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夜。清晨醒来,我分明感到空气的寒冷。于是我又裹了被子小憩一觉。
每当下雨,便降一次温。只有在秋末冬初的光,你才能感受到成都的阴冷。
昨夜做了一场大梦,很碎,很长,以至于起床后我一直在回味梦里的事。
一个尖嘴长耳的怪物追着我一直不放,很像阿凡达。我从地面沿螺旋状的阶梯,往上跑,一直跑到半空中。怪物在我身后穷追不舍,我到了顶端天台,转身看到他红色的双眼,发现它停在原地,眼睛里像喷着火焰。它好像认得我,但我很怕它,我们僵持了很久,最后我从天台上一跃跳下……
后来的梦境,我全然记不清了。只是一些朦胧的色块,红色,蓝色,绿色,在我脑海中交替盘旋。
据说梦醒时,五分钟内会失掉80%的记忆。我能够记起的也是碎片化的、不连续的片段。
我很少做梦是带有色彩的。这些带色块的梦境像是在水里浸染过一样。给人一种奇妙的感受,仿佛置身于另一个平行世界。
推开窗,冷气扑面而来。看看天气预报,今天只有7摄氏度。对于南方的冬天,这样的温度是我能够忍受的下限了。
出租屋内,除去热水,空调和暖气都没有。透过走廊照明窗,发现前两天还满树金黄的银杏叶掉光了,露出盘札交错的枝条,几片残叶在枝丫间瑟瑟发抖。旁边的榆荚一个月前还是翠绿的青色,现在也只剩下焦黄的叶片。熈熈碎碎,似乎就要掉下的样子。
去外边吃午饭,我特意绕道一条偏僻的银杏树街道。今天过去的时候,发现路上的落叶被打扫了,又掉下薄薄的一层,但颜色黯淡了许多。
只有在阳光充裕的午后,从居民楼的窗台,往街道看,一色金黄的银杏树,像辉煌灿烂的走廊;到高处往下看,如同从色彩饱满的油画中走出的风景。但在此刻,阴凉的细雨中,所有的金黄都披上了一层灰色。
卡尔维诺对观看银杏叶有独到的感受。他有一篇相关的文章,叫《月光映照的银杏叶地毯》:“银杏叶的秘密在于,我们视觉坐落的这一整片空旷的、无感觉的空间,可以切割成无限的连续的平面。你只要仔细观看,就会发现,每片下落的树叶每时每刻都处于某一具体高度,每一个平面上都有一片叶子,而且只有它一片,在孤独的,在它自己的位置旋转、飘荡、打圈。”他“不仅能区分出每片树叶引起的感觉,而且能区分出每片树叶上的每个裂片引起的感觉”。从中能够感受到存在主义的影子。
假如把生命当做一个平面。每个人在每时每刻所发生的微小的事就是一片单独的叶子,把一天中琐碎的事组合成一个切面。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连续的组合成一个整体,如同镜头拼接的电影画面。某种意义上,我们的生命是由过去的记忆和时间组合而成。
人是过去相加的总和。
所以,现在不难理解张爱玲的那句:如果你了解从前的我,那你一定会原谅现在的我。虽然有些许片面,不妨重新思考存在的意义。
每个人都如同一片落叶。看似是一棵树的整体,实际是孤独的、片面的个体,在自己所生活的平面中遨游、旋转。最后回到起点,同其它的树叶归在一起,化为泥土。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桥上看你。”是否每个人生命中都曾存在一个上帝视角,在某个瞬间,俯瞰整个人生。是不是某些人不仅能够观照自我,还能够窥视他人的人生。在人生的某个阶段,我的平面与他人的平面交汇。抑或此刻,我正行走在他人的轨迹中。“我亦在他人的梦境中游走。”而我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