,而我们,几年才相聚这几天,我深知对不住她,但又无能为力,打工的年代,不能长相斯守的夫妻,这就是现实生活,让我们热爱,又无可奈何的生活,我们相拥到天亮。妻子要赶着开工,一大早给我们做好饭,就走了,我和孩子们起来洗漱之后吃过早饭后,我提了行李,对在炕上躺着看电视的儿子和女儿说,爸爸走了,女儿没有看我,只嗯了一声,儿子说回来给我买方便面,我说好,总算让我心情好了许多,与儿女的感情由于打工的原因,已经很难搞的很好了,欠孩子们的太多,但愿他们长大之后能理解父辈的难肠。当我走出家门的时候,正好碰见侄子骑着自行车来叫我去父母家吃早饭,是母亲让侄子来的,我对侄子说:“给你婆说,二叔吃过了,就不去你们家了,要赶时间。”由于怕母亲伤心,我才这样对侄子这样讲。我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告别了侄子,踏上了离 乡的班车
,看着车窗外渐渐远去的故乡的一草一木,我知道我又要去飘泊,面对孤独,想起母亲眼中的泪水,妻子的企盼,儿女们欢快的笑脸,依依难舍的故土亲情,我心中猛然生出一种力量,为了一份责任,我无所畏惧,阔步前行。
又是一天一夜的长途跋涉,我又回到了不用穿着厚重的棉衣过春节的深圳,这个让我伤心,让我迷茫,又让我实现了梦想的红土地,我心灵的归属地,我和我勤劳的工友们又开始了新的一年的忙碌。
编者注:部分图片转自网络,感谢原创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