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 元夕
宋 辛弃疾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宋词笔记
辛词以这阕最为烂熟。
大家普遍都吟诵过许多遍。
我记得我最初吟咏这阙词的感受是“寻找”。人潮人海中，找个人，遍寻不见几乎沮丧，却意外找到了，好惊喜。
过于烂熟后又出现新的感受，居然是“选择”。节日夜晚，盛装丽装的美人逡巡而来，与灯火相应成辉。但稼轩先生一瞟而过，因为他的心上人，在灯火阑珊处。
灯火阑珊这四个字莫名看着就很华丽，难免以为是描述华丽的夜景，非也。张爱玲写小说，比较爱用的是意兴阑珊，大概意思就是高兴劲差不多过去了。这阙辛词中，灯火阑珊与玉壶光转相对，是节日夜里外围的光照明环境。有人把它解释为灯将燃尽，似灭非灭，顿失美感，感觉比较恐怖。可以说，宋人的审美是汉人审美的颠峰，简约、飘逸这几个我们对美的顶级形容，宋朝的艺术就已经实践的登峰造极了。自宋之后，汉民族才开始经历与大量外来文化的圆融过程。因此，对于讲究的宋词，所有进入他的汉字，均以典雅为基准的。因此，灯火阑珊的场面应该是静而清的。中文对人魅力的很高评价，是这个人一出现，大家都安静下来了。灯火阑珊再细致描述，应是月光的感觉，柔和而清澈且明亮。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场景，是人的光芒，人间灯火的光芒，天上月色的光芒之三位一体。
最近读这阙辛词，感受则是“命运与指引”。颇觉此前定位《青玉案》为选择，降低了这阕词的风貌。这样的创意，诗经里就有“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辛稼轩先生的好文采自是不必说的，能在宋词里领风骚，可谓是文曲星下凡了。不过他的志向却是“沙场秋点兵”，是“醉里挑灯看剑”，是“梦回吹角连营”。元夕夜身处一夜鱼龙舞的热闹中，周围逡巡的是蛾儿雪柳黄金缕，更是笑语盈盈留暗香，辛先生仍在千百度找寻着……于是神来指引，在蓦然回首间，在灯火阑珊处见到了。
《青玉案》百读不厌，我相信，就是传达了大喜悦——人生的灯塔出现了。（作者 胡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