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我们全家做锅贴馍,生意红火,这年四月我老公考到了驾驶证,我们买了一辆面包车,把做好的馍送到批发市场,大酒店,小超市……七月我家姑娘高考放榜,考上了上海理工大学,本是喜事连连。但是做面食生意太劳累,我和老公经常因为琐事争吵不断,好不容易到了年底,能休息几天,全家又一直为去南京他舅家走亲戚,是坐火车还是开车去商议不下。
2013年正月初二晚上,我和老公儿女四人从娘家走亲戚回家,到院内停好车,婆婆在车旁站着,我问:“那俩妞都走了?”她生气的说:“不走还在这弄啥?”我就闭口回屋,大概一个小时后,我老公回屋对我说:“明天开车去南京”我说:“你驾照不到一年,你咋上高速?”他说:“老大妹夫开”,我们就开始整东西,拗不过婆婆,就想趁年假让全家人放松一下吧。
初三早上八点,我婆婆让大家往车后备箱里放了几箱吃的喝的,我上车坐在第三排最左边,儿子挨着我坐,挨着儿子的是他大姑家大儿子,我妞坐最右边,他大姑坐第二排最左边,她二儿子挨住她坐,我婆婆坐第二排最右边,我老公坐副驾驶,司机是孩他大姑夫,他开了二十多年大货车,名副其实的老司机。
车上路后,我说:“下次出门,也叫上小姑子的儿子。”婆婆说:“好。”几个孩子还说,老司机就是不一样,来的快!婆婆还说,她从这条路走过,是去看病号,我表嫂在这条路上出了车祸,脾切掉了……我平时做馍太累,一会就睡着了。
等我醒的时候,觉得眼前一片漆黑,感觉车里只有我自己,他们在叫我,我咋不觉得任何疼痛,就感觉到了车门口,我妹夫把我搀了下来,现在车旁,我扔旧看不见,只听见我儿子在我右边抱住我低低的哭叫着:“妈!妈!妈啊……”我女儿在我左边抱着我说:“没事!没事!一会救护车就来了……”我问:“你爸呢?”我妞说:“我爸腰疼,在地上躺着呢!”我又问:“你奶奶呢?”我婆婆紧接着说:“我在这躺着,没事!”
救护车很快来了,孩他大姑先上车,我听见救护人员说,我脸上血太多,也让我坐这辆车走,我就被安排坐在救护车上,我当时那也不疼,啥也没想,很快到了医院,有人把我抬到一张床上,一个人问我:“围巾上全是血,你还要不要了?”我说:“不要了,扔了吧。”医生把我额头的伤口缝好后,又说:“脸上和嘴唇去五官科缝吧,留的疤会少点。”我的眼上贴上了纱布,又听见说医院的人手不够,我儿子和另一个人把我用担架抬到了楼上一个房间,医生给缝了右眼上边,左边脸颊,嘴唇,边缝边说咱就这条件,我尽力给你缝好……
从缝脸处出来,我妹夫的父亲,大哥,大嫂都到了医院,他们把我抬到一个活动床上,脱鞋时,发现左脚也受伤了,留了血,鞋子也砸烂了,他们推着活动床,好像上了旋转楼梯,还听见他大嫂说:“他们这医院真落后!”进了屋,又把我移到一张床上,好像是拍片检查,又拍了左脚。最后,把我推到很静的一个房间,护士和大嫂一块给我脱衣服,我口袋里的钱交给了我妞,毛衣,保暖衣,保暖裤因为头上,脸上,腰上,脚上都有伤,没法脱,全用剪刀剪了,脱完后,给我盖上被子,送进了icu。
