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陛下又用那种眼神看我了，那是之前在逃亡时，饿的快昏过去时，才露出的表情。此时，他已是万人之上的霸主，为何还以那种眼神来看着我。那眼睛像是饿了许久的野兽，忽然见到美味之后，露出的神情。为何会出现在国君的眼里。

下了朝，就有宦官来找我了，话里话外都是我割肉奉君的事情，应该得到封赏。

可他这是何意，应该得到封赏，可是现在又未封赏啊。我连给他打点的银钱都没有，可见我这是混得有多惨了。

他可能见在我这里，实在是获得不了什么，就只能离开了。临走时，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割肉奉君，足见公子大义。今虽安，忠君之心不能减。”

这句话何意，我想了又想。加上国君多次有意无意用那野兽一般的眼神看我，还有今日宦官的提醒，我忽然明了了。真是怕人，难不成还要割肉不成，还是连我整个都要……

“儿啊，许久未去见你父亲了，他昨日又来我的梦里抱怨，坟头的草又长高了。”

我知道母亲是想念老家了，也看着我在这里没有什么事情做，所以才这般说的吧。“母亲，我今日就去上方那里请辞，后天就可以回去了。”

“好好好。”母亲连说了三个好，然后就进去屋里了。边走还边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邻居的女孩出嫁了没有，如果……”

第二天，君王又出去狩猎了，我很快和上方说了请辞的事情。他好像是很同情我，道：“出去散散心也好，说不准你回来的时候，陛下就想起你了，让你做大官了呢。”

我在心中冷笑，若是能记起，早就已经封赏了，又怎会等到现在？申生被丽姬所害时，我正好投入他门下做了门客，福禄未享，就跟随他四处奔波，忠心不二，为他出生入死。

罢了，或许我命该如此，享不了那荣华富贵。如此，我便和老母一起回老家吧。可是心里又有些许不甘心，就留书“有龙于飞，周遍天下。五蛇从之，为之丞辅。龙反其乡，得其处所。四蛇从之，得其露雨。一蛇羞之，死于中野。”

包袱款款，我们离开了都城。

“儿啊，咱们只是出去几日，你还要留书，难道是不打算再回来了吗？”

“母亲多虑了。”

我不能对母亲说出我的推测，那样的话，太过残忍。可是，更残忍的事情，国君却还是做了出来。

刚整理完父亲的坟茔，靠在柳树边歇息，追忆当年和父亲一同在这柳树下吹柳叶的情景。又有人来叨扰了，“介子大人，国君已在山下等着大人了。”

母亲见此，很激动地看着我，道：“我儿真是能干，才离开几日，此番国君就来亲自催促，真是大幸。”

难不成是我的留书起作用了，国君看到之后想起了当初的事情？

“喏，”我和宦官说道：“吾安排好老母，即刻前去。”

母亲道：“不用了，国君亲自前来，想来是有大事。吾儿快去，莫要耽搁了。”“喏。”

我跟着宦官来到了国君的帐中。帐中只有国君一人，身前是一口锅，锅里煮着水，旁边一把刀。那把刀我甚是眼熟，那是我割肉奉君的刀。忽然我觉得我腿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心里也很难平静，国君这是要做什么？

“拜见陛下。”

我低头，叩首。

“平身。”

声音和蔼可亲，可是，又带着一丝急促。

“谢陛下。”

起身时，陛下已经拿着那把刀，眼里闪着精光。

那一刻，出于本能，我飞奔出去，向山顶母亲身边跑去。我怕国君他会对我以及母亲不利。

还好，国君的年纪大了，身子不大灵活了。而其他人离得又远，一时半会来不了。我能很快赶到山顶，带着母亲一起离开。

我刚见到母亲，刚把她背到身上，就看到国君带着人上山了。

他看到我了，那眼里是野兽才有的捕猎的兴奋。我看到他一招手，很多人带着火把上了山……

迷糊中，想起父亲说过，天下的肉中，属人肉好吃了。野兽吃了人肉之后，会一直惦记这个，吃起别的肉来，也没有味道了……

难不成人也是？

我尚有一丝清明时，看到国君拿着刀具在割肉，身边还有那个宦官道：“陛下，介子大人为了陛下身死，得加以封赏才是。臣已准备了一份陈词，可为介子大人奏表。”

他终究是为我求了封赏。

只是，国君割了一片肉后，揣在兜里，接过他的奏表，道：“割肉奉君尽丹心，但愿主公常清明。柳下作鬼终不见，强似伴君作谏臣。倘若主公心有我，忆我之时常自省。臣在九泉心无愧，勤政清明复清明。

好词，只是这焦尸……”

宦官道：“臣有法子，让众人以为此书乃介子大人所写。”

他扯下我的衣襟，乱写一通。然后，我看到了国君大人脸上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