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中午吃的是拉面,宿醉以后就得拿面来养胃。我不喝酒,喝酒的是媛媛,媛媛夜夜喝醉,我滴酒不沾。她每晚都叫我去她的酒局煞风景,我是个呆子,不吃不喝,不说话,又怕风又怕冷,一年四季跟个木乃伊一样,裹在一个凳子上。他们说什么做什么都跟我没关系,想吃我就吃几口,不想吃我就抱着手机打游戏。
如果今天坐的是椅子,有靠背,我还得脱了鞋盘腿坐上去,我也不管他们把我安置在桌子的什么位置上,什么位置我都不喝酒,都不敬酒,都不罚酒,我是来吃饭的。我眼睛大,藏不住表情,谁也不敢对我提出批评,看不惯我是你的事,指责我你就不对了,白你一眼你得受着。他们把我的这些过分称为“个性”。好吧,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我不会其它的游戏,一款俄罗斯方块从七八岁玩到三十七八岁,方块依旧有趣,无趣的是我,虽然我不承认我是无趣的,但他们都说我有毛病,有就有吧,我自己不承认的事情他们拿我没办法。媛媛吃饭叫我,是因为我能把她平安送回家,我会开车但不碰,她一年四季在夜色里酒驾,我就负责把方向盘偶尔搂一把。我知道她能喝多少酒,也知道她什么时候酒驾,什么时候醉驾,我们回家的时间交警早就下班了,即便不下班,小朋友们看见副驾上裹着一个我,也就悄悄离开了,我们这是小县城,人情味大于人味。
其实媛媛也没必要非得开车,我们只是都喜欢在夜色里游荡,像一叶轻舟一样,享受海的迷茫。车灯把漆黑撞开又合上,好像这个世界我们能说了算一样。媛媛说遇上交警咱们就把车灯关了,我问为什么,她说这样咱们就隐身了。当我们真的遇上交警的时候,我就问“你能看见我们吗”!
媛媛的朋友我都认识,他们与其说是尊重我,不如说成是尊重我的职业以及我和媛媛的友谊。我俩很多年前就认识了,她在服装店里卖衣服,把一天的营业额存到了老板捡的一张银行卡里,老板没交代是哪一张卡,丢卡的人也没报失,于是这笔巨款只能媛媛赔。老板欺负她年纪小,丢卡的人死活要昧下这笔钱不给,报警处理,我的同事说不是人家偷的,是你给存进去的,没法参与。
刚刚实习的我义愤填膺帮了她的忙,她记在心里了,一辈子对我马首是瞻。我那时候年轻,要是现在,肯定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案子的多少决定着社会的融洽,又不是众生的冤枉,如果感觉憋屈你就受着,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我们也曾试着和颜悦色要到这笔钱,哪怕是给对方留一半,但是对方执意不给,摆出各种不方便去银行的借口。是媛媛的老板自己捡到那张卡的,也是她自己让媛媛去抽屉取一张银行卡存钱进去的,现在她埋怨媛媛为什么不核对名字,媛媛连她的名字叫什么都没来得及知道就这样了。
我可以通过我的关系知道这张卡主人的名字,自然也知道她的户籍所在地,那么找到她只需要把脚从单位跨出去,跨出去干啥,败坏她的名声,去哪败坏,去她接孩子放学的地方。我俩就在人堆里追着跟她要,媛媛干瘪瘦巴,没几根黄毛扎着个马尾,只要站在那里,不哭也是悲剧。那女人也实在是孩子多,接了小学的还要接幼儿园的,怀里还抱着一个,我执意帮她的忙,一天下来她就认定我是黑社会了,黑白无所谓,反正她是怕我了,她给的怂里怂气,我要得胆战心惊,只有媛媛要得理直气壮。媛媛不知道我只是个说了不算的实习生,跟着我狐假虎威了一番才知道我也是个过不了江的泥菩萨。
原本合规合矩的事情在一套不合规矩的操作下完成了。事情办成总要吃一顿的,于是在那个两人兜里都掏不出三十块钱的中午我们消费了那笔巨款,那年我二十二岁,媛媛才十八,什么贵吃什么,什么醉喝什么。接下来的一周,媛媛在赌场上赢,我在门口放风,去补那个巨大的窟窿。现在想想我们补什么劲呀,青年除了年轻再没一丁点的好处。

没有比我更安全的稍岗了,如果还是不安全,那我只能拽上刚对我起色的男朋友老姚了,就我现在那个爱钓鱼的丈夫。那几日我们确认了很多关系,我的爱情,我的友情,以及我终生要认定的事业。
现在我上着能勉强养活自己的班,说出去有名又有面,私下里猥琐带肮脏;而媛媛喝酒,K歌,打麻将,从来不上班,即便是上也没领过工资,充其量能算个体验生活。认识我那次是她第一次体验,后来又陆续体验过几次,都挣得慢。媛媛比我聪明,她的钱都是麻将场赢来的,这是智商问题,也是胆识问题,我不敢打麻将,我的个性是我们单位给的,但笨这件事单位帮不了我。
