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标题：贾家人在抄家后多可怜？乞丐一般粥都吃不上，答案就在第54回

趣侃红楼271：月向西垂，贾母率众放花炮，曲终人散，又是一年元宵节

却说贾母“掰谎记”后，王熙凤提议“击鼓传花”讲笑话。大家都想听她和贾母说笑话，也就略过别人。

花儿第一次传给贾母，讲了个“猴儿尿”的故事。第二次轮到王熙凤，则先讲了个不好笑的“祖孙满堂”故事，又讲了个“聋·子放炮仗”故事。

《红楼梦》里“伏笔”非常多，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其实不用想得太复杂。曹雪芹埋下的伏笔几乎都在诗词、酒令、故事、戏曲、陈设布置、器物之中。

伏笔内容也简单，基本就两点：

一，宝黛爱情和金陵十二钗的结局。

二，贾家败亡被抄家的真相。

像贾母和王熙凤这三个笑话，就属于第二种影射贾家败亡抄家的真相。而之前的《凤求鸾》故事，则主要是宝黛姻缘和金玉良姻伏笔。

闲言少叙，王熙凤这边讲完了“聋·子放炮仗”，当说出来“聋·子”时，终于出人意料，让人笑了起来。谁能想到一个聋·子还要放什么炮仗。“笑果”也就有了。

等众人笑完，又想起来第一个没完，再问结果，王熙凤故意正言正色说：

（第五十八回）“好罗唆，到了第二日是十六日，年也完了，节也完了，我看着人忙着收东西还闹不清，那里还知道底下的事了。”众人听说，复又笑将起来。凤姐儿笑道：“外头已经四更，依我说，老祖宗也乏了，咱们也该‘聋·子放炮仗──散了’罢。”尤氏等用手帕子握着嘴，笑的前仰后合，指他说道：“这个东西真会数贫嘴。”贾母笑道：“真真这凤丫头越发贫嘴了。”一面说，一面吩咐道：“他提炮仗来，咱们也把烟火放了解解酒。”

王熙凤真正讲的笑话不如贾母刚才那个有意思。王熙凤真正擅长的“笑话”，是话里话外带出来的临场发挥才最让人发笑。

而她这段话算作前面三个故事的延续和收尾，当然也都是伏笔的一部分。

尤其这句“四更天了，老祖宗也乏了，咱们也‘聋·子放炮仗——散了’吧”。

“四更天”代表天快亮了，要换天了。一夜的繁华过去，迎来新的一天，众人要歇息。四更天也代表贾家的时间快结束了。

当初元春省亲，丑正三刻太监催促回銮，就是四更天。古代计时丑时二刻为四更开始。

元春夜里来夜里去，不见天日代表不得皇帝待见。如今又是四更天，王熙凤提醒大家“该散了”，是一夜当中最寒冷、最黑暗的时刻，预示贾家末世将至，众人见不到“亮”了。

而“聋·子放炮仗”的故事，是呼应元春省亲和元春之死。影射贾家卷入北静王对皇帝的谋逆，在一场类似马嵬驿之变的地方，被皇帝反“杀”，元春被缢死，贾家被抄家而亡。

所以，元春省亲的元宵节，与这次贾母夜宴元宵节，情节上前后呼应。

元春当初点的四出戏也与今晚的《八义观风》《西楼梦》《混元盒》一一对应，都指向宝黛和贾家结局。

“老祖宗也乏了”，是说贾母累了，暗示贾母在贾家灭亡之前去世的结局。

贾母一死，贾家树倒猢狲散，众人各奔东西，可不就散了。

元宵夜宴最后的项目是“放爆竹——散了”，紧扣前题。

（第五十四回）贾蓉听了，忙出去带着小厮们就在院内安下屏架，将烟火设吊齐备。这烟火皆系各处进贡之物，虽不甚大，却极精巧，各色故事俱全，夹着各色花炮。林黛玉禀气柔弱，不禁毕驳之声，贾母便搂他在怀中。薛姨妈搂着湘云。湘云笑道：“我不怕。”宝钗等笑道：“他专爱自己放大炮仗，还怕这个呢。”王夫人便将宝玉搂入怀内。

凤姐儿笑道：“我们是没有人疼的了。”尤氏笑道：“有我呢，我搂着你。也不怕臊，你这孩子又撒娇了，听见放炮仗，吃了蜜蜂儿屎的，今儿又轻狂起来。”凤姐儿笑道：“等散了，咱们园子里放去。我比小厮们还放的好呢。”说话之间，外面一色一色的放了又放，又有许多的满天星、九龙入云、一声雷、飞天十响之类的零碎小爆竹。

放炮仗这段故事要注意这么几点，也都是前后故事关联的。

一，烟火是进贡之物，既要关联前文贾府有三件“慧纹”两件“进上”送入宫里，剩下一件想留也未必留得住。还要联系贾元春送出宫的那个“爆竹”灯谜。

能使妖魔胆尽摧，身如束帛气如雷。

一声震得人方恐，回首相看已化灰。

爆竹听着看着吓人，却并没有“杀伤力”。瞬间繁华，转眼即逝（烟花）。正是秦可卿所说“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需寻各自门”。

