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平正在给学生讲语法,突然教室里响起一阵忧伤的音乐声,俞平心里直冒火,这已经是第三次上课中途的电话铃声了。
“谁的手机,赶紧的,调静音啊,再响我就扔出去了!”
学生纷纷侧耳寻找声音来源,电话铃声却突然没了。
“好,下面我们开始造句……”
话音未落,该死的铃声又来了,俞平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正准备发火,下面有人小声说:“老师,是你的电话在响呢。”俞平赶紧掏出自己的手机,真是自己的手机没有关机,来电显示“家里”,她抬手就划到了关机一栏。
“对不起,老师错怪你们了,我们继续上课。”此时,下课铃声响起,学生们鱼贯而出。
俞平抱着讲义匆匆回到教研室,刚喝了一口水,才想起刚才那俩未接来电,开机一看,短信涌进来。
“你在上课吗?”
“看到短信速回电话!”
“金宝检查出有自闭症,莺歌在家发脾气,责怪是爷爷没带好,老爷子被气得晕过去了,正送往医院,你下课速到三院急诊楼汇合!”
看到一连串信息,俞平的头一阵发晕,最近大姨妈推迟了数十天尚未到来,心里正烦的很,又出这档子事,唉,生活真是比一地的鸡毛还乱!
烦心归烦心,这医院还得去,俞平匆匆拎着钱包手机跑到教导主任那请了半天假,出门就打车,俞平报了医院地址就闭上了眼,一早领着学生早读完了接着上正课真心有点累,趁还没到医院赶紧眯会。
刚才的短信和电话都是丈夫子建的,子建家有三个兄弟姐妹,子建是老二,下有小妹子云,上有大哥子良,两兄弟都已成家,小妹还单着。
大哥家育有一子一女,金宝便是幼子,也是嫂子莺歌盼了好久才得来的儿子,自然是极其宝贝。大哥在机关上班,朝九晚五,应酬多,嫂子开了一家美容店,早出晚归,孩子们自然都是由爷爷奶奶带着。
莺歌在怀金宝前人为选择的流产过一次,因为莺歌母亲问了医生说可能又是个女孩,后来怀了金宝历经见红、卧床保胎和难产,一路太不顺利,所以金宝出生后就戴着一把长命锁,金制的,据说是他外婆特意在五台山求来的,为保佑他顺顺利利长大。
爷爷奶奶看到排除万难得来的孙子,自然是高兴万分,所以莺歌说怎么养孩子就怎么养,小手不给到处摸,怕有细菌,不给抱着,只能放在推车上推着到处逛,不能教方言,只能听儿童节目学说话,不可以乱逗孩子……总之要按照莺歌“科学”的那套方法带孩子。
金宝一岁时抓周,在大家热切的目光中,什么都没抓,自己抓了一把奶油蛋糕吃了,然后自己玩,也不说话,大家都没当回事。眼看快三岁准备上幼儿园了,还不会讲话,更不会和人互动,总是自己坐着摆弄那堆积木。
俞平觉得有点怪,虽然自己还没有孩子,但是别人家的孩子还是见过不少,金宝的表现真是有点奇怪,谁和他说话都是一副淡漠的表情,俞平想建议莺歌带金宝去医院看看,丈夫说金宝没事,不让俞平说,怕莺歌多想。
“你到了没?”丈夫的电话又来了,俞平被猛然惊醒,回过神来睁眼一看,200米外就是医院,可是前面又堵车了,“到了到了,我准备下车走过去,太堵了。”
俞平一边回电话一边付钱下车。在拥挤的车流中一路小跑,好容易找到急诊楼,子建正在门口焦急地侯着。
“爸怎么样了?”
“已经推进去抢救了。”
两口子简单交流了一下,俞平算是听懂了事发过程。
原来前几天幼儿园开学,莺歌带金宝去做体检准备入园,结果医生问了金宝和莺歌好多话,得出一个结论就是金宝可能有自闭症,这个结论让莺歌当场惊呆了。
恍恍惚惚的拖着金宝回家,给子良打了电话,一边大哭一边开始痛斥爷爷奶奶没有带好金宝,害的金宝得了自闭症,这个孩子以后怎么办,爷爷听了又惊又痛,惊惧之下晕过去了,子建正好在家就叫了救护车送过来了,子良两口子这会还在家吵架呢。
谁家摊上这事不发愁呢,子良埋怨莺歌不管孩子都让父母带,出了事就一味地指责父母,莺歌怪公公婆婆对金宝不上心,怪子建天天应酬不管孩子,两口子吵了半天,最后还是一个去接女儿放学,一个赶来医院。
傍晚时分,老爷子已经醒了,可是中风了,眼歪嘴斜,这下不仅孩子带不了,还需要有人伺候。医生说要住院一周,剩下的回家慢慢调养,能不能恢复要看情况了。
婆婆让子建打电话叫回了子云,仨兄妹加妯娌一起商量怎么办。五个人看着老爷子谁也不说话,沉默了一阵,莺歌先开口:“我家金宝成这样了,我和子建虽是老大,但是爸爸的护理我们是顾不上了,人我们出不了,钱也没有,金宝的情况更加需要钱,爸单位那套老房子我想卖了给金宝治病,你们都没有意见吧。”子良听了莺歌的话不吭气。
子云忍不住了:“大嫂,你这话讲的太不厚道了,你们的孩子你俩整天不管就算了,爸妈累的腰酸背痛的给你们带大了两个孩子,现在宝有自闭症,你们不反省自己,还满口指责是爸妈没带好,把爸气成这样,不出钱不出力的,你还想着卖了爸的房子自己拿着钱,你这是有几个意思呢?有你这样的吗?”
