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灯哗哗啦啦飞快地在车窗里向后倒退,影子不断地被拉长缩短,然后轰轰烈烈地斜刺进某个不知名的角落,消失殆尽……
许多时间后的现在,当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会隐隐想起一些很远很陈旧的故事,它们就好像遗落沙漠里的一枚金币,被岁月渐次掩埋,而后又被渐次发觉。兵荒马乱的惊喜。
一眨眼之间是时光飞逝年华渐远的几年。很多事情都在恍惚和臆想之间悄然消失掉,谁都没有经意。高考前的几个星期,每天晚上坐在三楼的阳台上看学校的落日,广播里面总是在一遍一遍的播放着诸如《感恩的心》之类的歌曲。沉默中暗自细数还能见到几次这样的奇异光景,直到后来所有的香樟树都开始结出细小的果实,春末夏初的无尽阴雨开始蔓延整个世界。
突然就缺乏一个完美的结局。
或许完美就是本不存在的,一如我们都幸福地享受着幸福,却又在不断地回身寻找幸福。安妮宝贝说的:幸福是一种幻觉,我们都在幻觉中无法自拔。冥冥中好像落了降E大调的曲子,婉转悲壮,激奋振恸。
许多个初春的傍晚或者暮秋的黄昏,在微微起风的时候,都喜欢一个人找一条干净漂亮的马路,慢慢的走,一直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然后停下来蹲在路牙上休息,或者抬起头从行道树叶子的细小空间里仰望天空。零星散落的光线开始微微变得模糊。有时候叶子落满了路面,突然很想知道那层层的叶子下面到底深藏着怎样的秘密,于是匆匆抚开一层,露出漆黑的柏油路面,扬起一丝秋露的味道。
什么时候喜欢上这一切的我都不知道,只隐约记得从那时起暖暖的阳光也总是会叫人感觉舒服。每个明媚的夏天里,阳光斜斜的从层层的香樟树叶子中间筛下来,投到地面上,拉长,模糊。细小的光柱里舞动着无数微小的尘埃,隐约中产生一种幻化般的错觉。
我总是以一副抗拒者的姿态昂首挺胸摇晃在那条充满阳光的小街上,双手插在裤兜里,眼神迷茫地投向一个不知名的远方。街边的紫薇树开出烂漫的花,然后开始对每一个遇见的人微笑。
林徽因说:默默回忆许多不相连续的过往残片,直到往事居然幻化成一片模糊,人和火车似的蜿蜒一串疑问在苍茫间奔驰。思想摇摆在风中恍若夏日青草的味道,飘忽渺远,离群索居,又难见出处。
很多小事在暗自冥想的时候都会幽幽地发出光来,所有事情也只有在沉淀了很久之后才能看得更加清晰。明确在疑问之后,现实开始渐次沉积,上则清晰,下则浑浊。
八路公交车似乎是一条线,我总是喜欢独自一个人穿越大半个小城去很北边的一个小音像店买唱片,或去很西边的一家小书店买小说,一直在走很多的路。慌乱了一个下午之后,满心欢喜地抱着大摞的书和CD登上回家的八路。车子晃晃悠悠地经过一站一站,渐渐开始亮起来的街灯晃疼了眼睛,于是慢慢睡去……
每个冬天临近午夜的时候都会披上外套裹紧围巾下楼卖臭豆腐。摩托车一路呼啸着穿越一条接一条无人的街道。十一月的寒风拼命挤进衣服,划疼了脸。一路上灯火明媚。我心平气和。
该怎样去描绘那些逝去的光景?隐约中似乎有人按下了倒带,幕布上开始一个镜头一个镜头地飞快闪现,夹杂了许多浑浊暗淡的光点——一部深沉又老旧的默片。
深沉冷漠也算得最好的表达,静谧安详中细想一些无足轻重又轰然作响的小事,心情忙乱的好像杜拉斯茂密繁盛的语法,纠缠不清,凌乱和繁杂开始肆无忌惮,招摇过市。
始终相信沉默承载着更深刻的忧伤与怀念。
高中的最后一段日子,租住在一条狭长逼仄的对门小巷里。窗户朝北,无数道并行的穿插的电线交织而过分割一整片窄长的天空。几只麻雀偶尔在上面停留,四处张望,目光空洞。而后振翅飞走。巷子里堆积着每户人家清理出来又舍不得扔掉的杂物。空气中永远是咸腥的霉味。不宽的路面上偶尔会有几堆动物的粪便。一间简单的屋子,散乱的陈设。拉上窗帘可以昏睡整天。
每个晚上对着窗户写许多的字,拼命地喝水。那段日子在忙乱中安逸地度过,时间哗哗啦啦欢快地从身边流走,不留痕迹,不露声色。
写一篇文章,心情回到很久很久的从前,世界一片荒烟蔓草,落笔却又无所适从……
发现自己对于陈旧的爱好,那些被时间抚摸过的伤痕里,充满意味,但是从不倾诉。
而此刻,院子里的落花已经被风吹走了,喜鹊清脆地啼叫起来。黄昏的时候下起了一场雨,停息之后,有月光淡淡地爬上树梢。时间这样过去就很好。
也只有心知道,岁月不宽宏。青春转眼落根结果,不见了花影缭乱。浓烈黯然已成过往,时间里只剩下流云幽幽,青山深深。旅人依旧在行路。只愿世间风景千般万般熙攘过后,字里行间,人我两忘,相对无言。
街灯哗哗啦啦飞快地在车窗里向后倒退,影子不断地被拉长缩短,一片旧意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