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早晨的太阳躲在遥远的黛青色山峦后,探着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人间,好似怕把沉睡中的一切吵醒,然后探究似的把橘色的亮光撒向屋顶和树梢,瞬间人间亮堂了起来。星星闪烁着退出了它的舞台,空气中潮湿的雾气蒸腾着消散了。院子里的花公鸡蹬直了腿,竖立起鸡冠子,抻直了脖子喔喔喔地鸣叫着。先叫醒的是文青的母亲,她双手端着一盆水,侧身用屁股顶开门帘,哗啦一声把水倒在了院子里。
文荟翻了一个身,想在暖和的被窝里再窝一会,这时她听见了母亲沙哑的遮遮掩掩的喊声:“文荟,起来了!”,“这就来了妈!”她掂量着嗓音——既能让母亲听见,又不把哥哥吵醒。
今天是星期五,是她的哥哥文青去学校的日子。每个周五的早上她都会帮着母亲蒸一笼馒头,放凉,切片,烤成香脆的馍片让他带着——为了不让他饿着。往常只要蒸一笼就足够了,但是近两周文青要求多蒸一笼,说他可能是由于正在长身体,一笼不太够吃,儿子的话母亲自然会放在心窝子上,所以今天她们也会多蒸一笼。
文荟哈气连天地来到厨房,母亲正在搓揉着蓬松的散发着甜味的白面团,然后扯出一小团揉成一个圆扔在热气蒸腾的笼上。文荟和母亲小声嘀咕着蒸馒头的要领,很快屋里便飘满了甜丝丝的馒头的香味,真香!这时总该是喊哥哥起床的时辰了,文荟终于不用再是轻手轻脚,而是大摇大摆地舒展开来走进哥哥的屋子。
此时空中黏稠的雾气已经完全散开,橘色的光辉正在蔓延,偶尔有几声鸟的啾啾鸣叫声传入院落,大地正在苏醒。门上的钌铞清脆地响了几响,咯吱一声门开了,一片阳光拥挤着进来,均匀地洒在门前的石头上。
“爸,回来了”文荟掀起帘子出来迎接,家里的男主人回来了,他闷声的应了一声,走到水翁前用葫芦瓢舀满了水咕咚咕咚地喝起来,他的硬邦邦的胡髭上和黝黑的脸上覆了一层灰,浊黄的眼睛里流露着藏不住的疲乏,瘦削的身体微微躬着。
文荟先是噔噔地小声敲了几下,随后便像往常一样推开了哥哥的门,嗨,他没有在睡觉,此时他正趴在被窝里像是在看书一样,全然没察觉到她已经进来了,等她悄然地耸着脖子靠近,哎呦,那是什么?哥哥不是在看书,是在写情书!亲爱的白灵...再离近点,好看清楚些,“看什么呢!”哥哥一个机灵,条件反射地喊叫着蒙起头来,等他反应过来才慌张地嘘嘘着:“小声点!小声点!你个喇叭!让爸妈知道我剥了你的皮!”
“你先给我看看,我就不说了。”文荟用沾着面的手捂着嘴笑,身子一颤一颤的。
“你休想!好,现在你知道了,你说去吧,我不怕!”文青一个鲤鱼打挺直坐起来,压低嗓音瞪圆了双目震慑着她。
“好哥哥,我逗你呢,你就别凶神扮恶鬼了,你别忘了,咱俩才是一伙的,我怎么会告诉他们呢,不看就不看呗,反正我知道了,我未来的嫂子叫白灵,”文荟哼哼着亮了亮嗓子,看着哥哥的样子实在是可笑极了。
“看把你吓的,不就是谈恋爱了么,有什么可怕的,你都这么大了,明年秋天毕业了爸妈还得给你找媳妇呢,现在可好了,不用费心给你找了。”文荟道。
“你不懂,反正别说就是了。”文青郑重其事地说。
“好,既然哥哥不让说,那我就不说,守着这个秘密。”文荟极力掩饰着兴奋的心情,“放心哥,快起了,等着你开饭呢。”然后朝他使了个眼色,出去了。
等母亲把喷香的馒头端上饭桌,哥哥和父亲依次蜷坐在虽然干净但明显和他们四个身躯不协调的窄小木桌旁,木凳咯吱咯吱地响着,像是饭前的奏乐。
“文青,下午几时走?”父亲大口咀嚼着馒头,不等嘴里的咽下去,手里的就又递到了嘴边。
“下午三点左右爸,那时太阳还在,还不冷。”文青抬起头,迎头碰到了父亲皱纹横生的脸,由于咀嚼,嘴角两边的皱纹一上一下起伏着,彰显着自己的存在。凹陷的眼睛周围像蜘蛛网一样分布着细密的紧致的越来越多的皱纹。文青心里一紧,心疼起父亲来,更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等明年毕业找个好工作!
