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西口·古堡流翠

杀虎堡曾经是关防办公之地,古建筑无一留存,连城墙的大青砖也在梦魇年代被拆光,仅剩下一个土堡。出杀虎堡,是马市和平集堡。平集堡旧时以商铺居多。

杀虎堡、马市、平集堡像一只抽屉隔出三块,坚固的城墙是分界线。平集堡内人户较多,但院落仍然保持几十年前的容貌,最显眼的是一排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供销社建筑,摇摇欲坠,一位大娘冒着危险,在其中一间开了店铺,虽然很小,却是村里唯一的。她说,她是小时候从祁县来杀虎口的,解放初期,不算两口户,三口户人家还有3000多户,如今也就剩200户左右。

改革开放后,年轻人都外出做工,村里就剩下老人和孩子。近些年,有钱的村民也搬进县城去住,人越来越少。

问她城墙的砖去了哪里?她说,铺公路的铺公路,盖院子的盖院子,一块砖近二十斤,她背三块非常吃力。

眼下,村民们面临移民问题。山西旅游部门要在杀虎堡至广义桥沿线,建设明清一条街,要求堡内的村民搬迁到公路两侧政府盖好的房子内。

每间房价已经从2003年的5000元(另外政府贴补2000元),涨到眼下的17600元(贴补已经取消)。大娘说,让我们搬,哪里来的钱啊!

我笑,告诉她一个办法:刚才听施工的头儿说,明清一条街要铺石块路,还得用老石头,你们把村里的老石头全部搬到各家院里,他找不来老石头,就得向你们收购,一块石头不多卖,卖100元,你的房钱就够了。

看到大娘铺子里卖白馍馍,好白好大,勾人口水,一块钱买了仨,立即解决掉一个。好香喔。

工地一侧的荒院里,杂草间躺着两方墓碑,鼍身和碑身已经断裂,从字迹门诊,属清代之物。一位农民工从兜里掏出一枚锈蚀的铁环,问我要不要?我笑,说,你这破烂,还没墓碑值钱。

出平集堡,行百十步,是广义桥,筑于明代,桥下小河无水,石龙久已干渴。由此望杀虎关方向,绿树参差遮掩,农田高低错落。阴天转晴,日头暴火,南边峦顶,出现风力发电车组。

新中国的诞生,杀虎口从战争烟云下恢复和平,晋商古道从此寂然。以战争和商业而兴的杀虎口,退居历史幕后。

进入二十一世纪,当地政府又发现了杀虎口的旅游价值。重修杀虎关长城,建杀虎口历史博物馆,动工恢复杀虎堡旧貌,再现明清辉煌,发掘右玉县的古堡文化,特别是做好杀虎口的古战争题材。

查看右玉县地图,就会发现星罗棋布的古堡,右玉地处塞内塞外交通要道,古时战事频繁,古堡的留存,成为战争防御的文化标本。把古堡文化与绿色旅游相结合,一定会成为右玉的经济增长亮点。

说起绿色,五十年前,右玉的山很少有树,经过五十年的不懈努力,如今的右玉县一改过去的苍凉,森林、绿化覆盖率达到全国绿化模范县的标准。有官员称,别的城市是公园建在城里,而右玉的城市是建在公园里,右玉要发展成为北京的后花园。

此言不虚。从内蒙进入右玉县境,顿觉满山涌碧,遍地流翠,自杀虎口去右玉县城途中,苍头河两岸的山地非常开阔,林草茂盛。夕阳西下,远山,近谷,密林,建筑,在金光里错落变化。如果再有牛群,马群,羊群闯入视野,此景堪称天堂。如果再有兵马战车列阵对垒,只能证明战争狂徒永远被诅咒。在右玉县城歇息的晚上,明显觉到凉气逼人,短衫短裤有些冷。

途经右玉城,现在叫右卫镇,它的城墙依然完整,出租司机告诉说,每个城门都有假城门,城墙内是空的,可以走人,放东西。假城门,实际上是瓮城,可以诱敌陷入,关门打狗。新城区从右玉城迁出后,居民多搬进城墙内居住。那些倾颓无人的老屋,勾起人无尽的感慨和叹惜。

不由想起偏关县出租司机的一句话:城市,是乡下人的梦中天堂。我想说,也许,乡下,是城市人的梦中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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