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 里 看 花

周日,我欢快地下楼,去西湖附近的龙翔桥淘货,好久没买衣服了。

看中了一件米其林外套,一番讨价还价之后,买卖双方敲定。当我打开背包找钱夹时才猛然意识到坏事了。前一天傍晚在宿舍楼一楼小卖部买了点东西,顺势把钱夹放在了衣服口袋,回宿舍竟忘了把它放回背包。

郁闷之极,我像无头苍蝇一样从平海路荡到了西湖边,再沿着西湖往少年宫方向晃悠。就这样我到了六公园,到了杭州有名的英语角,也就是当年马云常来练英语的地儿。

英语角大部分是三五人的小圈子,大圈子只有一个。我靠近一个个小圈子,竖耳细听,感觉聊天的话题都很私人,原来的那些人也没因我的靠近而移动站姿,所以也就比较知趣走开了。那个大圈子里外至少三层,我很好奇,假装自己听得很入迷,假装无意识地靠近,硬是让自己一小寸一小寸移到了最里层。圈子的主角仅有两个,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中国帅哥VS美国大叔,他们争论着布什大选能否成功,似乎互相扛上了,言辞很激烈,像极了大学里的辩论赛,其他人除了"Yeah, yeah" 帮腔中国帅哥外几乎插不上话,当帅哥占上风时,观众兴奋的笑容里透着自豪。帅哥的英语只能说太棒了,美国腔,语速极快,像机关枪,而他对于美国政治经济的了解也像他的语言一样,牛死酷毙。

不管怎样,辩论算是在友好的握手中结束。帅哥神采飞扬、满面红光,挥着手向大伙儿告别,可是大伙儿都还沉浸在对帅哥膜拜的情绪中,不知觉地一路跟在他的后面,我也是。当我意识到这点时,慢下了脚步,不远处就是外文书店,没多想,我走向了书店。

书店人不多不少,刚好。我很惬意地翻着书,很享受。不知过了多久,我隐隐觉得肚子痛,后来越来越痛,冒冷汗,脚开始站不住,于是低头捂着肚子往书店一楼至二楼的楼梯处挪,只感觉一个欢快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问我没事吧,那是英语角的帅哥!我摇摇头,帅哥带着询问的目光看一眼再看一眼跑下楼梯走了。当我坐在台阶上恢复正常时,遗憾无以言说,该死的例假。

下一个周末伴随着希望如期而至。我穿上我喜欢的格子呢裤,戴上手套和围巾,骑着自行车直奔六公园。

九点钟的六公园很多人,沿着湖边来来往往的是游人,离湖远一点一圈一圈的人群便是练英语的,有时也有练其它语言的。

我在这个圈子站一会儿,那个圈子聊两句,反正就是没耐心,很快把所有圈溜了个遍。即使那个言必“YOU KNOW”的优喏先生再怎么唾沫四溅,我依旧对他的生意趣事毫无兴致。

照例,我又去了外文书店,大概呆了个把小时后懒洋洋下楼,结果就在那个老地方,一楼二楼之间的楼梯台阶上遇上了脚步匆匆的英语角帅哥,互相一下就认出了对方,英文中文小小尴尬之后,双方用最娴熟的中文很自然地交流起来。

帅哥英文名 Jack,同行英语教师,住文二路,与我所在的教工路一个直角的距离。

Jack 伸出手,庆幸相识。处女座的我没有及时回应,因为对于握手总有一些抗拒。后来聊熟了,我就微笑着对Jack 说我缺一截手指,他就善解人意地不再追问。

我们几次相约一起去英语角、外文书店,我有机会进一步见识了他的学识、能力,也感受到了他的阳光与朝气。

一晃到期末了,Jack 说他那儿有我可以参考的英语试题,于是在周二的傍晚,我散步到了Jack 的青年教师集体宿舍。

宿舍不足二十平方米,但它是我喜欢的味道。晚霞透过玻璃窗户斜着照射进来,光线刚好落在两个成直角的书架中间,墙上到处随意贴着英语单词的小纸片,大部分有些微微卷起。所有的家当朴实平常,适合过日子,过简单的日子。

Jack 热情招呼,泡茶拉椅。我们俩就着热茶聊开了,其实主要是听 Jack 聊,聊他的美元计划,谈他的学习方法,说他看过的书,描绘他未来的“杭州大厦”。透过五颜六色的霞光,看到神采奕奕的 Jack 和装得满当当的书架,我能想到的词是踏实、励志、心潮澎湃和美好。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天渐渐暗下来,我该告别了。我思忖着一定要告诉Jack 我的手指并无残缺,正当我要开口,Jack 去了洗手间。我来回度步,一眼撇到了Jack 床头的那本语用学的书,我清楚地记得 Jack 前两天在外文书店翻阅过,但是我俩最后都没有买书。

Jack 从洗手间出来,我再也自然不起来了,匆匆告别,记不得当时的细节。在回自己学校的路上,我一直胡乱地想着,但有一点我很肯定,Jack 会有他的“杭州大厦”,而我不想再去外文书店,至少在那段时间。

过了几年,在省大学外语教学研究会年会上碰到 Jack 的同事,曾经的同事,她说 Jack 已经离开学校了,有传他偷窥女生厕所,好像还拿同事的东西。

最近听说 Jack 在美国定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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