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庸置疑《美国队长3:内战》是一部合格的中等偏上的漫威电影,比《复联2》强了不少。剧情的起伏设置、动作打斗场面的虚实结合都做得相当漂亮。可是由于此次电影的题材较为特殊,讲述的是管制超级英雄法案下,不同派别英雄的对立,本片中的反派起的只是一个推波助澜的作用。
这原本是个深刻的话题。在漫画原著中美国队长和钢铁侠的对立更为严重,最后在斗争扩大影响群众安全时美队选择放下了武器,然后在去法庭受审途中遭枪击身亡,这就是漫画大事件中的“队长之死”。
但显然,漫威不想放弃已经确立的老少咸宜的大众风格。因此在电影剧情中极大地弱化了思想上的讨论,也淡化了两派人物对立的根本分歧,最终看似变成了“铁人死活要干死冬兵,美队死活不让,袒护老基友和新基友反目成仇”的故事。
部分人看了电影出来就是这么说的,仿佛美队有了基友就变了个不讲理的自私蠢货,只知道和冬兵一起胖揍铁人。
其实我们疏理一下剧情,就知道美队行为的合理性和根据性了。
基础分歧:超级英雄管制法案
这是两方阵容分歧的导火索。我们知道,小罗伯特·唐尼饰演的钢铁侠一直是复联系列的灵魂人物。可他作为一个非高大全形象的英雄,在几部电影里一直都饱受内心的折磨和挣扎。在《复仇者联盟》里钢铁侠险些丧命,这给他留下了很大的心理创伤,焦虑症使得他在《钢铁侠3》里疯狂研制新铠甲并和小辣椒失和,虽然在那部电影最后他炸掉了所有铠甲,似乎要摆脱超级英雄身份给他带来的不安和负面效应,但是《复联2》里事态又失控了,自己为一劳永逸创造出的奥创变成了毁灭世界的大反派。钢铁侠的身份以及那些铠甲对托尼来说既是保护,又是心灵牢笼,它们一方面保护了身为脆弱人类的托尼,一方面又使得托尼承担了超过自己心理承受力的责任和其他。
托尼斯塔克一直处于这样的心理困局之中。他的性格受到父母双亡的影响,敏感而极度需要他人的关怀。女友小辣椒一开始就承担了这样的角色,在他遭受重创时一直陪伴着他。然后在经过《复联1》的故事后,复联成员特别是美国队长又成了他新的依靠。而在《内战》电影开端时,我们得知小辣椒已经离开了他,而此时的托尼正饱受责任感和负罪感的折磨,间接害死平民是他无法承受的责任,所以他意外地极力支持管制法案,因为这样一来他既不至于失去超级英雄身份的安全感,又可以放下那份负罪感。
我们理解了托尼的心理之后,再来看其他铁人派的动机,罗德是政府人员、托尼死党,幻视天生就是铁人派,寡姐暂时妥协,她是个实用主义者,一切为了达到最佳结果而行动。黑豹是为了报仇。因此我们看,除了铁人,其他人并没有那么坚定支持法案的理由。
而对美国队长来说,他坚决不签字的原因是什么?首先,美国队长的性格设定是高大全的完人甚至神格形象,也是因此电影里很少有关于他内心的刻画。作为一个符号般的象征,美国队长一直以来都代表着正义,善良,坚定、诚实。这样一个看似主旋律的人,为什么会如此抗拒法案呢?在《美国队长2》里,神盾局被九头蛇渗透并控制,导致局长和美队处于极度危险之中,并发生了巨大危机。这件事给美队一个警示:政府和政客并非完全可信的,将自己的行动置于任何政府的指挥之下都是不可取的。谁能保证政府的可靠性呢?到那时候,政府的命令和自己的意愿相悖的时候,是选择违心执行,还是背弃自己的签字?契约对于美队这样的人来说,其重要性非比他人,寡姐可以直接跳反,美队是做不到的,他只有坚定自己的意志。
在法案这件事来说,双方是各有道理的。我们不能说谁完全正确,完全错误,因为这是看待问题的不同角度,属于三观的分歧。
中间分歧:是否让警方杀死冬兵?
这个情节我们在上帝视角来看其实非常简单:巴基遭受过洗脑,只要念出一段俄语就会丧失自主意识,变为执行任务的工具。本片反派泽莫假扮巴基制造了恐怖事件杀死了平民和黑豹的父亲,然后政府追踪巴基,并表示“看见冬兵直接射杀”。而美队知道冬兵是遭受洗脑的巴基,而巴基本身是个二战英雄,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他很清楚巴基的真实人格。这里我们可以讨论一个问题:【一个遭受精神洗脑的神经病人是否为他的罪行负责?】我们先不用管是不是,至少巴基需要一个澄清事实接受审判的机会,而不是因为泽莫的陷害而被警方直接射杀,所以美队的目的就是:不让巴基被杀,并找出幕后黑手。这样就大概理解美队的行为了吧?