“文荟,吃完早饭记得给你哥烤馒头,别耽误了。”母亲吩咐着。
“好的妈,我记着呢”文荟应着,忽然恍然大悟,怪不得哥哥要求多带干粮!原来是要带给心上人!
“文青,明年就毕业了终于熬出来了,你有什么计划?”父亲抬起血色的眼睛,严肃地望向哥哥。
“爸,我想去当老师。”对于自己的职业,文青早就想好了,教师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神圣庄重,又受人尊重。
好,当老师好,父母亲都抬起欣慰的眉眼骄傲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说起老师,文青肯定是有十二分的胜算,一直以来文青的成绩都是拔尖的,从来没有掉出前十的榜单,在学校里文青可是老师的得意门生,女生的崇拜对象。想到这里,文青仿佛已经看见那个未来成为教师的他在向自己挥手致意,一切都是意料中的安排。
下午文青和同村的大大小小的学生陆陆续续地出发了。他们沿着山上或宽或窄的蜿蜒小路穿行,远远望去他们像远出觅食的蚂蚁一样,成群结队,走走停停。下午金黄的阳光洋洋洒洒地铺盖漫山遍野,所到之处散发着阳光的香气。山上五彩斑斓的野花令人沉醉,青绿的茅草身上显露着风的方向,一片片白穗儿像浪一样起伏。他们背着各自的沉甸甸的书包,心照不宣地蹲踞在温暖的阳光下喘着粗气,待背脊上的汗随风而去,吆喝着一起前行,他们就这样走走停停,直到天黑,终于看见了学校的大门。
2
文青把洋洋洒洒的爱意装进了一个白色信封,夹在抱着的书里踏步走进教室,往那个位置瞥了一眼。她正在看书,齐耳的短发散在前面,长长的眼睫毛微微卷曲,他的注意有些让她分神,他一进门她就用余光看见他了,但她不敢抬头,她怕她的一脸潮红让人笑话。
其实他们俩的事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了。文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白婷的呢?好像是每次打饭时她都留在最后,小心翼翼地问能不能给我打半份饭,因为我的钱不够,我得省着点花,又或者是她的补了一个又一个补丁的裤子在女生堆里尤其显眼。当然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文青记得那天是个晚自习后,他是最后一个走出教室的。那时已经是夜里10点,校园里的路灯摇曳着昏黄的灯光斑驳地洒在脚下,寒风慢一阵紧一阵地砭入肌肤,他双手缩紧了衣服加快了脚步,这时走在他前面像是一个老师模样的人口袋里掉出来两张红票子!两百元!他想张嘴喊住老师,老师,您的钱掉了!但是他喊不出口,就像有人扼住了他的喉咙,一时间他感到热血沸腾,张开的嘴想要说话,但嘴不听他的使唤,嘟囔着竟然发不出音来!同时,不受他使唤的手已经快要伸出去了,脚业已瞄准了目标,要知道他一天的伙食费是一块五毛钱,这两百元钱对他意味着什么!他紧张地听着自己的喘气,他知道本能就要战胜理智了。正在这时,从他没有注意到的拐弯处闪出了一个瘦弱的身影,她快速着捡起钱,挥舞着跑向那个老师,一边跑还一边喊着:“老师,您掉东西了!”。是她,是那个班里最穷的女学生,等她跑远,他一屁股坐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抬起胳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四下里看了看,哦,幸亏没人。从那之后,文青就对这个女同学刮目相看了。
