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和猴子视频的时候,西西姑娘哭的泣不成声。
这是她出差的第八个月,也是她毕业的第一年。
西西姑娘看到玻璃窗户里反射出来自己的样子,头发被眼泪糊在脸上,眼睛红的像鬼一样,表情崩溃而扭曲,丑死了。
所以她哭的更厉害了。
在这之前,她刚刚因为一个问题被客户质疑,她回到项目室里,委屈的不行,眼泪就含在眼眶里,可是当着同事的面,她却可笑的一直强忍,真的狼狈极了。猴子姐姐刚好在这个时候发了微信给她,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飞速的打了几个字:“你发个视频给我吧。”
这特别像以前在协会练琴的时候,她那么谨小慎微,想要融入一个陌生的集体,可总是在大家都在一起的时候显得莫名的尴尬,每当那个时候,她都会给狗屎发信息:你打个电话给我吧,假装把她叫回去。
项目室里安静极了,有的人在做自己的工作,有的人在无所事事的玩手机,西西姑娘把铃声调到最大,所以当视频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来的时候,她一个激灵,几乎是第一时间抓起手机边走边接:“喂。”
出了门,眼泪才掉下来。
猴子姐姐躺在宿舍的床上,看到西西姑娘哭了,腾的坐起来,问她:“你还在加班呢?”
西西姑娘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能一个劲儿的点头。
其实西西姑娘真的准备了好多好多话和知心猴子姐姐说,可是真的要说的时候,她却发现,所有的事情说出口都特别的没出息,可是情绪并不会等你调整好,所以大脑就先反应的哭诉出声。
她后来断断续续的说着,她真的快撑不住了,仿佛整个项目的压力都在她一个人的身上,没有人帮她,而她也不过是个刚刚毕业一年的姑娘,没有任何的项目经验,没有任何的业务能力,技术也是战五渣,即使她每天从上午九点工作到凌晨一两点,也仍然是于事无补。
后来她又说到了D哥离职的事情,那是她出来做项目的第一个项目经理,她曾经遇到挫折的时候,给他打过电话,说哥你是不是对我特别失望,那边肯定的说没有啊。
这三个字说的特别轻巧,可西西姑娘就觉得那么沉重。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骗她的,可是她就觉得,她那么尊敬的人,还依然相信她,她便不能辜负。
后来系统第一次上线之后,D哥就离职了,换了一个项目经理之后,很大部分的事情仍然压在她身上,就像一个龟壳,沉重而桎梏,若之前D哥在,她觉得那些超负荷枷锁在她身上是因为有人的信任所以必须要更加努力,但换了一个人之后,她便常常会自我厌弃,人家肯定只是不想管事情,所以也懒得去管。
那个时候,西西姑娘似乎忘记了她以前看功夫熊猫的时候,珍惜至极而奉为座右铭的话:人不能永远只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2、
银行的客户和他们的关系还不错,有天客户和西西姑娘聊天,不知道聊着什么就聊到了项目的事情,问她:“你是不是觉得掉进了一个坑。”
西西姑娘想也没有想,就摇头,说:“我想这是对于现在的我而言,不可能再有第二次的机会。”
其实说这话的那段时间,她每晚都失眠,原本并不足够的睡眠时间变得更加稀有狭窄,每天晚上她看着漆黑黑的房间,一次次的打开床头灯,又一次次的关上,可她还是毫不犹豫的这么回答了,是啊,对于一个毕业还没有一年的小姑娘来说,第二个项目就可以去做leader,这是多么珍贵的机会啊,正如她所说,是托了D哥的福,不可能有第二次的机会。
那天晚上西西姑娘难得下了个早班,她去了东门,这个城市就在长江边上,那里有个挺大的码头,还有一个城楼,晚上能听到风呼呼的声音,江水拍打的声音,有可爱的狗狗呼哧呼哧的跑步,在西西姑娘身边转了一圈,白色的毛毛摸在手心,西西姑娘觉得一直软到了心里。
其实江边的人已经很少了,一月已经很冷,她看着狗狗欢脱的奔向主人的身边,自由而又充满活力,西西姑娘耳机里放着电台,她就是那段时间突然喜欢听电台的,因为单单是音乐已经没有办法让她度过失眠的晚上,或许是因为音乐里的情情爱爱都离她太远,无法唱到她心里,也没有办法帮她。
耳机里的声音说:“我不哭,是因为没有你在身边,我的眼泪没有人会怜惜,我的伤痛没有人能治愈。”
西西姑娘一直都知道,一个女孩子如果足够坚强而勇敢,是不应该把自己的弱点和软肋在人前展示出来,所以她一直觉得,眼泪这种东西,廉价,但又珍贵不已。
那个男人又说:“而之于爱人,我无所谓示弱。”
就这一句,十一个字,那个男人念的温柔,却敲的沉重,让西西姑娘溃不成军。
她几乎是有些颤抖的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激动,她一直以为的自己是可以咽下所有的委屈,可是却忘记了,不过是个二十二岁的女孩子,她的狼狈也仍然需要有人倾听和包容。
