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月中山
她出生的那天是中元节,屋檐上雨珠子淅沥沥的滴着,扰的正阵痛的母亲有些烦乱。屋后是一条土路,一下雨便泥泞不堪,房间里的土墙上被各色的旧时海报贴满,昏沉沉暗秃秃的。
平日的那只老旧怀表早已经没有力气走了,连看下肚子里的她什么时候出生的时间都没有一个。
漆黑的夜里,一盏煤油灯飘呼呼的燃着,而一旁的丈夫看着她咬紧牙关闷哼,手足无措的走来走去。
“我去请李婶儿去,她之前说你要是快生了让我去喊她来给你接生。”丈夫恍然想起对面山上的李婶儿会接生,飞快的说完,站起身要走。
“不要了,我又不是头一胎,再说了下这么大雨的麻烦李婶儿怪不好的……我自己来,你把灶里的火架起来,烧一大锅热水等一下用。”她忙喊住丈夫。
捂着肚子的手又转而抓着身下的床单可疼痛依然没有减轻分毫。七月的天,虽然外面下雨,可她全身被汗湿了个透。
“好好好,你要是哪里不舒服马上喊我,我这就去烧水。”丈夫大声说完马上转身,出房门时头撞在了门楣上,坐在灶前架火,打火机在手里打了一遍又一遍,咋回事?
他手抖的厉害,手心全是细密的汗,可火点在松树叶上一点要燃的势头都没有,深吸一口气,他又点了次,‘呼呲’一声,火终于燃了,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随着烧水的时间,他忙又进去房间看她,脸上的汗把头发浸湿,他慌忙打来热水给她擦拭。
“你先别管我,快去找敏儿刚出生时穿过的衣裳,等一下娃娃生了要穿的。”她流利的说完话,又紧紧吸了口气。
腰身臀部预先垫好了油纸,破了的羊水和血水混着渲染在纸上,随着‘哇哇’的啼哭身,老二出生了,她顿时感觉全身都放松了,好想什么事情都不去管,可是娃娃的脐带还没有剪。
“生了个女儿~”丈夫一看,忙对劳累的妻子说着,同时也发现脐带的问题。
“你把剪头消毒了给她把脐带剪了”她说着,丈夫却拿着平时缝补衣裳剪布料的剪刀-迟迟不敢动手。
她着急了,自己支撑着起来把脐带给女儿剪了,丈夫打来热水她洗好了让他给女儿穿上,更是乱七八糟,心里一阵火冒了起来。
“哎呀,你给我走一边待着去,笨手笨脚的看着就烦!”她拿起衣服更是又气上来,这衣服是老大一岁左右穿的衣服吧?她都早跟他说过,衣服她都洗好晒过单独放在顶楼的纸箱子里了。
那时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本应是生了孩子的人,按理说哪里来的力气还继续忙碌的给老二穿好了衣服,小女儿穿好就睡了,估计也被她们折腾的累了。
床上收拾好了后,房间顿时安静了下来,然后便是无尽的沉默。他们各怀心事,丈夫坐在床边看着睡梦里的娃娃,跟她说“辛苦你了,饿了没?我去弄点饭你吃,晚上疼的都没吃几口,肯定累坏了。”
说着就出去了,先热了碗事先做好的廖糟,据说可以帮助孩子妈下奶用,还是前几天他在坡里砍柴李婶儿过来告诉他的。
他爸妈过世几年了,前母生了大姐后来过世,父亲与母亲结合生下他们兄弟四人。眼看着大家都成家了,前年冬里分家时锅碗瓢盆都没有一个,只有三百多斤谷子,勉强撑到第二年秋里收谷子。
读书的时候家里困难,他连五块钱都学费都交不起,大哥当时在读大学,他放弃了学业去几十公里外的马桥挖煤,一天可以赚五毛钱供大哥读完。
四年前通过人家介绍他认识了现在的妻子,老大是个姑娘,现在三岁了,很是乖巧懂事。
原本盼着这一胎生个儿子,谁知,哎,还是个女儿!他大哥二哥都生了个儿子,自己居然两个都是女儿,女儿啊女儿,生二胎还要罚款,如果是个儿子也就值了,哎,罚款都不知道从哪里去给……
这一夜,小奶娃娃在她怀里哼哼唧唧找吃的,母女三人挤在铺了棉花被的木板床上,他独自坐在椅子上想着心事,慢慢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