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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酸叽叽的味道充斥着整个房间，红色的灯光打在杆子上的每张相片上，背面的墙上形成一块块黑影，它们就像手背上的那块伤疤，不断感染、侵蚀、化脓，最后彻底地坏掉，只留下一片黑乎乎的痂皮。
痂皮掉了就会好吧，然而，我似乎等不到好的那一天了，我只能躲在这里一次次揭掉，让它再次感染，再次化脓，再次死掉。
血肉模糊的样子真是让人恶心到了极点！
把最后一张相片放进显影液里，画面渐渐浮现，视线却逐渐模糊，那个人每一帧的动作，即使没了这些照片，也都已经刻入了脑海里，但我仍旧害怕下一秒我就会忘记他的身影，如果可以的话，我恨不得把他从相片里拽出来，好好地看看帽子底下的那张脸到底长得有多丑陋！
该死的……
“妈妈，妈妈！”
朦胧中隐隐约约地听见女儿的声音，从桌上爬了起来，想抬手揉揉眼睛，但趴了太久手已经没了知觉，闭上眼睛，想缓一会儿。
这时候，门把手一点一点地转动，嘎吱嘎吱的声响在那一瞬间特别惹耳，突然有一股火，从心口直串喉咙口燃到了脑门儿，从桌上爬了起来，往门口冲了过去。
我按着把手一转，门开了。
女儿扑了上来，抱着我的大腿，“妈妈，妈妈，爸爸说饭做好了！”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接着把她的手从我的身上掰了出去，发了疯似的嘶吼道，“我不是说了吗，不准开这里的门，不准开，不准开！”然后重重地把门摔上，任由她在门后哭喊。
过了一会，就听到了孩子他爸的声音，“来，爸爸抱抱。”
“没事，没事，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等你吃好饭，妈妈就出来了。”
……
听着渐行渐远的哭声，脑袋渐渐地清醒过来，“我刚刚是不是又做了什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常常分不清梦里跟现实发生的事情，错乱的事情堆砌在一起，昏昏沉沉的状态成了我的常态。方辰告诉我，我只是过于难过才会这样，或许吧，这是他和杨科达成的共识。
两个月前，上天带走我儿子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彻底崩溃了，但就在我觉得日子已经过不下去的时候，我开始意识到自己也出现了问题。
这就是现实吧，在你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一切的时候，上天还会继续扒去你的皮，心死了，还是痛。
……
方辰走了进来，看着蜷缩在门后的我，蹲了下来，擦了擦我脸上的泪水，“大宝已经睡了。”
“方辰，我没时间了，你帮帮我，好不好？”我抓着他的手臂，哭着说道。
方辰看着我，转过头看了一眼那一杆又一杆的相片，“杨科说了，你得好好地配合治疗。”
“你不要小宝了吗？”
“我要你和大宝好好的。”方辰把相片一张一张地取下来，放在桌上。
“他是你的孩子，你就一点都不痛吗？”
“警方说了，小宝已经不在了。你应该接受这个事实，不要再洗了，相片！”
我站了起来，把相片从他的手上夺了过来，举着相片质问道，“人都还没找到，你们凭什么就断定小宝已经不在了！”
“你也一样，不许再进来了！给我出去！都给我出去！”
方辰转身往门口走去，把手搭在把手上准备出去时，突然又停了下来，“年初买的那些定影液过期了，不要再用了。”
02
“小宝……”
“再不出来，妈妈可走了哦！”
“小宝……”
那天下午吃完午饭后，我准备带着小宝到家附近的商场逛一会儿，然后四点钟就去学校接大宝一起回家。
这样的日程安排从小宝学会走路开始到现在已经重复了945天了，或许我应该再忍忍，等他跟大宝一样大的时候，我就能回到原来的轨道上了。
快三点的时候，我准备去完洗手间就离开，就把小宝拉到洗手间的门口，说：“在这儿等妈妈一会儿，等妈妈出来我们就去接姐姐，好不好？”
“等一下我们就去接姐姐。”小宝奶声奶气学道。
“对，等一下就可以见到姐姐啦，不可以乱跑，知不知道？”
“好…”
……
孩子在外面等着，我火急火燎跑了进去，准备速战速决，但没想到前面还有两个人排着队，本想跟她们打个招呼让我先去，想了想，孩子对这里这么熟悉，就两个人，快了，就多等了一会儿。
就是多等的这会儿让我弄丢了小宝。
