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松寒

一连几天过去，地上的落叶更多了，我们陆陆续续穿上了长袖衣服。班上的风扇不再转动，烈日照耀的时间变的短暂，大家的心从浮躁慢慢归为平静。叶笑笑还是没有向周樱道歉，倒是比之前收敛了不少，他依然是第一个窜出教室的，我在了解了他的脾性后，学会了随遇而安，每次他要走出去的时候都会主动给他让出位置。月考在即，大家都在认真地准备着。周樱的同桌印松寒是个学霸，据说是以年级第二的身份入学的，每次遇到不懂的问题我们都会向他讨教。只是，每次我们交流问题的时候，叶笑笑都会在一旁露出鄙夷的神色，捎带着不屑一顾的哼声。

平日里我最不喜欢上的就是数学课，每逢上数学课就像缩水的皮球，脑袋垂到一侧，虽然初一上学期的知识较为简单，但是因为先天理科思维的缺乏，只能让我在这一门学科上成为一个平庸的人。叶笑笑则不一样，他简直聪明成人精了。我从来没见他用功学习过，上别的课他无精打采，一换了数学课他猴性的一面就彻底暴露了，老师还没有把问题说完，他就能给出答案。遇到疑难问题，最先想到的无非是这几个人，杨澄树、叶笑笑还有江山。我们女生堆里数学较好的应该是楚天。她经常因为数学问题的解法和大个儿江山发生争执，最后要么两败俱伤要么重归于好。最让我佩服的是叶笑笑还有杨澄树，只要是下课就没在教室呆过的两个人凭借着自己的聪明，在数学课上占据半壁江山，真让人羡慕。于我而言，由于和班上活跃分子同桌的关系，上课一点儿也不积极的我被点中的几率几乎为90%。哎！今天的数学课我又一次被命中了，老师让我做一个有理数的混合运算，我口述着过程，却在中间过程中迟迟开不了口，因为我对有些运算概念较为模糊。眼睛紧紧盯着黑板，顺便瞥到老师紧绷的脸，我抓住课桌的双手像分泌了蜘蛛的粘液，动弹不得。老师说，再做不出来就罚抄概念五十遍，我更加着急了，一时焦头烂额起来，正在这时，叶笑笑递给我一张小纸条，我瞥到了关键的步骤才把问题解决，有幸免于一难。下课的时候，我跟他说了声谢谢，他没理我，抬起他高傲的下巴似笑非笑地走了出去。

我们的英语课由两部分组成，专业学习课还有口语交流课。前者由我们自己的专业老师教授，后者则是由一位叫Nick的外教老师教授。英语课是女生的天堂，男生们则成了变干的枯木，使劲榨才能榨出汁来。晚自习的时候，英语老师没来，让我们做练习册。叶笑笑跑到杨澄树的座位上，两人闲聊了一节课。下课的时候，作业要上交了，独缺他们两位大神的。英语课代表催逼着二人上交作业，叶笑笑极力讨好课代表，顺带撒气了“猴娇”，说是给他点时间，他保证把全班作业完好无损地交到英语老师手里。课代表被收买了，竟然同意了。叶笑笑和杨澄树相视一笑，只听见叶笑笑扬声说道，“林惜草，借你作业一抄啊！”

什么？抄我的作业！太可耻了吧！

我走到他们面前，一把抓住练习册，想要夺回来。

“诶？你这是干什么？公然调戏我们啊？”

“我没有。”

我的脸立刻变得通红通红的，不知所措。本想退缩，可是抄作业这种事实在让我无法容忍。

“你忘了数学课上是谁帮你的了？”

叶笑笑冲我鄙夷地笑了笑，我立刻泄了气，他想跟我交换。我只能甘拜下风，算了，随他去吧。我转过身去，听到他和杨澄树胜利的击掌声。

“惜草，你怎么这么容易就屈服了？”

小樱凑到我面前，不甘地说道。

“哎，一言难尽，我们算扯平了。”

晚自习结束后，已经九点钟了，我的眼皮早已沉重不堪，想着立刻回去在我的床上舒舒服服地睡一觉，我前所未有地第一次催促小樱。

“惜草，你今天怎么这么着急啊？”

小樱觉得我有点反常。我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好思念我的那张床，困死了！”