她从来没有和父母抱怨过现在的疲惫和枷锁,甚至八点过爸妈打电话过来问她在干嘛,她都会说,看电视呀。
其实她是在加班,没日没夜的加班。
她也知道爸妈并不会太相信她,因为之前她们来旅游的时候,亲眼见证过她凌晨两点走出大楼,而他们就在楼下一直等她。
西西姑娘恐怕根本不会忘记她看到微信,妈妈发来的:“我们在楼下等你哈。”那个时候她泪眼模糊的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
所以她再也不会把心里的伤痛告诉他们,因为这些不好的事情,不能用来困扰她所爱的人。
妈妈接通电话的时候,她听到她的声音像是睡了,迷迷糊糊的在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语气好温柔好温柔,就像小时候哄她吃苦瓜的声音一样,她一下愣住了,本来也没准备好要说什么,结果却又更说不出了,只说:“没事,就是想你们了。”
3、
数据库有一天崩掉了,在大家还在开发的时候。
查了错,是数据库没有启起来,大家面面相觑,因为没有DBA的缘故,资历较深的同事又因为是节假日转来没有及时到场,在场的基本都是刚刚毕业的人,没有人敢去敲一个8个字母的命令去启动数据库。
心想万一启不起来,这个责任还不得我背。
西西姑娘早都见怪不怪了,因为有过两次这样的情况,每次都是她去解决,或者是找人解决,因为除此之外没有人会去做这事,或者说没有弄好,客户也好,同事也好,最后还是会找她,她默默的敲了命令,大家奇怪的说数据库又好了,她只是有点无奈又有点不赖烦的说,可能是刚刚断网了吧。
西西姑娘出差之后第一次和父母真正发脾气,是刚好那天晚上和他们视频的时候,她说项目结束想回成都休息一下,然后去旅行,因为太累。
然后爸爸说了一句:“你不是想当女强人吗?”
语气激烈,戏谑。
西西姑娘知道他没有恶意,或者只是随便一说,或者只是在激她,因为他们都想她回老家工作,要么公务员,要么当老师,可是当时却完全没有大脑思考,就因为他戏谑的语气,瞬间就炸了。
那是她第一次那么生气,几乎是声泪俱下的控诉,发泄,因为明明觉得他应该会安慰自己说如果累了就休息一下,可是他却是如此戏谑的回应,而更让她气恼的是,她完全没有办法反驳。
有一种无奈是说,你目前的能力和状态没有办法配得上你的野心,但放弃的话,又对不起自己受过苦难,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放弃啊,好不甘心。
可是你看,我在我爱的人面前示弱了,但是却无法让我感觉到无所谓,西西姑娘如是说。
第二天,爸爸给西西姑娘发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微信,大致是说,如果你工作的那么辛苦,那我会比你更辛苦;如果你觉得那么难过,那我会比你更难过,怎么办啊,我也没法帮到你。
西西姑娘几乎是哭着把那屏聊天记录截图,然后小心翼翼的塞到百度云里。
燃烧吧,小宇宙,西西姑娘瞬间像是被皮卡丘的十万伏特充满了电,
4、
特别搞笑的事情是,又换了一个项目经理。
一个项目经过三个项目经理也是没谁了,西西姑娘无奈的想着,她租的房子半年期快要到了,就在计划上线的那天,因为一些阴差阳错的关系,房东的房子租出去了,所以她必须在项目没有结束之前就搬到其他地方。
周末西西姑娘在收拾东西的时候莫名有些难过,她想到了大学毕业的那天,因为没有及时租到房子,在宿舍的最后一天她才开始收拾东西,这就意味着,她必须要在中午之前把所有的东西搬走,不然宿舍阿姨就会残忍的把所有东西丢掉,那天刚好是教师资格证的口试,所以室友都去参加考试了,她一个人默默的收拾着东西,吉他的琴盒不小心重重的夹在手指甲上,指甲盖上瞬间盈满了血丝,她疼的哭了。
周末的时候,西西姑娘先搬了一箱子行李过去,是提前结束出差行程的同事未到期的房子,有同事提出想帮忙,不过她细细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一个人三个中午就可以完成,事实证明学数学的妹子也有计算失误的时候,不过西西姑娘可能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并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帮助,更别说主动的去要求别人的帮助,但这并不代表她不需要,只是她有些矫情又有些固执,还没到穷途末路,何必主动示弱呢?所以她就会比那些会把伤口拿给别人看的女孩子少了很多的关心,有时候说不在乎是假的,可相比这种不被呵护和关心的样子,她更在意自己不够强大的样子。
你看,真是个矫情又做作,一点都不可爱的女孩。
