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两茫茫,有时仿佛觉得是一场长梦

《熊镇》中的拉蒙娜,在丈夫去世后,她不愿再出门走进外面的世界,而把自己困在他们曾共同生活过的酒吧和公寓里,困在了自己的时空机器里。

时间在街道另一边一年一年地过去,而她试图让一切以与他死时完全相同的方式继续运作下去。她害怕她走进大千世界后就会忘记他,她害怕如果走进超市,回家会发现他的笑声已经不见了。

虽然对于活着的人来说所爱的人已经不在了,但那些回忆却还活着。

死亡让人恍然如梦,上一刻的谈笑风生,或小吵小闹,在某一刻却成了永别,与之有关的时间与记忆戛然而止,在厨房,在院子,在家的每一个角落留下了沉默。而拉蒙娜不愿从梦中醒过来。

常觉得,所爱的人死亡的痛苦是不能感同身受的,经历过的人才懂。蔡康永说,亲人去世和忍受贫穷不是一种痛苦,对于不同的人,亲人去世也不是一种痛苦。与他们的情感和经历是不同的,面对他们死亡的感受也是不全相同的。

或许常人可以理解和同情,但身受的人才能同感。所以当嫂子的妈妈因为脑溢血一夜间突然去世时,我明白那种至亲离世的难过和当时不在身边的懊悔,因为我也曾经历过,而嫂子也更懂了我曾承受的,对我更多了感情。

那种生死永别的痛苦和无力,那种无可弥补的懊悔和遗憾,那种猝不及防的恍惚,那些共同的回忆与美好,就像不知何时发作的心痛,不会因时间而完全痊愈。

虽然距妈妈去世已有十余年,有时仍然会梦到她,梦到她回到我身边,仿佛现实的死亡只是一场短暂的离别。醒来会想,现实经历的一切真的是不是只是一场长梦?

觉得死亡真的是件太残忍的事,每天与你朝夕相处的人,某天甚至连个招呼都来不及打,硬生生地,就从生命中消失了。

特别是意外死亡,更是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如梦般让人难以置信,更让人懊悔莫及。正如弗雷德里克·巴克曼所说,记忆总是强迫我们回到那之前最美好的时刻,一夜又一夜,催问着相同的问题:“我当时是否能够采取不同的行动?当时我为什么只顾着开心?要是我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事情,我是否能阻止它发生?”

所以66岁的韩先生不愿相信自己儿子飞机出事身亡,即使当4年过去马航失联调查组宣布解散,他仍不愿意相信坠机,他多想儿子下辈子都不要再坐飞机,他无数次的幻想如果儿子能够回来尽享天伦之乐该多好。

重庆公交坠江事件,同时是“遇难者儿子”的一名救援队员想不通,父亲本来下一站就可以下车回家,“到站就到家了,就那么点距离”,却偏偏成了死别。他也许会懊悔当天让父亲出门,也许很懊悔平时因为工作未曾更多陪陪父亲。

而在杭州,身体残疾的双胞胎儿子也没有想到,相依为命的母亲像往常一样凌晨送奶时会遭遇车祸身亡,他们本来在等着她回来做早饭。

太多的想不到,太多的猝不及防,恍然如梦,但死亡却又是每个人成长过程中的必修课。也会想着,世界上如果存在《时光倒流的女孩》小说中所描述的死后世界多好。所有你失去的,都会以另一种方式与你重逢。

在死后的另界,每个人倒着成长,从死亡时的年龄长到婴儿时再被送回人间。当我们白发苍苍时到了另界,那些爱着的人在另界正快乐地生活着,甚至比我们年轻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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