小樱收拾好课桌，把需要拿回寝室的东西装进小布袋里，就匆匆忙忙跟着我出来了。门口已经挤得水泄不通。每逢下课，尤其是晚自习下课，教室里走廊里就会格外嘈杂，除了大声嚷叫的声音，还有搬动书桌的声音，大家继续聊着这一天没有聊完的话题，仿佛不说的话就过不了明天似的。可能是教室里太闷的缘故，我似乎有些缺氧，大脑发沉，走廊里又吵吵闹闹，直到出了教学楼我才感觉舒坦起来，凉风一下子拂进我的鼻孔，我的大脑一下子清醒起来，困意也烟消云散了。

“那个小樱，今天周几啊？”

“周五啊，明天就是周末了，可以放松一下啦！”

小樱正陶醉在明后两天的周末生活中，我却稳不住手脚了，糟了，今天晚上轮到我们小组值日了。我看看手表，已经九点一刻了。我让小樱先回去，自己急急忙忙冲进了教室。

教室里空无一人，每张课桌上倒放着八十张板凳，在日光灯的照射下明晃晃的。地面上有一层薄土，好像还冒着烟，应该是同学们走得太急，惊动了地上的尘土，才会营造出像马踏平原后的滚滚红尘的效果吧。角落里的垃圾桶，孤零零地等待着收拾，垃圾已经溢出了它的嘴巴，笤帚簸箕杂乱无章地躺在地上，我突然意识到一个艰巨的任务正落在我身上。原来，大家都不知道今天值日！我们值日小组一共七个人，我记得的好像有叶笑笑，其他人就不太清楚了。这可是我们入学以来第一次值日啊，竟然是这样的开始，我感觉脑袋晕乎乎的，拿起扫把硬着头皮做下去。扫到中间第二排的时候，听见有嗡嗡的声音，像苍蝇，又没有苍蝇没那么讨厌，我环视着四周，突然发现右边靠墙位置第三排有一个黑色的脑袋，我大惊，“谁！”

那个“黑色的脑袋”缓缓抬起头来，眼神迷离地看着我，丝毫没有被我的惊叫丢掉半点分寸。

“是你啊！”

我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下来，原来是印松寒，虽然他不是今天的值日生，但是一个人呆在教室里也未免太奇怪了，我不禁好奇起来。印松寒没有任何反应，淡淡地扫了我一眼后，继续埋下头，我凑过去看才知道他在研究一道数学题。面对这种尴尬的场面，我已无话可说，继续专心扫着乱糟糟的地面。我看了看手表，已经九点半了，寝室十点关门。我得加快速度了。扫完地的时候我已累得满头大汗，汗水粘着我的头发，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狼狈，隔壁班的灯早就熄了，我担心整个四楼仅剩下我一人了，印松寒呢？他去哪了？他不是一直在钻研数学题吗？我把目光投注在隔壁靠墙第三排的位置，寻找那个黑色的头顶，一无所获，我有些失望，叹了口气。蟋蟀在角落里聒噪，小飞虫在灯管周遭萦绕，真希望此时此刻有小樱在身边。我把垃圾倒进塑料袋里，把卫生角的物品摆放整齐后，才安心走出了教室。走出教室的时候，四周黑压压的，果然整个四楼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的脑海里立刻呈现出无数鬼怪游荡的场景，我寻着楼梯口仅有的光亮跑去，却被一个呆立的身影吓了个半死。

“你没事吧？”

语调平直，淡淡的声音和清冷的背影正好匹配，原来印松寒没走，借着楼梯口声控灯的微弱灯光，他还在研究那道数学题。我对他真得太刮目相看了。我惊魂甫定片刻，冲他笑了一笑，转身就要走。印松寒捧着书本在我身后走着。我们一路上无话，只听见运动鞋接触地面的嚓嚓声。置身于夜空下，天边的星子稀稀疏疏，弯弯的月亮挂在星子中间，清清淡淡，似有一层雾气包围，好像魔女出世前的月亮。

“月晕而风，础润而雨。”

我好奇地看向印松寒，他把手背在身后，像个古人一样仰观天象，我觉得自己面对的好像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人。觉察到我的视线，他冲我抿了抿嘴，用他一贯低沉的嗓音说道，“明天的风力会很大。”我将信将疑。

走着走着，我们就到了寝室区，男生公寓和女生公寓正好是背对着的，我们互道了声“再见”，就各自离开了。我望着天上的月亮，想着明天会不会有大风出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