不是没有别的女生喜欢他,班上的秋虹,那个有钱人家的闺女,总是没羞没臊地给他写情书,露骨又无趣。她总是最后一个走进教室,好像故意似的,脚上的连跟皮鞋踩得地板噔噔作响,吸引来一批或羡慕或仇恨的目光。同时她的两条粗壮的胳膊包裹在精致的缎面衣服下有力地摇摆。她脸上带着巡视的目光,挺着两团呼之欲出你推我挤的巨乳骄傲地走向座位。
文青简直是厌恶她,别的同学都在积极复习备考,而她,从来没有把学习放在眼里,甚至还骄傲地宣布,我已经有工作了,我爸爸已经给我找好工作了。有一次文青为了摆脱她的纠缠,跟她说,我家里很穷的,配不上你。谁知秋虹竟叉着腰生气地说,谁要你的钱了?我还缺钱么?我缺的是聪明的脑子!我爸说了, 我的任务就是找个聪明的老公,以后好继承家业!
嗬!还真是有自知之明!
3
毕业季来临,正是秋收时节,庄稼地的麦子摇晃着沉甸甸的头在阳光下就像一片翻滚的金色麦浪。文青的父母亲一大早就出去收割麦子了,趁着天晴,赶紧收回谷场,秋天的雨说来就来,别让秋雨坏了粮食。文荟则留在家里做饭。
文青每天奔波着找工作,近些天来,他已经像泄了气的球一样,没想到工作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顺利。他以为他很优秀,是的,他确实是优秀,但是找工作的人多啊。而且最近他才了解到找工作并不是单单看你的过往成绩和证书,你能和领导的孩子竞争同一个岗位么?你能和有钱人竞争么?那些面试官表明上正义凛然,领导的一个电话就可以点头哈腰,背地里也不知道收受了多少贿赂!这些他为什么没有想到呢?如果真的不能如愿当老师,那他还能干什么呢?怎么向父母亲交代!刚开始的时候,父亲每天都会问上一问:“今天咋样啊,有希望没?”,最近已经几乎不过问,只是在家匆匆吃了饭,就赶忙地去干活了。
一切计划都打乱了,他本来计划自己先找上工作,然后再帮白灵找。等两个人都找好工作,他认为时机成熟就可以带白灵来家里拜见父母了,现在好了,他沮丧地走在路上,脑子里混沌地很。
“妈,我回来了。”文青垂着头,低声地打着招呼。
“文青,快来,帮妈给客人递下茶水。”文青的母亲声音里带着激动和不安。
一抬眼,他便看见了母亲口里的客人,他不由地擦了擦眼睛,他怀疑是他的眼睛花了,精神恍惚了,待眼前的一片朦胧逐渐清晰,秋虹滚圆的身躯和她谄媚的笑脸也越来越近,“回来了文青。”秋虹掩饰不住的热情。
“你怎么来了?”文青感到很突然,也很奇怪,她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家里呢?
“嗯,我爸想来认识一下你。”秋虹笑着,“过来呀,坐下说”。
这时文青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一位客人,他先看到的是一双锃亮的皮鞋,接着才看到了这位客人的身子。他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敞着上衣,肚子上折叠在一起的一堆一堆地隆起的肉通过衬衣勾勒出来。他正坐在椅子上吧嗒吧嗒地抽着烟,乌黑油亮的头发朝后梳着,一双威严震慑的眼睛穿过带金丝边的镜片在注视着他。
父亲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颤着嗓子跟文青说:“儿啊,向领导问好啊。”
文青一脸迷茫地说:“领导好......”