我在icu里,眼上还有纱布,看不见,但是我听见我婆婆老公都在这个屋里,听见我婆婆说:“医生,我腰以下没感觉。”好像有医生过去了。我不知道自己啥时候睡着了,我是被哭声吵醒的,有一个老人一直在哭诉:“这日子没法过了,年前刚娶了儿媳妇,过年了儿子骑电动车带着朋友,翻到沟里,朋友当场死亡,儿子右腿截肢……儿媳妇来了一次,再也不见人了!”哭声凄惨,时不时还听见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婷婷!婷婷!我咋摸不到你呢?你咋不在我身边?大夫!大夫!我右腿咋不见了?我咋摸不到我右腿了!……”听得我头皮发麻。
好像是到了第二天,有个医护人员来问我:“想吃啥?有啥想见的人没有?”我说:“想吃香蕉和小米汤,想见我娘家弟弟,让我妞给她舅打电话,告诉他我家出车祸了。”过了没多久,我小姑进来喂我吃了饭,我吃过饭后又睡了,再次醒来时右胳膊疼得厉害,我叫了护士,让我妞进来用热毛巾给我敷敷右胳膊,我妞说给她舅打过电话了,好点后让她出去了。
大概是初四晚上,这个重症监护室里又来了两个喝毒药的,一个听声音30多岁,一直在说胡话:“阿利!阿利!……”听旁人议论,他老婆嫌他没本事,吵架,男的就喝毒药了。另一个是80多岁的老爷爷,因为儿孙过完年全去城里上班了,老人就喝毒药了。
感觉刚想睡,又听见推车进门的声音,一个年轻男人用很标准的普通话低低叫着:“蔓蔓!蔓蔓……”又听见一个老年妇女带着哭腔叫着:“蔓蔓!我的孩子……”过了一会儿,一个年轻女人用很标准的普通话叫着:“大夫,我拉屎了”又听一个年轻的声音说:“拉的全是血,你是咋啦?为啥啊?”标准的普通话又响起:“初二早上,和孩他爸生气吵架,我喝了百草枯,刚从郑大一附院转回来。”年轻的医护人员生气的说:“你咋那么傻?拿药吓吓他就行了,你还真喝啊!孩子多大了?”普通话还比较响亮地说:“姑娘八岁”护士又很不客气的说:“银行卡密码赶紧告诉孩子吧!”我又听见那个病人喊了一次:“大夫,我又拉了!”过了大概半小时,那个说普通话的年轻女子再也没有发出声音,后来她家人哭哭啼啼给她穿上送老衣,推走了!我当时吓得一动不动,大气也不敢出!
终于,我娘家弟弟带着医生来看我了,医生揭开了我眼上的纱布,我睁眼看时,眼前全是红色的金色的小明片片,我心里咯噔一下,以后就这样了,看不清了吗?我弟为了宽慰我,赶紧说:“伤口缝的还不错。”医生也迎合着,医生走后,我告诉我弟弟,我家的做馍设备,一直有人想买,让他去市场上问问,人家还要的话,就卖了。他说:“没事,你放心养着,我替你问,我带妞和孩去吃点饭。”
初六,我们家找了车,我眼还盖着纱布,小姑帮我穿了衣服,弟弟和儿子把我抬到车上,回了老家的县医院,又检查得知,我腰椎第四节第五节粉碎性骨折,我妹妹,我弟媳妇,都来医院帮忙,我妞给老师请假,老师非让家长请假,我弟又给她老师打了电话,妞在医院照顾我,我腰部动了大手术,我老公锁骨被安全带勒骨折了,也动了手术,他一个表弟照顾他。在医院住了将近一个月我俩才回家。我婆婆腰部神经线断了,去省医做了十多个小时的手术,到现在还是腰部以下没知觉,要么躺床上,要么坐轮椅。
后来才知道,车祸是因为车速太高,想去服务区,转弯时撞到了高速隔离带上,还没出河南省就在封丘出了车祸。
几年后的今天,想起来我还浑身发软,手发抖,头皮发麻,一场车祸,让我们家损失30多万,我面部毁容,腰部有个长长的疤,左脚上 有个疤,干不了重活,我老公锁骨有个长疤,我婆婆至今瘫痪。全家人精神上的损失无法计算!2013年时,我家申请贫困户不合格,因为我家有一台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