元春之死代表贾家之亡，贾探春远嫁之时，也是贾家进入灭亡的倒计时。

元宵节作为最重要时间节点，随后就是清明节，元春亡，探春去，不久矣！

二，贾母抱着林黛玉，王夫人抱着贾宝玉，代表各自的心头肉。有意思在薛姨妈不抱薛宝钗，却要抱史湘云反被拒绝。

史湘云代表贾母，薛姨妈来贾家就是为了“抱大腿”，牺牲女儿宝钗谋求金玉良姻。结果人家根本不领情，白白表错情，误了女儿一生。曹雪芹在这里又点了一笔。当晚薛姨妈实在是尴尬又尴尬！

王熙凤见此故作可怜说自己没人疼爱无人抱，尤氏则说我来抱，还说她故意太轻狂。注意这里伏笔日后王熙凤被众叛亲离的结局。

其实凤姐本有一次机会，就是大度的接纳尤二姐进门，与尤氏互为扶持。不想她辣手杀尤二姐和腹中孩子，尤氏虽说无能，却也因此被“羞辱”，她有机会岂能不落井下石？

尤氏成为压垮王熙凤的最后一根稻草，也致使她被贾母放弃。这里是个重要的伏笔。

曹雪芹笔下没有闲笔，细思都是韵味。

三，“满天星、九龙入云、一声雷、飞天十响之类的零碎小爆竹”属于作者细写。此时不写详细不合常理，必要细写爆竹种类才是真“故事”。至于这里有没有伏笔，个人倒觉得不用过多解释。

众人放了烟花，又让小戏子们打了一回“莲花落”，撒了满台钱，命那孩子们满台抢钱取乐。

“莲花落”是流行于北方各地的一种说唱形式。表演者分执于两手的竹板，因其右手所执两片大竹板，左手所执五片小竹板。大竹板打板，小竹板打眼，相互配合有板有眼，说唱之词则随着板眼节奏进行表演，也作莲花乐。

莲花落起源于唐、五代时的“散花乐”，最早为僧侣募化时所唱的宣传佛教教义的警世歌曲。到后世则传为两种，一种是乞丐乞讨时的“大口落子”，一种是职业戏班表演的“小口落子”，又分票友“清门”，职业“浑门”，不多解释。

贾家这边表演的是“小口落子”无疑。但不改“莲花落”乞讨的本质。影射贾家一朝抄家比戏子不如。形如乞丐，哪里还有当日的繁华。

所以，“莲花落”唱完，一定要“吃东西”！

（第五十四回）贾母说道：“夜长，觉的有些饿了。”凤姐儿忙回说：“有预备的鸭子肉粥。”贾母道：“我吃些清淡的罢。”凤姐儿忙道：“也有枣儿熬的粳米粥，预备太太们吃斋的。”贾母笑道：“不是油腻腻的就是甜的。”凤姐儿又忙道：“还有杏仁茶，只怕也甜。”贾母道：“倒是这个还罢了。”说着，已经撤去残席，外面另设上各种精致小菜。大家随便随意吃了些，用过漱口茶，方散。

听完莲花落贾母就饿了，却对鸭子肉粥和枣儿粳米粥的又油又甜吃不下去。

贾母此时哪里知道不久的将来，这些子孙们的遭遇，别说肉粥、甜粥，只能乞丐一般“寒冬噎酸虀，雪夜围破毡”，才是真可怜。

贾家今日之繁华，明日之破败。曹雪芹通过笔下极为巧妙的设计，一一传递，不作遗落。

那么，是不是贾家就彻底完了呢？当然不会！凡事留一线，是古人的处事哲学，道家才有“遁走的一”的说法。

贾母不吃鸭子肉粥和枣儿粳米粥，却吃了同样甜的杏仁茶，也就是炒的杏仁油面茶。

这里要注意“杏”。娇杏、红杏是《红楼梦》里的侥幸。像娇杏，稻香村杏帘在望，贾探春杏花签“日边红杏倚云栽”，薛宝钗丫头文杏……都暗示她们在败亡的大背景下留有侥幸。

贾母选了杏仁茶吃，就表明贾家会有“破而后立”的侥幸。事实上，荣国府日后确有平反无疑，否则罪臣之后的贾兰也不可能东山再起。这就是侥幸！

不管如何，欢乐累人的元宵节过去，贾家人还不知道未来命运。过了正月十五，祖宗祠堂就要收起来。但年还在继续。余下的时间就是各处互相请客的细枝末节，不多赘述。

王熙凤此时还不知道，有两件大事即将发生，一件对她至关重要，一件对贾家也是沉重打击。那么，究竟是什么事呢？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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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君笺雅侃红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