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妈长的不像,她小鼻子小脸,而我浓眉大眼。性格上更不是,她忍受得了各种委屈,没有什么主见,而我从不忘记仇恨。
我们三观不甚一致,但仍有如胶似漆的情感,这一切都来源于命运的捆绑,让我就算浪迹天涯,也要带着我妈。
我妈命不好,在她们那个年代,饥寒交迫,缺吃少穿,作为家里的老大,她没少受罪,叠过纸箱,织过帽子,还干过泥水匠。
后来嫁了我爸,我爸在工厂上班,算是吃皇粮(这也是我姥姥选女婿的唯一要求),而那个时候,我妈只是个农村的民办代课老师,满以为幸福的生活从此开始,谁知道我爸、我奶不厚道,骗了她,隐瞒了我爸是个身患糖尿病多年的病秧子的事实,她便从水深到了火热,37岁不到就守了寡,如今,我结了婚才明白,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什么样的灾难。
因为我爸妈婚后一直住在我妈单位这边,和我奶那边很少交流,加上我是个丫头,我爸不在后,1个姑姑、2个大爷帮衬了1年不到就撒手不管了,还卷走了亲戚朋友来参加我爸办丧事给的礼钱。
我妈,90年代,一个死了丈夫的民办教师,每个月工资不到300块,受了多少别人的白眼和歧视,现在想起来也是阵阵绞痛。
我们在学校的空地上开垦,种菜,印象最深的是大叶子的黑菜,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味道,上顿下顿的黑菜,菜老了没人吃了,我们还在吃,有时候好久吃不到肉,就炒个鸡蛋,也是你推我让,一盘鸡蛋能吃好几顿。
一个女人要生活,还要拉扯供养孩子,更何况在她和我爸的思维中没有让孩子辍学这种想法,哪怕是女孩,我觉得我得跪谢爸妈的恩情,就算在我爸病重的时候,他也会从营养品中一块牛肉一块牛肉的给我省学费,在我妈孤立无援的时候,也会扛起锄头,一粒粮食一粒粮食的为我挣学费,如今,我爸没了,就算浪迹天涯,我也要带着我妈。
在我长大之前,我妈做了许多与她懦弱犹豫性格违和的事。
比如,她一个人种地,要大半夜拿着蛇皮袋子在地头等收割机,收完,再用三轮车运回场上晾晒,这里还要感谢我姥姥、我姨、我舅,他们没有丢弃我和我妈,没有因为我奶家的种种可耻行为嫁祸与我,他们现在是我最亲的亲人,可是我浪迹天涯,带不了那么多人。
比如,天才蒙蒙亮,就到玉米地一道垄子一道垄子的拔草,那块玉米地还有一眼机井,也不知道她害怕不害怕。
比如,为了补贴家用,她学人养兔子,大半夜拉着我去偷玉米叶子,可惜兔子们全部死于非命,真是“家有丧事,运衰三年”,不过那时我因吃过了兔肉,感觉人生完整了不少。
比如,她花了八年的时间考下了自学大专。
比如,她没有好看的衣服还敢去乡里开会,被一群俗气又矫情的女人指点。
这近三十年的相处,我觉得她并不是个坚强的人,都是不得不坚强。她有难以估量的坚强的优秀潜质,所以浪迹天涯,也要带着我妈。
后来我上了高中,考上了大学,原本拖累她的我,毕业后考上了教师,三年后成了公务员,三年后又从乡镇党委考到了我们小县城县委的重要部门,她转了正,晋了高级职称,我们不再种地,今年还全款买了大房子(事实证明钱是可以攒出来的),但她也还是清贫,舍不得吃喝,我亲爸给她买的衣服,现在还穿着。她虽清贫,但在别人眼里,就像郭晶晶背500块的包,用5毛钱的发圈一样,是低调,而不是穷。
曾经我们可怜的样子,如今也只能活在别人励志的故事里了。她现在那么有钱,所以浪迹天涯,也要带着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