起初，我以为小宝在跟我玩捉迷藏。以前方辰常在家的时候会陪着孩子们一起玩这个游戏，后来，方辰的公司运转起来后，我代替了他的角色，孩子们也会时不时地躲起来让我找。
方辰跟孩子们说，“藏得好的孩子有糖吃。”
这次他真的藏好了，连给糖的机会都没留给我们。
……
四点左右我给方辰打了电话，方辰让我赶紧到商场服务中心，让工作人员帮忙寻找，他随后也到了商场。
大宝的学校，家附近的公园，巷口的便利店……我和方辰在回家之前，把我们经常带小宝去的地方又重新翻找了一遍，我们祈祷着小宝在哪个角落里突然蹦出来说，“爸爸妈妈，你们看，我藏得可好了吧。”
……
“要是小宝没出生就好了”，这种念头即便在脑海中重复过无数次，但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我还是慌了。
我是孩子的母亲，我应该比谁都难过才对，这样会不会好受一点？
……
“都是我！”我瘫坐在地上，一巴掌一巴掌地扇着自己的脸颊，“方辰，我让小宝一个人在外面等！”
方辰跑了过来，紧紧抓住我的手腕，“不要这样，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不，我得找小宝，天这么黑，小宝怎么办！”我推开方辰，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方辰，我们回商场，对，回商场，小宝在那儿等我。”
方辰赶紧爬起来，扶住我，“商场已经关门了，我先送你回去，我跟你保证，明天，我就把小宝给你带回来。”
“我跟你一起去找！”
“你现在这样不行，乖乖听我的话。”
“不行，小宝一定想见到我。”
“我是小宝的爸爸！”方辰突然抓紧了我的双臂，大声说道。
我愣了一下，看进他眼里的红血丝，是啊，他是孩子的父亲。
“我是小宝的爸爸，我跟你一样着急。”方辰把我抱进怀里，喘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回家等我和小宝，好不好？”
“好。”
03
滴滴…滴滴滴…
听到密码锁的声音，窝在沙发上的我晃过神来，起身朝门口跑了过去，“小宝！”
只见方辰一个人耷拉着头走了进来，他扶着鞋柜一步一步往玄关这边挪动着，抬头看着跑过来的我，突然一下子靠在了玄关门上，慢慢地坐了下去。
看到他这样，我瞬间也失去了力气，一屁股坐了地上。
我们结婚十年了，我知道那表情意味着什么。
时间如果有终点的话，我俩的终点到了。
在那一刻，我们是两个被判了死刑的父母。
没有对话，没有眼泪，我俩就这样对坐着……
半晌之后，方辰缓缓地站了起来，走了过来，把我的头抱进怀里，突然失声痛哭，嘴里不断地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
“是我不配当爸爸！”
“青儿，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滚烫的泪水滴落在我的手背上，我把另一只手从他的胳膊里抽了出来，抹了抹手背上的泪水，泪水覆盖在手背上的那道伤疤上，刺痛！
前几天我们还一起做了小宝最爱的饺子吃呢。他那天吃了可多了。这伤疤是那天弄的吧？是那天吗？记不得了。
我推开方辰，往房间走去，准备把行李箱从柜子上抬下来，方辰在我后面跟了进来，拦住了我。
“你这是干什么？”
“我要去找小宝。”
“你要去哪里找？先冷静下来好不好？”
“冷静？怎么冷静？到哪都可以！只要不是家里就可以。”
方辰抓着我拿着行李箱的手，“你听我说，等一下天亮了我们就去警局报案，再等一等，好不好？”
方辰见我没说话，就把我扶到床上，“你先休息一会儿，我把大宝的东西给送到妈那儿去。”
方辰把行李箱抬了下来，把大宝的衣服都塞了进去，“我把大宝安排好就回来。”
拉好行李箱后，方辰走了过来，蹲在我的面前，握住我的双手，拇指碰到了我手背上的伤疤，伤口刺辣辣地疼，手应激性地抖了一下，他抬头对上我的眼睛，“不管你记不记得，我都处理好了。”
“还有，妈妈说大宝昨晚一直哭着找你，所以无论怎样，你都不能有事，答应我！”
方辰说完拖着行李箱出去了。
04
8点07分
我们到达公安局，跟警察说明了情况。
下午4点
警察出发去商场进行了大规模地搜寻，并调取了昨天中午过后的全部录像。
下午五点左右
负责这次搜寻工作的黄警官跟我们进行了沟通。
“我们现在有个难题，这是个老商场，安全通道也就是走楼梯的地方都没有录像。”黄警官把桌上的电脑转了过来，“经过我们的排查，只找到了两段可疑的片段，你们先看看。”
