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凄凉的大地上,夫子唱着歌向前走着,他的旅程即将达到终点,他脚步阑珊,身体佝偻着。他抬头仰望,依旧是黑夜,他暮然回首,所经之处皆为沧桑。他的志向太远大了,他的旅途太长了,可是孔子的人生也即将达到终点了,他的旅途要结束了吗?他的志向再也无法完成了吗?
夫子在这大地上不知辛劳,不知疲倦向前坚定地走着,他渴求全天下都重回光明,黑夜将褪去绝望与冰冷,而太阳代替黑夜,代表着希望重新升起。但是这个理想太大了,太远了,远到遥不可及,此时的他已经快70岁了,他已经没有那样的精力去完成自己的志向,或者说他在肉体上的追求和旅程已经要结束了。鲁哀公十二年,孔子的儿子伯鱼去世了,此时的伯鱼年50岁。同一年孔子的弟子颜渊去世了。孔子曰:“噫!天丧予!天丧矛!”孔子哭得全身颤抖,十分悲恸,孔子的弟子看到孔子这样悲痛,曰:“子恸矣?”因为当时孔子所提出的仁中有一条是过犹不及,而孔子的弟子意思就是说:夫子这样悲痛是不是有些太过了?然而孔子曰:“有恸乎,非夫人之为恸而谁为?”看到夫子如此悲痛,孔子的弟子在问过孔子意思,并且在孔子不允许的情况下,把颜渊厚葬了。孔子曰:“回也,视矛犹父也,矛不得视犹子也,非我也,夫二三子也。”那么颜渊去世,孔子为何会如此悲恸?难道仅仅是因为他们一起共患难?又或者是因为颜渊特别优秀?但是换成另外一个人也是可以撑起这样的头衔的,那么最令孔子悲痛的点是什么呢?回想在孔门绝粮与陈蔡之间时,只有颜渊可以完全理解孔子的仁,所以颜渊是孔门最可以传承下去,并接住孔门大梁的人。此时的孔子其实也马上要离世了,而最能接班的人却去世了,孔子的悲痛可想而知。那么既然颜渊是孔门的接班人,那么为何孔子不希望门人厚葬颜渊呢?其实孔子并不是不想厚葬,而是因为当时厚葬是贵族和皇族专有的,但是颜渊只是一介平民,在礼法中颜渊是不可以厚葬的。但是真正问道孔子和颜渊,那个厚葬真的重要吗?那不过只是一个形式而已,而孔子看到的是颜渊的精神光辉,但是孔门的弟子并不理解,所以才会把颜渊厚葬。但此时孔子的悲痛是可以令人感同身受的,多不容易啊,终于有一个人可以完全接纳和理解自己的思想了,终于有一个人可以撑起儒家的大梁了,可这个人却离世了,对于孔子来说,这是一种何等的打击和重创?