秋虹咯咯咯地笑起来,“不用叫领导,这是我爸,叫叔叔就行。今天啊,我爸就是来看看你。”
领导弹了弹烟灰,吐了几个烟圈,看了看文青,又看了看文青的父亲。清了清嗓子,不紧不慢地说:“我来这,都是为了我闺女,她看上了你,如果你同意跟她结婚,工作的事包在我的身上,想去哪个学校一句话的事。”等领导已经把话说完,父亲的嘴却还是张的大大的,一时竟说不上话来。
秋虹在一旁疯狂点头:“放心叔叔阿姨,工作的事不用担心,我爸会解决的。”
文青的母亲呆立着,眼睛里说不出是惊喜还是惊吓。
文青完全没有料到秋虹会来这一招,这段时间以来所受的屈辱一下子迸发出来,他感到委屈、无助、愤怒、不公,所有的情绪随着血液冲到了脑子里,“你做梦!就是因为你这样的人在,所以才毁坏了公平!你知道多少人辛苦读书就等着改变命运么?到头来这就是个笑话!”他感到无比的讽刺,多年来他努力读书没能找到工作,现在却有人告诉他,一句话的事儿,却不是因为他的成绩!
领导并没有生气,只是冷笑一声:“”不着急,年轻人,你再想想。”
秋虹被文青的举动吓住了,没想到他竟如此激动,她跺着脚,想说几句调和的话,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是因为白灵么?她家那么穷,还从小死了娘,有什么好的?!”她气得憋红了脸。
“至少她比你高尚。”’文青咬着牙冷冷地说。
领导响亮地用鼻腔哼了一声,把烟嘴扔在地上,转着脚尖用力地碾压,然后起身背着手鄙夷地环视了一圈他们的屋子,“我们走,秋虹,让他的家人和他商量吧。”领导便出去了。
秋虹想和文青再说什么,可是见她爹已经走了,就也扭扭捏捏地出去了。
啪一个巴掌打在文青的左脸上,顿时文青的脸火辣辣地疼起来,“混账!”父亲两眼发出愤怒的火光,“你竟敢顶撞领导!”
母亲三步两步地跑过来,“他爹啊,你别打孩子!要打你就打我吧!”母亲的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她用生着厚厚胼胝的手拉扯着家里的男主人,身体就像挂在他身上一样摇摆,“作孽啊”。
4
文青知道父亲想摆脱农民,把家里甚至是好几代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但是文青没有想到的是,这种希望让父亲找了魔。
他越是抵抗,越是诅骂当官的不作为和现如今的腐败,父亲就越发的把怨气发在他的身上,好像他们祖辈未能脱贫都是因为他。起初的软磨硬泡眼见没有效果,转眼就沙着嗓音骂他没良心。
“你看看多好的机会,啊,什么样的工作都能给你找到,诶,人要是没有钱,还怎么活啊。”父亲一边敲打着麦穗,一边念念叨叨,夹杂着很痛苦似的叹息。
“他爹,孩子实在不愿意,就算了。”母亲试探着小声地嘀咕。
“你说什么?你大声点!”文青的父亲突然像被激怒的狼一样,挂在身上的麦穗叶子从身上抖落下来,眼睛凶神恶煞。
“不能毁了孩子的一辈子呀,咱再想想办法。”母亲低声忧悒地说。
一个拳头打在文青母亲的脸上,母亲惨叫着把脸歪过去,黑红色的血沿着鼻孔流下来,流在母亲布满油渍的衣服上,最后掷地有声地落在地上,麦秸秆上。
文青心里顿时升腾起一团火,由于极端愤怒他不由地打着哆嗦,“你疯了!你竟然打我妈!”文青挥舞着拳头和父亲扭打在一起。
“别打了!别打了!”母亲的哀嚎声此起彼伏,随后妹妹也加入了哭喊的队列。可是任凭她俩怎么拉扯也解不开这像树枝一样纠缠在一起的父子。
翻滚到地上的两个躯体不断地对骂着。
“我死也不要娶她!”
“那你就死给我看!”