而在这里,铁人和他的阵营扮演的角色仍然是基于管制法案的,也是因此在机场大战里两方没有进行生死之斗,只是一边想跑,一边想抓而已。幻视的失手是无法预测的。这里,队长和铁人的情绪都是可控的。
最终分歧:父母之仇向谁报?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这部电影里,美队和铁人的矛盾是不断私人化的。一开始,是三观不同的政治见解之分,然后是关于冬兵和政府的问题矛盾,最后变成了托尼的私人恩怨。这和漫画是截然不同的。这样做有一个好处是:避免了过于空洞的大讨论。父母之仇是一个显而易见,很容易理解的仇恨来源,而如果分歧变成了“战争与和平”、“自由与管制”之类的东西,这部电影的最终走向就很容易失控。这个剧作方面的反例,我想《火影忍者》就是一个绝佳的例子。世界和平这种话题,在现实世界里尚且无法得出结论,何况是一部影画作品?所以《美国队长3》的走向就是先广后狭,将话题回归到一个可以被所有人理解的范围内。
在泽莫的设计下,托尼看到了自己父母被冬兵杀害的事实。无比愤怒的他问队长:你知道这事吗?队长回答了两次:“我不知道是他(巴基)。”铁人表示不信,队长再次回答“是的,我知道。”然后托尼认为队长一直在欺骗他,爆发并要杀死冬兵。
这里有个重要的问题就是,队长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杀死霍华德斯塔克夫妇的是冬兵的?美队真的在这件事上有意欺骗铁人吗?
事实是,美队的2次回答都是真的,只不过是指两个不同的时期而已。首先,美队在很早以前就知道霍华德·斯塔克是遭受九头蛇暗算而死,而非是普通车祸。这在之前的电影中有提及。然而美队并不知道具体的凶手,直到这部电影里巴基被泽莫讯问任务记录,而时间正好是霍华德死的那天。也就是说,在机场大战之前,美队才确切得知冬兵是杀死霍华德夫妇的凶手。而在那样的情形下,美队没有合适的机会去告诉托尼实情,否则机场大战就会无法收拾,托尼必定要竭尽全力制止冬兵和美队离开,而那时候他们都认为泽莫将去放出其他4个冬兵,事态紧急,必须要走。
而对托尼来说,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尤为大。在这之前,他已经准备放下关于管制法案的分歧,前来帮助美队制服泽莫和其余冬兵,然而在得知真相之后,美队瞒他的动机、巴基的被洗脑事实已经无法令托尼冷静,因为父母的被杀是托尼心理的最大创伤处,直接导致了托尼性格的变化,于是托尼把遭受的一切折磨都归罪于杀死父母的冬兵:“我不管!他杀死了我母亲!”仇恨无处释放的托尼,必须要杀死冬兵来获得自己的平静。
托尼的心情当然是可以被理解的。然而美队应该袖手旁观,让托尼杀死巴基吗?且不论巴基是被洗脑,在任何国家的法律里都不会承担主要罪责,就说如果托尼杀死了巴基,对托尼来说是好事吗?
绝对不是!我们别忘了黑豹出来点题:被仇恨和愤怒控制的人。泽莫是这样的人,如果托尼杀死了巴基,他也将踏上和泽莫一样的不归路。因此美队这样做,不单是为了给巴基一个公道,也是在维护托尼。
最后美队来信,劫狱,铁人读信并挂掉了监狱求救电话默许美队的行为,也是因为冷静下来的他理解了美队对于他行为的好意。
为什么我们会觉得美队固执,下意识站在托尼这边?
因为和美队相比,托尼才是一个有血有肉,情绪如常人的普通人。除了他的铠甲和头脑,说到底他也是一个难以控制自己情绪的普通人,有喜有怒,时常后悔反思。而美队不同。美队的设定是超人类的人格,当这两个人出现在同一个故事里时,我们看事情的角度自然而然的就在托尼这边了。况且在这部电影里几乎没有对美队内心的描述,反而是对托尼的刻画更为全面,难怪有人戏称这部电影是《钢铁侠4》了。
总之在我看来,这部电影的逻辑是自洽的,并没有许多人说的“无法理解美队的固执”。结合前面的电影和本片的细节来看,内战双方都有自己足够的理由,这也是悲剧的源头所在,两败俱伤是必然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