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的,我闻到了遥远的,二年级开学那天发的新书和新铅笔的味道,短暂的几秒过后,它们消失了。也许有的味道不是可以重复品尝回忆的,它们一消失,我就再也无法回想起那是一种怎样的味道。想要描述出来就变得不可能了。只晓得他们曾向我袭来,曾令我打了个激灵,曾令我感到无比的眷恋。于是我一早上都气急败坏的努力吸着鼻子,渴望重新唤回那股感觉,却徒劳无功。
现在对那种特殊的味道只能做出这样的粗略分辨。首先它和四年级以后发的书,不是同样的味道,更别说初中和高中了。我记得初中和高中的新书是寡淡的冷漠的不神秘不浪漫,在翻开书的那一刻,我的脸上没有浮现那种压制不住的被迫咧开因而显得尴尬和狼狈的笑容。
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味道呢。描述不出来了。只能描述我的二年级生涯中,确凿无疑的一些记忆。开学那天,下过了一场雨。教室外面,左边有一棵雪松,右边有一棵雪松。右边的那棵更健壮蓬勃。松针上还沾着晶莹的水珠。
我的同桌是谁,已经忘了。但我记得清楚坐我前面的是女班长。因为每当我陷入实在不会写作业的可怕囧境时,曾无数次歪着头盯着她的长头发,一边咬铅笔尾巴上的橡皮泥,一边暗暗打着盘算,我暗自盘想以后一定要每个星期贿赂她一角钱,好让她把作业借给我抄。她的学习好,算数题都会做,也会写拼音。她当我们班长,是一年级新生入学那天,老师让每个同学去黑板上写几个字,她写的字最多最工整最好看,我们那会儿没有上过幼儿园,没接受过学前教育,所以能一入学就会工整写字的人实在令人惊叹。所以她理所当然的被选为班长,到了二年级她的学习还是比我们好就继续连任。
我那时候每个星期的零花钱是五角。冰棍是两角一根,辣条是一角一根。所以我想买通她,用一角钱,可是我终究没有这样做。因为星期天钱一拿到手上,就全部用掉了。再把弟弟的五角钱要来,在周一下早自习后买一个菜包子吃。并把包子分成两半,把很少的那半从窗台递进去给读一年级的弟弟。那时候只有两种包子,菜包子和糖包子。菜包子是韭菜拌豆腐馅的,糖包里面包的是豆沙。那两年,我晚上睡觉前幻想自己发迹,总幻想得到了一麻皮口袋的包子吃。也导致如今面对五花八门的包子馅我十分绝望,我只找韭菜拌豆腐的吃,坚信这才是最好吃的包子。
女班长很凶很霸道。那是一个早上,我和表姐被她和她的好姐妹,两个姓张的,她们三朵花一个村寨的,围在角落里,班长两只手一边一只撑着前后排书桌,靠这个撑力她的腿弹跃起来滑过课桌椅子连连踢我,那天她穿黄色的外套,藏青色的裤子。我记得她踢脚的姿态,她的一系列凶恶神态,唯独忘了为何打我。其实也忘了我的感受如何,我是否委屈是否哭泣。但是知道要报仇,到中午的时候,我和表姐两个人就去到高年级所在的校区,去找表哥他们。
其实也不算是两个校区,只是一年级和二年级在上面的一排房子里,连同着教师宿舍,学生宿舍。而穿过一排看台一个操场,又有两栋教学楼,三年级到六年级的学生教室就在这里。这是我们第一次来到“高年级区域”,带着强烈的胆怯和惊慌,我们没敢靠近教室,只敢在操场边的花坛边上坐着等标标表哥路过。标标表哥平常不言苟笑,于我们而言他很有威力,在我们眼里他像大人一样令人畏惧。看见他来了我们就很小心地告诉他被谁谁谁欺负了。又看见操场上飞飞表哥在打篮球,就过去也说跟他说了事故。飞飞表哥在家的时候很幽默很平和,我们小一辈一点不怕他。他听了我们的状告却冷漠的说关他什么事,我们很意想不到就走了。下午第一节课下以后,班里一大群女同学正在走道打闹。标标表哥突然出现指着女班长的头警告她不准欺负人了。她吓得呆呆的,一动不动的歪拉着脑袋站着,眼睛斜斜的看着表哥,虽然扑闪着泪花但目光呆滞而迷茫。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