搬到新家的第一个晚上,刚好是系统上线,她在凌晨五点回到家的时候,白晃晃的灯光有些冰冷,不像以前的家,或许是暖黄色的光线的缘故,住在里面也觉得温暖无比,不过,好在她还有吉他和酒,西西姑娘莫名有些想笑,拿出了一罐啤酒,把吉他从琴盒里拿出来,两个月没弹,手上的茧也有些脱落,按上去和刚学琴的时候一样疼。
她从五点一直弹到不知道几点,反正天已经微微亮了,也不知困倦。
那天西西姑娘唱了很多遍安河桥。
“代替梦想的,也只能是勉为其难。”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感,只觉得旋律柔软,唱到了心里。
其实她并不孤单呀,只是谁都总会有一个人的时候,可是即使是一个人,她也并不觉得是多了不起的事,她可以和好朋友唱K到天亮,也可以一个人看电影吃牛排,她的快乐并不会因为是一个人而有所递减,所以她也不需要依靠女孩子的柔弱和眼泪来为自己赢得更多的关心,喜欢她的人必然不会只是因为她的眼泪而喜欢,她喜欢的人她也不会用示弱这种方式去拉近他们之间的关系,因为在和你不熟之前,她的眼泪价值千金,但如果因为爱你,它便一文不值。
那晚,西西姑娘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上太多东西要去烦恼了,但至少你还有酒喝,还有钱赚,还有歌唱,这样想着,便觉得,生活还是美好的东西多。
5、
人都是在逆境中成长的,以前西西姑娘觉得这话矫情的要命,可当真的有经历的时候,才真正的有所领悟。当时所厌倦,痛恨的人,事,物,其实当翻过最艰难的山峰之后再去看,便会觉得,啊,那也不过如此。
西西姑娘大学的成绩很好,她和她最好的朋友狗屎基本是属于相互扶持又相互竞争的默契关系,后来西西姑娘因为当时一个特别想去的公司而放弃了保研,狗屎保到了厦门大学。
西西姑娘在上线前的那段艰苦时刻一直特别疑惑,当时到底是脑子进水了还是被门夹了还是被驴踢了,竟然不去保研,和狗屎聊天的时候,一度觉得后悔。
那段时间狗屎研二,刚好也是要开始找实习的时候,也是碰壁到怀疑人生,西西姑娘突然就发现,当我们面对选择的时候,不需要纠结太多,只需要跟着自己的心就好了,因为不管你选择了什么样的方向,最后肯定都是会有后悔的时候,这样的心情不管是谁,都是一样的。
不一样的是,当后悔的时候,该怎么去承担自己当时的决定。
后来,系统成功上线了,狗屎也拿到了几个offer任她挑选,你看,我们每个人从出生到死,都是一段好长好长的旅程,我们一路上不断的日狗,但仍然是高歌猛进,不愿回头。
当我们翻越高山的时候,能允许你有所埋怨,能允许你维持你所谓的骄傲和逞强,可重要的是埋怨过后,再去努力的勇气和决心,成长从来都是不易的,可只要愿意,它便是一场游戏,我们在打怪升级的过程里一次次的清空血槽又一次次的满血复活,最后的最后,总是会看到好结果的。
在计划假期的时候,西西姑娘突然想到了姐她弹过的路口。
“我不害怕人生何其短,但我恐惧一切终必要成空。”
可是那一瞬间,西西姑娘突然特别想告诉所有人:“我不害怕人生何其短,可我也不再恐惧一切终必要成空。”
后来,西西姑娘的生活开始向一个22岁少女应该有的样子转变,逛街,刷卡,休假,旅行,她从来都没觉得花钱刷卡然后收到信用卡账单有这么开心,也从来没觉得周末的时间可以这样悠闲和漫长,突然再想到那段艰难的日子,还是觉得财富多于失去。
“阿宝,人不可能永远只是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上线之后,西西姑娘又看了一遍功夫熊猫,又一次的被这句话打动。
后来某一个周一的晚上,她终于连上了那个男人的直播,出口就是一句卧槽,其实每一次直播之前,西西姑娘都会把想说的都想的透透的,可是即便是准备了好多好多话想对他说,当真要说话的时候,她的语无伦次让她在挂了电话之后无比懊悔,可是后来想想又觉着没有关系,因为总有千百种方式告诉他她的心事,她的努力和坚持,她的成长和眼泪,她的感谢和欢喜,因为啊,即便成长之前的蜕变那么的痛苦艰难,可仍然庆幸有家人,有朋友,有坚强的自己,还有,温柔的你。
6、
再后来呀,项目上线四个月后,西西姑娘准备裸辞去旅行了。
她和她的经理欣姐聊天的时候,她说她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清前方的路了,欣姐有些沉默,想来她也是能理解她的,于是她说:你可以申请停薪留职,这样对你是损失最小的方法。
昨天,这个姑娘申请了停薪留职,两个月。
她清楚,可能两个月并不够,所以她问了欣姐,说:欣姐,如果我回来仍然还想辞职呢?
欣姐只是笑道说:没关系呀,如果你仍然觉得这不是你最好的选择,尽管放心辞就是。
“停薪留职,只是一个避免你后悔的方法,我也能方便把你弄回来。”
西西姑娘心里是感动的真的,甚至都有些觉得泪目,你看,无论是以前在广州,还是出来做项目,还是在公司里,一路都在遇贵人相助,谢谢每一个在她生命里出现并善意相待的人,有一天不如一起喝酒吧 。
比心。