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爷的战斗

        二爷爷参加八路的时候才刚满15岁。我们小时候,围坐在二爷爷身边,听他讲过去的每次战斗故事,是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光……

        最让二爷爷记忆犹新,津津乐道的是他参加的第一次战斗:

        那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黑漆漆的夜晚。二爷爷的部队奉命伏击从根据地扫荡回城的日伪军。

        二爷爷他们一共三十几个人,除了队长和指导员每个人分到了三颗子弹以外,其余战士每人只分到了一颗子弹。手榴弹也很少,每人三颗。二爷爷只分到了一颗手榴弹,一杆红樱枪。

        乘着夜色,二爷爷和战友们在河堤两旁的芦苇里埋伏下来。不久,鬼子第一队走了过来,有两千多鬼子。鬼子后面是伪军,也有两千多。指导员吩咐都不要动,因为敌我力量太悬殊了!打不过人家。只能恨恨地看着这帮强盗钻进城门!

        最后过来的是鬼子的辎重部队。于是,队长和指导员一声令下,大家把手榴弹和子弹一古脑地抛向了敌人,那场面甚是雄伟壮观!进了城的鬼子伪军不知道有多少八路军在这里埋伏,所以龟缩在城里不敢出来增援!这些挨打的鬼子伪军因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埋伏,吓得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拚命往城门里钻,不敢回头!

        二爷爷和战友们冲出来,把几个负隅抵抗的家伙剁了,把鬼子丢弃的车辆马匹枪支弹药收拾了一番,迅速撤出了战场。此战收获甚丰,打死打伤近百日伪军,缴获了大门两门,炮弹及其他枪支弹药五大车,受到了鲁南军区的通报嘉奖!

        以后,随着二爷爷年龄的增长,部队的装备越来越好!二爷爷也参加了更多的战斗!从山东到东北,从东北到海南岛,二爷爷随着部队走遍了大半个中国。后来,在抗美援朝的战斗中,二爷爷叫美国鬼子的飞机扔的炮弹炸着了,左眼和右腿受伤残废了。二爷爷就申请回乡务农,不愿给组织和国家增加负担。

        回乡后,二爷爷在生产队里当保管会计。他是个一丝不苟,兢兢业业,讲原则的人!所以,在队里管帐二十多年,沒有一分一毫的差错。生产队解散以后,上级落实政策,二爷爷被接到省干休所去休养……

        但是,二爷爷是个闲不住的人。他从疗养院偷跑回到了家。按家族宗谱该我们给他过继。所以他和老伴我那二奶奶一起就在我们家里住下了!

        但没过多久,他就叫我父亲及几个叔伯哥哥们给他在村南的小山脚下盖了两间房,他和二奶奶就搬到了山上住了!二爷爷开始在山上开荒栽树,种地!

        每天天矇亮,古稀之年的二爷爷便开始劳作。凿石,挖坑,担土,挑水,栽树,种瓜,点豆,日日乐此不疲……

        其实,国家给他的抚恤足够他和老伴生活所需,再加上我们家的日常帮助,衣食足矣!所以二奶奶和父亲常抱怨他老人家不务正业!二爷爷听说后,把老伴和我父亲臭骂了一顿!二爷爷说他是个革命战士,生命不息,战斗就不能停下!骂老伴和我父亲没见过世面,啥都不懂……

        二奶奶和父亲自然不敢和二爷爷犟嘴,苦笑笑作罢。

        又过了十几年,二爷爷小屋的周围,就有了一片树林子。二爷爷的屋前房后,长满了各种瓜果蔬莱。二爷爷吃不了,就送人。所以,村里的男女老少没有一个敢说没吃过二爷爷种过的菜的。只是,我的孩子们却沒人愿意再来听二爷爷当年战斗的故事!二爷爷便骂这帮孙子们忘了本!当然,这帮孩子们更无从理解这位老爷爷为何这样劳作不辍……

        又过了几年,二爷爷马上就九十岁了!他女儿一一我那离家出走三十多年的大姑突然回来了!想当年,因为二爷爷不肯去求老战友给大姑安置工作,所以,大姑负气而走!三十多年了,她连封信也不给二爷爷写!二爷爷无论如何是不肯原谅大姑!爷俩吵闹了一场,大姑愤而离去!事后,二爷爷把父亲叫去,气咻咻地告诉父亲,你妹这回来并非真心叫我和你婶子去城里享福,她是看上了国家要给我增加的抚恤金!他叹息自己没教育好孩子,这场战斗他彻底输了……父亲就安慰他,叫他放心,小妹不管,他一定为二爷爷养老送终!二爷爷心里稍慰,看起来,这场战斗还没输光,还有几个肯听话,知仁义的孩子!

        转眼又是五六年过去,在外打工的我突然接到父亲的电话说二爷爷去世了,叫我立即回家!我连行李也没收拾,立马坐上了回家的火车。在车上我一直纳闷:在我离家时,二爷爷还从山上煮了咸鸭蛋专门给我送来,叫我带上,虽然脚步依旧蹒跚,但仅剩的那只右眼依旧炯炯,脸色依旧红润,声音也像以前一样如钟般洪亮……这才不到一月,老人家为何却不在了呢?

        原来,是村委会不经招投标就将小山承包给了村里的痞子孟三。孟三便开山炸石,卖石子挣钱。据说,一天一夜,孟三能有两三万多块钱的收入。有了钱的孟三便有恃无恐,胡作非为!二爷爷种的那片树林正好妨碍孟三开山。明里他不敢和二爷爷争斗,到了晚上,他叫了几个手下,把二爷爷的门反锁,然后,在外面堆上柴禾,浇上汽油,活活地将二爷爷,二奶奶烧死在了屋里……!

        二爷爷终于在战斗中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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