5
那天晚上,文青做了一个美妙逼真的梦:梦里他成功地当上了老师,梦里他的父亲和他说说笑笑,一家人围坐在窄小的饭桌前像往前一样吃着饭。他感到很满足,不由得笑出声来。
随后他感到头疼、胳膊疼、腿疼、哪哪都疼。他还没从梦里清醒过来,一阵遥远缥缈的哭声传到耳朵里来,慢慢地,哭声临近了,他分辨出来两种纠缠在一起的声音,一个是母亲的,一个是妹妹的。“大清早的哭什么呀?”他睁开眼睛,感到很渴,喉咙生疼。他想抻抻胳膊,发现胳膊被一捆麻绳捆住了,他动弹不得。“妈,谁把我捆住了?”他惊恐地喊起来、清醒过来。
“你老子!”父亲嘶哑的发怒的嗓子从外边传进来。
“从今天开始,你要是不同意结婚就别想出门!”说着,这个矍瘦的老儿子便一把薅起挣扎着胳膊的儿子,推搡着把他推出屋子,一直把他推到西边的谷仓里,然后咬着嘎嘣嘎嘣的牙齿绝情地上了锁。
“给我住嘴!你们谁要是再哭,我就把谁一起锁了!”
“爸,你就不怕招报应么?”文荟扶着哭倒在墙角的母亲,抽抽搭搭地用仇恨地语气质问着眼前的这个怪物。
“报应?你知道什么是报应么?有贵人向你招手,而你却残忍地不留情面地拒绝才是对我最大的报应!”
文青绝望地蹲下来,悲伤、失望、愤怒、仇恨的眼泪顺着火热的脸颊流下来。他坐在一堆麦秸垛上,墙角堆放着一些废弃的木材桌椅,一层层浑浊的灰尘覆盖在上面。仅有的一扇窗透进来湿漉漉带有霉味的阳光,灰尘在空中漂浮着。他看到窗棂上站立着两只小鸟,他不由地羡慕起小鸟来,多么自由!多么自在!想飞去哪里就去哪里!
6
“哥,你求饶吧!哥!”文荟趴在锁着的西屋,泪眼婆娑地摇晃着沉重的木门。
哈哈,哈哈,屋里穿出文青捉摸不透的笑声。
文青的母亲眼泪都哭光了,一会求他爹去,一会求文青去,没一个人听她的。她愁眉苦脸,干瘪的身躯进进出出忙忙碌碌,找不到停留的方向。
后来,文青开始绝食,妹妹和母亲端给他的饭菜他都丝毫不动,好像那不是吃的,而是冒着热气的毒药。
文青的母亲开始举着棍子追打这个该死的老头子。说他不得好死,非要逼疯自己的儿子。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他不读书,当个农民也挺好的啊诸如此类的话。文青的父亲只需轻轻一闪便躲开口中的疯婆子,让她趔趔趄趄地追着他出着怨气。
文青的父亲举棋不定,他也觉得自己做的有点过分了,但是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说不定儿子马上就改口了。我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他的未来啊。如果这么想他就又发起狠来。
终于有一日,那个屋子里传来兴奋的热烈的吼叫“我娶她!我娶她!”
男主人扔下手里的家伙,“儿子!好儿子!”然后抖动着双手开了锁。
文青呆呆地站在眼光下,眼睛茫然地环顾四下,他的头发结成一簇一簇的硬邦邦地竖立着。院子里有小鸟驻足,他伸出手指着小鸟:“去哪?你去哪呀?嘿~”然后就尖起嘴巴,伸长脖子跑去追小鸟,同时展开双臂像小鸟一样扑腾着,“走呀,走呀,飞呀,飞呀”他啾啾地叫着,开心地“飞”着。
男主人就像雕塑一样不动了,良久,他终于扯开了嘶哑的喉咙,这呜呜咽咽之声吓飞了院中的小鸟,吓呆了魂已飞身体却飞不走的文青,不知道他是后悔还是痛恨儿子的不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