我们单位为什么护着我,因为我大伯哥,我大伯哥为什么护着我,当然是他弟弟不争气了,其实也不算太不争气,无非就是搞不出孩子来。他妈给我灌了很多年药,结果是自己儿子的问题,愧疚中带着几分害怕,命令一家子人对我好一些,所以我可以肆意晚上去参加不喝酒的酒局,可以随便和媛媛荒唐。
家里人都知道我不喝酒,不喝酒就没什么担心的,我不喝酒是他们一家子把我灌坏的,还是打着为我好的名义,现在我和我老公都不同程度的不好了,他们反而是安心的。世间之事,当你觉得冤枉的时候,那么你恰恰被冤枉利用了,这种利用会让人失去理智,做出更出格的事。冤枉你的人比你也知道你的冤枉,最完美的收场是让他们愧疚,怎么办呢,放大他们的无能,把他们的无能装在自己头上。这是云霞教我的,她是高手,比我和媛媛都聪明。
你看我提到的这些人,名字一个比一个俗,这不是我们的问题,爹妈就这文化,文化的高低决定了嘴头子的软硬,越硬越白痴,我就是典型,云霞说“你回去跟你妈,跟你同事,跟你朋友,跟这个天下所有的人都说生不出孩子是你的问题,但你婆家人从未改变过对你的疼爱,你感谢你遇上的是这么一家子人,你要用尽余生对他们都好”。这个消息最早就是云霞给我放出去的,我委屈死了,还骂了她,第二天我哥就被我大伯哥提拔了,我积压了那么多年委屈的眼泪突然就不想哭了。
云霞和秦军子在一起滚缠了二十来年,滚不是个好字,缠也不是,滚缠更不是,时时刻刻是若即若离的关系,四十岁的秦军子遇上了十八岁的云霞,开启了一段长达二十年的胯下之约。一个贪财一个好色,满足了的时候谁也不想看见谁,满足不了的时候就又开始了滚缠,时间一长这便叫作缘分了。人们常说一个人有三观,云霞的人生观可能是她妈给建立的,但世界观和价值观完全是秦军子给灌输的,十八岁她知道个屁,她那时候连他妈亲她都怀疑。
云霞的脑子是秦军子给装起来的,这个男人其他的不会,做买卖还算有眼光,男人养家不容易,家外有家更不容易,需要身体好,更需要洗脑到位,要不然哪一面也不干啊!秦军子也不是好心帮我,他只是没想到云霞这种女人能和我搭上关系,他是帮他自己的,有些关系不一定要用,但一定要经常维护,万一以后就用上了呢,这就是买卖人的思路。
我看不上秦军子这样的买卖人,多少带着点算计,但又不得不服会算计的人过得好日子,起码物质上是这样的。用秦军子的话说“做买卖就在个算计上”,所以他经常算计到我和媛媛头上,她带着我们一起吃饭,媛媛能喝酒给她的饭局添姿色,而我,他可以说这是谁谁谁的弟媳,多多少少可以撑场面,至于云霞,他俩虽然不是两口子,但早就是一个尿性了。
和秦军子滚缠多年,云霞前凸后翘,媛媛和云霞不一样,纸片一样,女人这身体也是奇怪,所谓的丰满都得爱来灌溉,女性特征的圆润多半是营养充足和爱的滋润。云霞没个好妈,她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后爹,但有一点,我闺女不能吃苦,云霞的妈纵容自己的闺女跟秦军子鬼混,用她的话说“我闺女少受点苦,多享点福比什么也强”。云霞确实没吃过多少苦,念书的苦,为人妻的苦,她都不曾尝试,如果你非要说她吃过一些苦,那就是自小没有亲爹,把秦军子当成她爹又不能经常相见的相思苦。
媛媛能带我天天下得起馆子的时候,就经常去云霞家的店里,云霞妈妈是漂亮的,是那种皮包着骨的骨相美女,她是个有福气的女人,单就那份美色就能揽客不少,云霞就差了很多,主要除了他妈这一半的遗传基因以外,她连她爹是谁都不知道。有人说是她爷爷,也有人说是她姑父,反正没人说是她爹。她爹顶着这朵乌云车祸了,她姑姑顺顺利利铲除了家里所有碍眼的关系,就连一点赖以生存也被她姑父骗走了。
如果你问我丈夫首当其冲的作用是什么,我会告诉你辟邪,你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尤其美女,丈夫的辟邪作用更大。他就立在那里,就可以让很多的牛鬼蛇神退避三舍,倘若你没有,或者失去了,那这是件很危险的事情。美貌和脑子偏偏不孪生,尤其小地方,当你的美貌刚刚绽放出一二的时候,就被那些愣头青盯上了,于是在未来的日子你就跟着你的美貌倒霉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