片段一：小宝蹲在厕所外边的地上玩了一会自己鞋上的小玩偶，突然抬头看向楼梯口那边，接着站了起来，笑着跑了过去。
片段二：一个一米七左右跛脚的瘦削的男人牵着小宝出现在负一楼，从楼梯口到商场的侧门就拐了一个小弯，视频仅仅只有7秒的时间。
“商场的负一楼都是一些小档口，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孩子被拐的概率极大！”黄警官指着视频里的商铺说，“你们放心，我们的同事已经出发去现场进行信息的再次采集了，商场、附近的商家、保安，我们都会进行详细的沟通。”
“而且孩子的信息我们也都发送到全市各个公安派出所了，一有信息我们就会联系你们，所以这段时间希望你们先不要慌，好好地配合我们的工作。”
方辰看了一眼旁边死盯着屏幕的我，把手搭在我握紧的拳头上，“好的，警官，我们一定会好好配合。”
“他是谁？”
黄警官放下手中的笔，看着我，“你们两个好好回想一下，这个人应该对商场很熟悉，知道楼道没有监控；而且从整个过程看来，孩子不哭不闹，他大概率是孩子熟悉的人，你们身边有谁是脚活动不方便的人吗？”
“脚不方便的人？”方辰看着黄警官摇了摇头。
“那天你带孩子去商场，跟什么人接触过？”黄警官再次把目光投向我，“你们经常带孩子过去，游乐中心有没有其他跟你们比较熟悉的孩子的父母之类的，好好想一想。”
方辰从椅子上蹲了下来，拉着我的双手，“青儿？”
我没有回话。
熟悉的人？跛脚？
不，没有，那天我和孩子逛了一会儿二楼的超市，就到五楼的儿童游乐中心，那天是星期三，来的人不多，小宝都有好几次跟我说，“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去接姐姐啊？”此外，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方辰看着没有任何表情的我，站了起来，跟黄警官说道：“孩子母亲从昨天到现在一直都是这种精神状态，我先把她接回去，如果有想起什么，我再联系您。您看，这样可以吗？”
“这样也好，如果有什么信息请一定要告知我们，时间拖得越久越难办！”
“好的。”
05
“青儿，看着我的眼睛，你不能一直这样！”方辰上车后，转身看着副驾驶上的我，“我知道你很难受，回去之后，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方辰见我依旧一动不动，叹了口气，“除非你想放弃小宝！”
“没有，我们那天没见过什么人！”眼眶里的泪水夺目而出。
方辰擦了擦我的眼角，“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了。”
……
方辰牵着我从电梯上走了出来，家门口放着一个快递箱，我和方辰都不怎么在网上买东西，我们相互看了一眼，方辰赶紧掏出钥匙，打开了箱子，里面只有一张字条，“明天下午四点，海滨河，五十万，一个人来。”
我抬起头看着方辰，方辰赶紧拿出手机，准备打给黄警官。
“不行，不能报警！”我一把抢过他的手机，“他说了，让一个人过去，说不定他现在就在看着我们。”
“青儿，这不是电视剧，必须得报警！”
“不行，我不会让你报警的，万一他发现我们报警了，小宝会有危险的！”我把手机藏到背后。
“青儿，你听我说，万一到时候他反悔了，我们没有后备措施，对小宝来说更加危险，听明白了吗？”
“听我的话，把手机给我。”方辰慢慢地从我背到后面的手里抽出手机。
“喂，黄警官，我们收到了一个快递箱子，里面有张字条，可能得麻烦您们过来一趟了。”
“好，我们这就去，在这之前千万不要私自行动，随时保持联系。”电话的那头。
……
黄警官他们过来后查了箱子上的信息，但留的电话和地址都是假的，警方对送货过来的快递员包括驿站的工作人员都进行了审问，然而一无所获。
“方先生，就照他的安排见面，我一个人跟您去，我躲在后座上，我们到时候，会安排同事在附近，一有事情，他们也会赶过来。”
“我也一起去，”我拉住方辰的手臂，“我要一起去。”
“不行，孩子母亲不能过去。”黄警官接着说道，“我们现在不能出现任何差错，这关系到孩子的生命！”
方辰拍了拍我的手，“他说了，只能一个人过去，你在家等我的消息。”
“但黄警官，”方辰坐在沙发上，抿了抿嘴唇，“我们现在可能凑不到五十万。”
“方辰？”
“我以后再跟你解释。”方辰看了一眼我，转头看向黄警官。
“你放心，我们来想办法。”黄警官镇定地说道，“过去之后，你可千万别慌，视线也千万不能往后座瞟，明白吗。”
