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殊?谁啊,我不认识。我只认识梅长苏”。
琅琊阁的少阁主不是个正经人,他爱作弄小飞流,偏偏飞流打不过他,就躲得远远的;他还爱调戏小美人,一脸淫邪:他最爱胡搅蛮缠,不可理喻,打嘴炮谁也打不过他。可他是个好男孩,哈哈,男孩。
当年就是在梅岭那破地方,他捡到了白花花毛茸茸的赤焰军少帅。少帅中了毒说话大舌头,闹出不少的笑话,开始时候他也不懂,相处久了总能明白。渐渐地也彼此看出才学棋逢对手,酒遇知音,所以插科打诨,惺惺相惜。琅琊阁的日子或许是林殊最安静的时光,吃吃睡睡,有人陪他,有人闹他,有人逗他笑,有人对他耍赖。老阁主医术高超,也无法化去火寒毒的威力,于是林殊改头换面,脱下了白毛紧身衣,成了文弱书生小白脸,羸弱若风中飘雪,翩翩然似欲羽化登仙去。蔺晨听见他说:“我叫梅长苏,以前叫做林殊。”蔺晨的醉眼笑了“梅长苏是个好名字,梅花长在,年年如苏,我才不管什么以前不以前。”
然后长苏走了,去了江左盟,成了宗主,名震江湖。蔺晨也去了江左盟,他,担心他的身体。还是一切如旧,品茶,细细的品,品每片茶叶在水中释放的甘甜和苦涩,下雨了就听青石板的浅吟低唱,下雪了就看雪花旋转着坠落。谈天说地,琅琊的山最青,大理的水最绿,秦淮的美人最窈窕,江南的风最温柔,塞外的落日最像蛋黄。他们说好,等长苏办完了事,他们一起富游去,当然钱得少阁主出,他大爷的。他喜欢戏谑的看着长苏和他斗嘴的样子,哪怕吃败了也不在乎,因为那样的长苏是灵动却现实的,不像他在思考时眉眼那样冷硬,飘渺得抓不住,虚无得看不透。但他从来不谈政治,不谈军事,不谈权谋,真当他不懂,他大爷的,本少爷呵呵了。他是怕,他太聪明,怕从长苏说话的犄角旮旯里听出他要去干大事了,更怕他的身体。
长苏走了,去了帝都。一时间风起云涌,天旋地转。可天高皇帝老儿离得远,这和他蔺晨有什么关系呢。归期一天天拖下去,他在琅琊阁揪着梅花花瓣腹诽,说好的游山玩水,尝遍天下珍馐,说好的天涯海角,日月为伴,说好的只做梅长苏,都是骗人的,拖拖拖拖延症原来从你梅长苏这儿来的,一年拖两年,没个限期。没有知己相伴,这江湖路远,该是多么落寞,纵然前路花开正盛,蔺晨便也没了心情。风中一声叹息,叹这命由天定,谁不是身不由己。飞鸽传书一封,他便还是日月兼程赶去见他了,嘴上埋怨着,身体倒是实诚。
蔺晨该是怎样的心情呢,长苏让他前来相助,是快结束了,他可以延长他剩下的日子,带他看看这大好河山,还是风云诡谲,世事难料,前功尽弃,覆水难收?
长苏要铲除红袖招的残党,他做了。
长苏要冰续丹,他给了。
长苏要上战场。。。。。他便知道,他们的约定不会实现了。
他知道自己明明可以,保他几年康健,享常人之福,可天不遂人愿,偏偏大军压境。这世间多少遗憾和悔恨是源于明明可以,却没能。那个人骨子里是林殊,是赤焰军的战魂,他选择战场,换一种说法,他选择以这种方式去死。蔺晨明白,他是去送死,自己救不了他。
他说:梅大人,请收我当个亲兵。
蔺晨的愿望很简单,等长苏了结了心愿,一起游山玩水,解他心头积怨,消他前生悲凄,霓凰嫁了聂铎,景琰担着天下,可以称为知己的,他只有他了。蔺晨要陪着他,哪怕要亲眼看着他受火寒毒的折磨,一步步的走向生命的剧终,他也要陪着他,只有这个时候长苏是属于自己的,属于他的。那是他的挚友,千金易得,知己难求。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梅花开了会凋零,怎么可能长苏呢,罢了罢了,那个战场纵然千难万险,就当了他一个心愿吧,将死之人了。可为什么,今夜的风这么冰冷,宫羽的琴音这么凄凉,他的心那么哀伤,大爷的。原来所有的人都在自欺欺人,于是心照不宣,闭口不言,都害怕承认那个江左梅郎就要永远的离开了,三个月以后。
天涯路,山高水深,来日难方长。
既然如此,也只好忘记江湖。
这世上所有的情深意重,都比不上蔺晨披戎装,赴战场。
自然,是为了梅长苏,至于林殊是谁,少阁主可不知道。
不知道长苏辞世的时候,少阁主有没有哭,若说辜负,是长苏辜负了他,可蔺晨最怨的该是自己吧。他该启程了,敬往事一杯酒,让他湮灭于江湖。
“可是长苏,天涯路远,我还是一个人,知己不在,这山河秀丽,良辰美景,更与何人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