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二婶儿给李强找了换洗衣服,然后摸了摸李强的小脑袋瓜,生怕他着凉感冒了。一边用毛巾给他擦了擦头发,一边嘟囔着: "得亏是天热,要是天冷冻感冒了,又得给你瞧病去。以后要听话,不要去钓鱼了。那家人我们了惹不起。"
李强点了点头,显得有些困惑,又有些茫然。
"我去擀面条,你帮我烧火去。"二婶说。
"好!" 李强乖乖的点点头。
“那一年,你还没有出生,村里东南边的那一家人,当年被李文彬一家打得可狠了,李文彬兄弟多。那时候把那家人捆在树上打,后来那家人觉得没面子,全家人都往别的村里搬,拉了好几个架子车。结果到了人家村子又不接收,又拉着车子,拖家带口回来了。从那以后,我们李塘村就再也敢惹李文彬那家人了。”李强二婶一边擀面条,一边把老辈子的事讲给年少的李强。
天热渐晚,夕阳把晚霞映得通红,院子里的土墙也似乎成了金墙。李塘村的炊烟袅袅升起,知了聒噪的叫声也悄悄地消失,夜色的来临逐渐给这酷暑降了一点温度。
这时候,李强的二叔扛着锄头回来了。
"李强呢,给我过来!" 二叔大声嚷到。
"二叔。" 少年李强小声答应着。
"啪!" 一个耳光甩在李强的脸上,打得李强两眼发黑,强大的力道甚至可以让李强感觉到二叔的手上有几个老茧。
李强皱了皱眉头,眼泪在眼睛里打转,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硬生生的不敢哭出声,一个清晰的掌印伏在脸上,红红的,像胭脂。
二婶在一旁劝着:"你打他干啥?今天他被李文彬踹到沟里差点淹死。"
二叔一听她劝,更是火冒三丈。指着李强的脑门说:
"你去鱼塘那里玩,你要是淹死了咋办?我咋跟你爹娘交代?还有你死去的爷爷,我咋交代?" 二叔怒吼着,他也很委屈。似乎李强根本不是被李文彬踹到沟里的,而是非要他自己非要跳下去的。
"再敢去鱼塘那里玩,我就打死你!"二叔狠狠地说。
李强忍着眼泪,把剩下的半碗面条吃完,然后就悄悄地出了门。李文彬要打死自己,二叔也要弄死自己。这句话今天听到了两遍。
晴朗的夏夜。李强坐在屋檐下,仰望着繁星点点,他看到勺子一样的北斗七星,这是他爷爷活着的时候告诉他的。少年李强,想他的爷爷,想他的妈妈,还有他的爸爸。
……
第二天清晨,房前的杨树上,黄鹂唱着歌。二婶儿做好早饭喊李强吃饭,喊了好几遍,都没有答应。
"喊他干啥,白养他了,还天天惹事!"二叔一手端着稀饭,一手拿着馒头。蹲在火房的土墙边吸溜吸溜的喝稀饭。抱怨着李强,馒头屑掉在地上,附近的几只蚂蚁很快跑过来分享。
吃过早饭,二叔就又扛着锄头往西南地走了。庄稼人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土地,土地才是他们真正的衣食父母。
临近中午,二婶儿送水回来。仍然不见李强的影子。她开始到处找。她去北边的大路找,大路边除了杨树,就是知了。她去邻居家问,邻居们说也没有见着。她又去问村口的小孩儿,小孩们只顾着玩泥巴,也说没见着。于是,她也来到鱼塘边上,大声叫着李强,李强。仍旧没有回应。
鱼塘的北边,有一间茅草房。那是几年前村里盖给五保户的。那个老光棍儿死了以后。就荒废了,里面黑乎乎的墙,四个墙角布满了蜘蛛网,一只破旧的床断了一只脚,用砖头支了起来。房顶的一角,漏了一个窟窿,光线从窟窿里射进来。显得又阴森,又恐怖。有人走进来,可以看到飞舞的尘土。
少年李强,此时就躺在这间茅草屋里。他的胳膊上,腿上。满是被蚊虫叮咬后起的包,被挠过以后更是一片一片的红肿。
"强娃儿,你咋睡这里呢?哎,傻孩子。"
"二婶儿。"李强揉了揉眼睛,应了一句。然后忍不住的用双手去抓挠自己的胳膊和双腿。挠着挠着,就哭了,声音很大,茅草屋里的蟋蟀因为惊吓而乱串。
"二婶儿,我想俺妈,我想俺妈,她也不回来,我想她啊!" 昨天被二叔打都没有哭得这么伤心。
"强娃儿,你别哭了,等明天去镇上赶集,就跟你妈打个电话。"二婶儿一边说,一边给李强擦着眼泪。
回去的路上,二婶儿从林子里找了些艾草。这片土地,除了可以给人们提供粮食,还有神奇的中草药。对于只有土地的李塘村村民而言,这又给他们省下了不少买药钱。
另一边,二叔戴着草帽,扛着锄头往回走。路过西头别墅的时候,被人叫住了。看见是李文彬,二叔心里一激灵,停下了脚步,赶紧把扛着的锄头放下来。汗水从他的额头滴到他的嘴角,咸咸的。
"以后看好强娃儿,不许让他再钓鱼塘的鱼。村里的鱼塘就是我李文彬的鱼塘。谁也不许钓。" 李文彬抬着头,漏风的嘴巴不时有吐沫星子落在二叔的脸上。
"好,好,中,中。以后不让他钓鱼了,不让他钓了。大家都是一个村的,都姓李。小孩子不懂事,你可别生气,昨天我已经教训他了!" 二叔一边苦笑着陪着不是,一边在心里骂这个王八蛋。
只是李文彬把李强踹到沟里这个事,李文彬不提,二叔也不提,就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