“明白。”
06
3点15分
一切准备就绪。
方辰和黄警官开车过去海滨河，家里留了我和黄警官的两个手下，曾警官和刘警官。
3点48分
有人过来按门铃，“您好，快递！”
听到是快递，两位警官赶紧起身跟着我去开门。
是的，我们又收到了一个快递。
曾警官把快递员带到了厨房进行沟通，刘警官拨通了黄警官的电话，“老大，你们到现场了吗？”
“还没！发生什么事了吗？”
“老大，我们这边又收到了一个快递，拆吗？”
“拆！”
拆开后，箱子里放着一只小宝的鞋子，一包还有血迹的指甲盖，还有一张字条，“你们见不到他了！”
看到指甲盖的那一刻，我当场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方辰已经在床边坐着了，我只能崩溃地大哭。
黄警官他们证实了指甲盖是小宝的，之后甚至把海滨河都捞了一遍，但仍旧没找到小宝的痕迹。
……
“青儿，我知道你很难过，但你还有我跟大宝，后面的事情就交给警察吧，小宝一定不希望看到妈妈这个样子。”
是的，在我这里，方辰他放弃了小宝。
所有的人都默认了小宝不在的事实，其实也包括我，只不过我过不去而已。
过不去有时候是一件好事，它能让你活下去。
……
后来，我白天在商场里，坐在游乐中心的凳子上，看着其他孩子一遍一遍地从梯子上滑下来，也时常看到小宝跑过来叫妈妈的幻影；我也会坐在厕所旁的栏杆边上，可至今也没见着那个跛脚的身影；夜里我便躲进暗房里，一遍又一遍地洗着相片，我深信只要找着相片里的那个身影便能找到小宝。
他们都说，有个女人丢了孩子，后来她疯了！
可我，早就疯了。
07
“青儿，杨科过来了。”方辰把杨科带了进来。
杨科是我们共同的好友，也是有名的心理医生，在出事之后的一个月后，方辰就时常让他到家里来。
“杨科，我的症状更严重了，对吧？”
“你最近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我还有多长时间？”
“你是指？”
“阿尔兹海默症，在这之前，我必须得找到那个人。”
“阿尔兹海默症？方辰跟你说的吗？”
“不是，我猜的。”我看着坐在我正对面的杨科，“要是只是阿尔兹海默症就好了。”
“青儿，你应该相信我，好好配合治疗，其它的不要多想。”
我看着杨科躲闪的眼神，站了起来，走到相机支架旁，把相机取了下来递给杨科，“你打开开看看，里面的视频。”
视频里我正在挂着相片，突然走到角落里把箱子里的定影液一瓶一瓶地拿出来，又一瓶一瓶地重新装回去，然后走到旁边的柜子边，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又装了回去，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视频里的人是我，但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有这种情况？”
“很久了，我常常对不上发生过的事情和记忆里的东西。一个星期前，我对着大宝发脾气突然清醒过来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已经坏掉了，杨科，那根本不是我。”
“青儿，放轻松，你看你不还记得这些吗。”
杨科看了一下桌面上的相片，“你一直在洗？”
“嗯，我怕我忘了。”
“那你有什么新发现吗？”
“杨科，你能帮我吗？”
“嗯，我是你的医生。”
“定影液是红色的。”
“红色的？”
“是的，年前？年初？我囤了好几箱的定影液。”
“你囤那么多干嘛？”
“打折吧？我就多囤了一些。”
“那有什么问题吗？”
“定影液是没有颜色的。”
“所以？”
“你帮我拿去化验？可以吗？”
“好，但你答应我，好好吃药，你的情况才能慢慢地好转起来，好吗？”
“好。”
“杨科，辛苦你了，这段时间！”
“青儿，先不要想那么多，好好休息。”
08
“不行，把定影液给我。”
我听见门外方辰扯着嗓子喊道。
我急忙跑了出去，看见方辰拽着杨科的领子。
“是青儿？”杨科抓着方辰的手，盯着方辰说道，“我早就说过了，你应该把她送到医院去接受治疗。”
“混蛋！”方辰朝着杨科的脸上狠狠地挥了一拳，“你以后不用过来了，我们的事我们自己处理，你要是敢插手的话，我什么都干得出来，你信不信！”