婆婆在一边听着只掉泪,子建也不说话,俞平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说。子云眼睛紧盯着大哥,又说道:“在医院这一周我可以每天下班过来陪着妈一起照顾爸,白天这里只靠妈一个人可不行,要请个护工,而且爸出院后家里要请个长期的保姆,都需要钱。我可以出三分之一的钱,但是老房子谁也不能动。”
俞平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我和子建也可以每天下班过来陪妈,晚上守夜,老房子要留着给爸妈养老,小妹还没结婚总要存点嫁妆,请护工的钱我们出一半,小妹那份就不用了。”子建听了妻子的话很是赞同,抬头看了一眼子良,子良一直不说话,这会被大家看的耳根子都红了,沉吟半晌,说道:“我和莺歌回家商量商量再说。”
当夜,子云子建俞平三人都坚持在医院守夜,子建让俞平和子云都回家休息,他一个人就行,俞平想着明早还有课,也就和子云一起回了。
姑嫂俩走在路上,子云提起今天的事,数落莺歌不顾父母只想着自己,孩子有什么事都赖别人,带的好也没见她对父母有多好,逢年过节连件衣服也不给父母买过,天天把父母当保姆待,饭都捡现成的吃,换下的衣服也是老妈洗好叠好送过去,连自己的房间都是父母在收拾,俩孩子除了喂过几天奶,生下来就没管过。
俞平心里也觉得莺歌确实做的有点过了,但作为妯娌也不好在背后和小姑子说什么,她也不是爱嚼舌根的人,索性任由子云一个人再说。子云见二嫂不表态,一个人说也没劲,也不言语了。
那夜没有一个人睡好,婆婆想着老头子的身体状况只叹气,子建在医院端茶倒水伺候了一夜,老爷子想说话又说不上来也是老泪横流,俞平想着自己久久不到来的大姨妈担忧不已,子云发愁着父亲的身体。
最烦心当属子良和莺歌,夫妻俩回家就吵了一架,莺歌说子良没主见,不像个男人,子良憋着医院里的一肚子气,想着弟弟妹妹母亲复杂的眼神,气得抬手给了莺歌一巴掌,莺歌又开始哭天抹泪,抓了子良一脸,金宝被吓的哇哇大哭,莺歌哭的更加难过,女儿晓真懂事的抱着金宝回了房间睡觉。
后半夜,夫妻俩才冷静下来开始商量家里的事,子良先检讨了自己不该动手,愿意以后下班尽量早点回家陪晓真和金宝玩耍,但是父母的老房子不到万不得已不动用,莺歌说自己再招一个人来管理美容院,每天抽半天时间陪金宝,两口子和子建夫妻俩一边出一半的钱请护工和保姆。
次日中午,趁着吃饭的点,子良做了饭菜送去给母亲,也对母亲说了商量的结果,母亲擦了一把眼泪,直叹拖累孩子们了。此事就这么商定,新来的护工是莺歌找来的老家亲戚,还算勤快,老爷子很快出院了,亲戚愿意继续做保姆,也就留下来了,解决了一大问题。
唯一的问题就剩下金宝的自闭症,子云和俞平都是做教育工作的,咨询了好多专家,都说自闭症从小治还是有可能恢复的,有些或许是假性的,家长要多上点心多陪陪孩子。
莺歌从此开始真正做母亲,每天带着金宝去店里工作半天,去康复机构半日,子良也不再半夜才回家,早早接了晓真回家陪金宝,也帮着照顾父亲。
一家人又回到小时候一样,没事就聚在父母家,帮着母亲照料,父亲慢慢开始自己吃饭,手脚还不太灵便。金宝开始有了笑容,有时候也会和姐姐玩上半天。
日子似乎回到了正常的轨道,只是走岔了道,又拐了几个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