但是灾祸接踵而至,颜渊和伯鱼死后的第二年,子路死在卫国,那么子路和孔子间是怎样的关系呢?相对于孔子的其他弟子来说,子路是一直最直言不讳的那一个,而且子路对于孔子的道是深信不疑的,子路视孔子的道为一种信仰,一种非同寻常的理解。所以我们可以理解,子路为儒家最忠诚的信仰者,是一个信徒。而此时的他在孔子刚刚经历最适合的传承人的去世之后,也去世了,这对孔子来说又是一次何等的打击。人死而不复生,二人的精神和思想也没有人能够代替了,所以此时的孔子一定是非常悲恸,子路和颜渊都去世了,那么孔门还有几个人还有谁能撑起这样的大梁呢?儒家的这种思想,平天下的这种志向又还有谁去传承和实现呢?不难看出这比以前要更艰难,甚至更不可能,这不仅仅是孔门何去何从的问题,更多的是儒家思想的去从。
后来孔子生了一场大病,几乎已经病入膏肓了,子贡来见孔子,孔子正好拄着拐杖在门口散步,看到子贡曰:“赐,汝来何其晚也,泰山坏乎,梁柱摧乎,哲人萎乎。天下无道久矣,莫能宗予!”孔子说着说着就痛哭流涕,孔子问子贡说:“你为何来得如此之晚。”因为当一个人要去世的时候,有很多事情要安排。颜渊、子路的去世,孔门好像只剩下了子贡可以掌控孔门的大局。而子贡这样可以做事的人,能够做好事的人竟然也来得这么晚。孔子还说:“天下无道久矣,莫能宗予。”天下是真的莫能宗予吗?天下确实没有道很久了,但是天下人真的无人信仰孔子吗?其实并不是的,因为肯定也有思想和孔子一样超前的人,比如颜渊。那么孔子为何说莫能宗予呢?可能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孔子的弟子颜渊、子路和儿子伯鱼的去世,让他觉得没有人能够真正懂得他所传播的仁。其次可能就是天下人能够容下他的思想的少之又少,可能有的人即使容下了,也并没有可以使这样的思想传播的能力,所以孔子才会说莫能宗予。但其实我觉得最可能的原因就是因为颜渊的去世,因为颜渊是孔子唯一遇见的真正的理解和完全可以传播他的思想的人,但是如今颜渊却去世了,在这个世上,可能当时孔子再也找不到像颜渊这样能够完全接受,而且可以去传播他的思想的人了。对于孔子来说,这是一种何等的痛心,至使他能说出莫能宗予这样的话来。
孔子的志向最终没有能在鲁国实施,问题可能出在哪里呢?首先肯定是旁人的身上,世人的不容以及国君和执政者对仁政的不理解。其次就是环境的混乱,多种多样的原因使得孔子的志向,最终也并没有在鲁国得到实施。而孔子也在鲁国去世了,一代圣贤就这样在肉体上陨落了,他的旅程在肉体上结束了,他走到了一个全新的、超前的境界,在精神上他依旧放声歌唱,依旧在他的旅途中向前走着,他就如同是一个旅人,和千千万万的旅人一样在黑暗的大地上向前走着。他不畏霜雪,不畏寒冷,他不顾凄凉,不顾一切,他走过的地方开出了绚丽的花。他的歌声传遍了华夏大地,他的光芒照亮了那个时代的所有人,也照亮了那个时代。看孔子的结局可能莫名会感到悲愤和凄凉,那时的春秋虽然百家争鸣,但是战乱四起,那是一个如此黑暗的时代,尽管孔子的思想可以治国,可以平天下,可是因为环境的混乱,世人的不容,使孔子根本无法施展自己的抱负,最终他的政治没有开出他希望的那朵花。但是那又怎样呢?他的人性光辉和精神思想达到了何等的高度,那是一种何等的光辉,把人类道德与理性之间的关系运用到了极致,他用理性行善,又在道德之上开出了自己的花朵,那朵花流芳百世,直到今天依旧在盛开。直到今天,那朵花仍被人看见,被人传颂,被人向往,被人追求。而我就是要去追求那种花的旅人,我也在自己的路途上走着,如同一个旅人,边修行边向前,对这个世界充满着好奇与疑惑,对自己的存在感到神奇和渺小。夫子的歌声是如此的震耳欲聋,又是如此的有意义。
那凄凉的大地上,夫子向前走着,他还是倒在地上了,在黑暗中他的肉体倒下了,但是他的歌声却仍在向前流传着。不知那是倔强,还是真正的那种传承所下来的东西,他的旅途没有结束。他所说的天下没有人信仰他的那种局面还没有发生,如今有更多的人试着去理解他,去认识他。他的志向太远大了,他的旅途太长了,以至于长到现在还没有结束,他正在向前走着,他的思想中被一代一代的人传颂着,而孔子的生命也没有结束,正如他的思想一般,正如一束光,向前向前,再向前。那才是孔子,在那个黑暗的时代,他的志向或许无法完成,但他的人性光辉却有着人类道德最高的发挥和体现。此为仲尼,此为君子,此为擎火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