杨科踉蹡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看了一眼从暗房里跑出来的我，叹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领口，对着方辰说道，“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说。”说完杨科就走了。
“方辰？”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我走到方辰的身边，“方辰，是我让杨科帮我化验定影液的。”
“青儿，定影液过期了。”
“过期了是白色沉淀。”
“青儿，它只是过期了！”
“那个身影……”
“是我。”方辰突然转过身来，正对着我，笃定地说道。
“不，不是你，我认得你的身影。”
“如果是我，你打算怎么办？”方辰进一步逼问。
“我不知道！”我低下头去。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我似乎确信了凶手是谁，我本以为我会抓狂，会把凶手碎尸万段，然而那一刻我有一丝的喜悦，我抓着凶手了。
“青儿，我们重新开始我们的生活吧，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好吗？”
“青儿，如果你需要一个理由的话，我可以给你！”
“小宝出生后，我的压力越来越大，今年公司也出了问题，所以是我。”
“青儿！”
……
我走进暗房里，抽出垫在晾相片的杆子底下的纸，走了出来，递给方辰。
方辰愣了一下，颤抖着打开纸条，上面写着，“小宝，比起陪着你长大，妈妈好像更有勇气送你离开。”
“方辰，是我，对吧？”
“虽然我不记得具体的事情了，但我总会梦见小宝，梦里的我变得好可怕，小宝哭着要我抱抱，我也无动于衷，我把小宝给……”
“不对，准确地说，那不是梦，是发生了的事实。是另一个我，对吗？杨科说得对，就算是为了你和大宝，我都应该离开。”
“不，青儿，你听我说，你只是生病了，我们带着大宝离开这里，你会好起来的。”
“方辰，你说得对，我生病了，一种很可怕的病。方辰，你听我说，我现在是清醒着的，报警！”
“不可以，我做不到！”
“你可以，我不能再失去你和大宝了。”
方辰跑了过来，把我紧紧地抱进怀里，“对不起！”
“是我不配当爸爸，不配做你的丈夫。”
“如果不是我，你也就不会生病。”
“方辰，我们都是不负责任的混蛋，都为自己找了出口，现在，轮到我们承担责任了。答应我，好好地照顾大宝，其他的交给警方处理。”
“好。”
09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凶手是你妻子的？”
“小宝失踪的那天晚上。”
“请说一下具体的情况！”
“那天晚上我把青儿送回家后，本来想上楼拿小宝的户口簿和相片，发现阁楼的灯是亮着的，上去以后，扑面而来的血腥味……”
“跛脚是她装的，她只在一只鞋里垫了增高垫，洗手间和楼梯口是一个出口，那天是她在洗手间里换了衣服后就带走了小宝。”
“她那天的衣服鞋子包括绞肉机都被我扔到后山的垃圾场了，现在应该找不到了，是我销毁了证据。”
方辰拿起地上的袋子递给黄警官，“这个是定影液，里面或许可以查到小宝的组织，暗房里的角落里全都是‘定影液’。”方辰说着说着哭了起来，“快递，快递也是我安排的。”
“请您告诉我们犯人现在在哪里？”
“青儿本来是一名自由摄影师，大宝出生后，她说等大宝长大一点，她就回去工作，可是后来小宝也出生了，她就再也没能出去工作了，她曾经视为‘magic house’的暗房也成为一个摆设，变成了仓库。”
“有一次，她坚持要接一个项目，想让家里人帮忙带孩子两个星期，但家里人都认为她既然结婚了就应该以孩子为重，所以拒绝了她的请求。而我那时候忙着公司的事情，顺理成章地接受了这样的设定。”
“方先生，请您先告诉我们犯人现在在哪里！”
“青儿从年初开始情绪就不稳定了，那时候刚好我的公司也出现了问题，我时常不在家。偶尔回到家后，即使她情绪反常，我也只是认为她在闹脾气。”
“她应该从那时候开始就在跟自己作斗争吧，所以才会给自己找了另一个疯狂捍卫梦想的自己。”
“刚刚在来的路上，她告诉我，白天她是在商场里找孩子的妈妈，晚上她是躲在暗房里找自己的疯子。”
“她说她不仅杀了小宝，也杀了自己。”
“这样看来，无论是小宝，还是她，我都是那个帮凶。”
方辰站了起来，伸出自己的手腕 ——
“黄警官，青儿就在我车上！”
“请你们帮帮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