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印刷厂上班的时候,有一天下午要下班的那会儿,来了一个中年人,领了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问我能塑封不,我说可以。他就拿出一张身份证给我,让我制作一个塑封一下;我第一反映就是做“假身份证”的。我说复印身份证不需要塑封的,直接用就是了。说实话,我真不愿意为了一张身份证去烧塑封机;我也不知道他这样再制一个身份证是出于什么原因,一句话,出于种种不明疑问,就是不想给他做。
可他后面的两句话却打动了我,他说:“我儿子平时没个收拾,东西乱丢乱放,我让他把身份证原件放在箱子里,这个复印件塑封之后不容易坏也好保存,平时放在包里带在身上。”我看了一眼这张身份证,1994年出生,到今年刚好16岁。
我顿时想起我的父亲,我曾在外读书时也是这个年龄,那年15岁。走之前,父亲就关切的问这问那,问我东西都收拾好了没,需要什么东西,钱怎么带,平时出门零钱备一些;零钱放一边,整钱放一边,不要统一放在钱包里。用卫生纸包一下,放在口袋里,卫生纸是涩的钱不容易掉。我很不乐意这样带钱,而且直到现在我也没这个习惯。尽管有一次所有钱装在钱包里,包括身份证,IC卡、银行卡,一系列卡丢的精光,也没改掉这个习惯,只是不会一次出门带太多现金。父亲还说买两包卫生巾带上,15岁的女孩还是很羞涩的,我很反感一个父亲对女儿这样关心。再说这些东西哪都有卖的,买着背上累不累啊。我说我自己知道了,你不要管了。当时或羞涩、或反感、或无知、或不懂,就这样伤害我的父亲。
因为我从小身体不好,平时就很怕冷,一立秋,便开始冷了。父亲就特意把姑姑他们从新疆寄回来的棉花给我做一床棉被,让带到学校去;说是新疆的棉花好,做的被子暧和,冬天就不怕冷了。当时我很不领情,我也不愿意多带东西,当然最后还是带上了。而现在,我在外面,没有了棉被,冷的时候我才想念那暧暧的棉被,想念父亲的爱。我想,这世界上有些东西总在失去后才知道去珍惜,才明白过来。
而这位父亲,是否跟我的父亲当初是一样的心情呢?可怜天下父母心,我突然想到这句话来,而我们又为父母做过什么呢?我听着一首歌叫《父亲》,里面有一样一句词:“都说养儿能防老,可儿山高水远他乡留;都说养儿为防老,可你再苦再累不张口”,每当我听到这首歌,内心总是百感交集,有种道不出,言不明的复杂心情。
曾几何时,我听到有人这样对我说:“你看你们俩姐妹多幸福的,简直就是你父亲的‘掌上明珠’,当时听着心里还美美的,挺欣慰的;又曾几何时,我又听到有人这样对我说:“你看爸爸多辛苦的啊,可能做梦都想都你们的,你们俩姐妹就是他的‘命根子’,听到这话时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泪顿时夺眶而出。不为这句话说的有多深、或多真,只为我的父亲,他的的确确这样想着女儿。关心了姐姐,关心妹妹,我妹妹年少时是一个非常调皮的女孩子,10多岁的时候在学校不是跟同学打打架,就是跟老师顶顶嘴;老师念在她学习成绩优异也不想多说她,就只能把这些事告诉家长了。
经常听到父亲在严厉的训斥妹妹,很少训斥我。一直以来我都以为父亲担心的妹妹,因为她有些调皮捣蛋,老是惹事生非的,后来我才知道,父亲其实更担心的是我,我不知道从谁的口里听到这样的话,他说父亲说:“小的那个吧(指妹妹)平时就大大咧咧,说话声音也大,学习成绩也好,在外面也不是多吃亏的,有什么事吧,说说她也就是了,说重点也没事,平时在学校里面,有老师管着,没什么多担心的。丹儿吧(丹儿是我的小名)平时话也不多说,遇事总是让着别人,内心单纯善良,也没个防人之心,社会上什么人都有。有些话吧,跟她说重了,这孩子多愁善感眼泪多,怕又想多了,不说吧,又怕她出什么事。社会不像在学校里面,所以更担心的是大的那个了。”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听完这些话的,我也不知道当时听完这些话是怎样的一种复杂心情。我们上学的时候担心,现在我出社会了,还更担心了,小时候担心,成人了还担心。我突然有一种莫大的罪恶感,原来我一直让父母这样挂心着,因为我的性格,因为我长大了,因为我出社会了,因为……,我不知道因为什么了,让我充满罪恶感。
想想我的父母,他们这样想着女儿。其实父母愿意为儿女做的,又何止一个“假身份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